對林挽朝而言,情愛可以有許多人代替,而自己,無可替代。

裴舟白覆手,丟掉了手裏的刀刃。

他看著林挽朝,蒼白的臉上綻出笑顏。

轉瞬,他便冷目環視腳下的文武百官,目光深不可測。

帝王之顏,今生隻為一人而改。

“天下諸臣百侯,即今日起,林挽朝為我北慶帝師,與朕,平起平坐,同鑄大慶繁榮!”

薛行淵目光堅定,翻身下馬,長戟釘入青磚,掀袍單膝跪地。

眾官紛紛麵色凝滯,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

齊太師從人群中緩緩走出,手持笏板,滄桑的眼眸淡定坦然,似乎對如今局勢的早有預料。

一個臣子,要會做臣,而做臣,便要會押注,審時度勢,方能屹立三代朝堂不倒。

他跪了下來,聲音渾厚又蒼老。

“叩拜吾皇,叩拜帝師,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音渾厚,響徹宮殿。

三勢大臣見此,真正明白這天下,這朝堂,權勢分立的時期已經過去了。

此時蒼穹漸亮,日出層雲。

上百官臣盡數跪地,附聲道:"臣等叩見聖上,叩見帝師,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浪滔天,震動雲霄!

"吾皇聖明,帝師仁慈,臣等必誓死效忠吾皇!"

百官跪拜,林挽朝隻需要站在那裏,一身白衣,不用握刀,瑤台宮闕,卻盡收掌心。

裴舟白的目光卻始終停在林挽朝身上。

他的深情,隻是執念。

他要的,其實不是林挽朝愛他。

他隻是想林挽朝能在意他,想能和林挽朝,並肩同行,永不分離。

如今局麵,怎麽能不算呢?

今時今日,自此以後,他們二人的名字會一起刻在史冊上,相輔相成,留名青史。

——

入夜,裴淮止才醒。

他這一路闖進皇宮,更是受了不少的傷,心脈受損,好在五師父給他的保命丹藥救了命。

他還沒睜開眼睛,立刻就有一雙溫潤的手附在了他的手上。

林挽朝坐在床沿,低眉淺笑,看著他,"醒來了?"

裴淮止緩慢的睜開眼,她穿著一襲月牙色的裙裝,外罩一件薄紗小襖,頭發鬆散的披散在腦袋上,襯得肌膚白如雪,冰肌玉骨。

“阿梨。”

“是我。”林挽朝握緊他的手,附身靠在他的肩頭,釋然一般的歎了口氣,如釋重負,“裴淮止,都結束了。”

“結束了……”裴淮止緩緩抬手,珍視的摟住了林挽朝,“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那一刻,我從來沒有這麽害怕過。”

“裴舟白許了聖旨,允蓬萊再立國度,所有子民皆可歸家,你可以為你的母親設立皇陵了。”

她答應裴淮止的,做到了。

裴淮止的眼睛卻漸漸紅了,“決定做這一切的時候,為什麽不告訴我?你不是說,一輩子不會甩掉我麽?”

林挽朝起身,望著窗外皎潔的月,說:“那場風寒險些要了我的命,若是常人可能就死了,可我從小就是泡在五師父的藥罐子裏長大的,你走之前我就已經開始痊愈了。隻是我想,裴舟白或許已經決心對付你了,不如將計就計,先送你離開,我知道西梧山上,師父他們一定會救你。”

“況且,如果裴舟白不把所有的精力用來追殺你,我又怎麽和十一裏應外合,唱這一出戲呢?”

她坦然自若地說出自己的計劃,不怕裴淮止怪自己拿他當幌子。

的確,裴淮止不會怪她。

他隻是問:“你一個人,蟄伏皇宮,不怕麽?”

裴淮止的心一下一下在牽扯著痛,他不敢想如果在宮裏,裴舟白沒有那麽心軟,她可能永遠都出不來了。

“你為我,一個人去西梧山求藥,殺進皇宮,你不怕麽?”

他們都是彼此的,所以林挽朝不悔。

裴淮止被她的反問給氣笑了,“我怎麽會怕,我隻怕自己來不及,救我的妻子。”

妻子……

林挽朝麵色一怔,視線一動,避開目光。

“我可沒嫁給你,丹陽城那次可是假成親,你從哪裏來的妻子……”忽然,林挽朝想到了什麽,問:“你……你去求藥的時候,是怎麽跟我師父說的?”

“我說……”裴淮止坐了起來,不慌不忙,故作神秘,“你——是我的心上人。”

林挽朝笑了,眯著眼打量他,“你還挺敢說。”

“不是麽?”裴淮止笑著,眼裏都是寵溺,“你生病時,日日夜夜,都喊著我的名字,我難道不在你的心裏麽?”

林挽朝

“我心裏裝的東西太多了,隻有一小部分留給你,你也願意麽?”

“你的心裏,有一部分留給我就夠了,別人連邊邊角角都沒有。”

林挽朝笑:“這麽委曲求全,都不像裴大人了。”

裴淮止反握住她的手,歎了口氣,“那能怎麽辦呢?誰叫我慣會哄自己呢?我啊,愛上的就是一個這樣的女子。”

“你不怕我麽?跟天下,跟天子賭了一場這樣打的局,連你都不知情。”

“怕什麽?”裴淮止湊近,聲音沙啞,用鼻尖蹭了蹭的她的手,抬眸,意味深長:“你入大理寺的時候,就在跟我耍心眼子,要是怕,就不會愛上你了……”

林挽朝的唇角揚起笑容,趁他還沒說完,湊過去吻上了他的唇。

堂中溫暖,裴淮止手心滲出薄汗。

林挽朝退下半寸,眉眼間豔麗絕色近在咫尺,“你緊張了?”

一句話,像點著了裴淮止。

他用手指扶著她的下巴,迫使她與自己四目相對。

"我當然緊張了......"裴淮止笑了,眼底滿是光芒,"阿梨,你不知道,剛才,我心髒都快跳出來了,不信,摸摸?"

說罷,握著她的手,放在了胸口。

林挽朝輕咳一聲,垂下眼簾,掩飾住眸底的波瀾。

她的睫毛很長很翹,一眨一眨的像蝴蝶羽翼。

她的手掌心很涼,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但是裴淮止卻覺得異常的熱。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喉結微動,眼底閃爍著灼熱的火花,帶著隱隱的懇切和虔誠,"阿梨,嫁給我吧?"

林挽朝沒有立即答應,而是抬眸,靜靜凝望他的眼睛。

“你拿什麽來娶當朝帝師?”

裴淮止錯聲一笑,說:“一顆棋子,盡為你用。”

正如當日在去往邊城的馬車上,林挽朝說:

【大人的局,我甘願為棋子。】

如今,裴淮止願用一生為局,做林挽朝的棋子,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