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森進殿,稟告道:“洪災已退,戶部正在清查受災情況。隻是……始終未見林尚書。”
裴舟白小心翼翼的擦拭著掌心的手爐,目光浮上一層陰雲。
“什麽意思?”
“有內閣的官員瞧見,林尚書最後是跟著裴懷止離開了。”
跟著……裴淮止離開了?
裴舟白目光沉了沉,眉頭漸鎖。
聽聞她病了,不知嚴不嚴重,幾天幾夜都沒有消息。
“聖上,雨停了!”
宦官一路跌跌撞撞的跑進來,跪在了裴舟白麵前,喜極而泣。
裴舟白抬起眼,看見金鑾殿外明亮的光透過窗柩照了進來,原本陰沉著的一切都亮了起來。
他站起身,來到外麵,終於見到一切都有了生機。
“傳召林尚書。”
那宦官擦了擦眼淚,隨即領命,急忙下去了。
這些日子,內閣的大臣都守著他,不讓他離開皇宮半步,恐有危險。
他成了皇帝,去哪裏,想見誰,卻還要受人製衡。
裴舟白閉上了眼,極力的隱忍著心底的洶湧。
“殿下?”
裴淮止回過神來,再睜開眼時已經是平淡溫和,他緩緩放下了手裏的東西。
“東西準備的怎麽樣了?”
“人證物證均在,定能萬無一失。”
“好,我知道了,下去吧。”
裴舟白將林挽朝的東西小心翼翼的放在掌心,好像又看見了她……
裴舟白笑了,是在笑自己,他覺得,現在的自己像個瘋子。
不過瘋子也有瘋子的好。
隻有瘋子不會被人欺負。
隻有瘋子,才能守住自己想要的東西。
“瘋了……早就瘋了……”
——
召書送到林府的時候,裴淮止剛照顧林挽朝睡下,從她的屋子出來,便看見了宮裏的人。
他這幾日太累,白天要收治災民,夜裏又要照顧病重的林挽朝,一張臉更是慘白滲人不說,連聲音都有些沙啞。
看著皇帝的召書,整個府邸霎時寂靜,眾人都變了臉色,下意識的看向裴懷止。
裴淮止沒說話,淡定的接過那召書,看了看,輕笑了笑,然後撕了。
“告訴聖上,林尚書救災救民,身染風寒,臥病在床,實在——無法前去覲見。”
說罷,他手攤開,召書碎片散落一地。
那宦官看見皇帝的召書被撕,撲過去想要接住碎片,又被裴懷止嚇得跪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見宦官未走,他偏了偏頭:“沒聽懂?”
“聽懂了!奴才聽懂了!”
宦官趕忙捧著碎紙逃離了這裏,因為跑的太快,還險些撞上了進門的海神醫。
蓮蓮看見海神醫來,急忙過去問道:“海神醫,怎麽樣了?”
海神醫一怔,垂下眼搖了搖頭:“這病啊,就好比她的心肺,是一團炭火,常的藥也隻能壓得住周圍的灼熱,可用不了多久,那心火又會燃起來,所以林尚書才會一直高熱不退。”
海神醫的話像是一記悶錘,重重地砸在了裴淮止心口。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蓮蓮的聲音顫抖著,帶著一絲哭腔。
海神醫搖搖頭,眉頭緊鎖,神色捉摸不定:“老朽倒有一法,隻是……也隻是聽說傳言,不知到底可不可行?”
“隻是什麽?”裴淮止快步走進來,道:“但說無妨!”
“多年前,我曾聽說,有一相思山莊,山莊裏是一群仙人,仙人手中有可解世間所有病症的神藥,隻是……”海神醫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這相思山莊來去無蹤也就罷了,及時是找得到,那也不一定會將這藥贈予林尚書……”
“相思山莊?”裴淮止心中一動,他知道,也隻有他知道,林挽朝——便是師從相思山莊。
“我去找。”裴淮止的聲音沙啞,像是被砂紙打磨過一般,帶著一股壓抑的痛苦。
海神醫一驚,忙道:“大人,天大地大,仙人神蹤莫測,你如何能找得到?”
“西梧山……在西梧山,及時是翻遍西梧山,我也會找到他們。”
西梧山。
他和阿梨初次相遇的地方。
——
宦官帶著一堆碎紙和裴淮止的話,回去呈給了裴舟白。
“危在旦夕?”
裴舟白麵色逐漸凝重,一把扯斷了手裏的玉珠串,劈裏啪啦散了一地。
殿內所有婢女奴才,頓時嚇得紛紛跪倒在地。
“是……這是……裴寺卿的原話。”那宦官解釋道。
“擺駕,出宮……朕要去看她!”
“陛下,萬萬不可!”一道聲音忽然響起。
丁培軒此時走了進來,他本是來恭賀北慶此次安然無虞渡過洪災,卻沒想到聽到了皇上要出宮,立刻勸阻道:"陛下,此刻城外風寒疫病肆虐,出宮之事,還請三思啊!"
裴舟白聞言,抬眸看向丁培軒,輕笑:“丁愛卿這是……在阻攔朕?”
丁培軒低下頭:"老臣不敢!隻是......陛下龍體剛愈,不宜出宮......"
“你是怕朕出了宮,知道你做的那些事麽?”
丁培軒猛的抬起頭,眼中閃過錯愕。
是誰……把這些消息帶給了皇上?
“你以為,你將朕整日困在皇宮,朕就不知道你在外麵做的那些事了?水淹災民,臣子欺辱百姓,吞貪賑災糧財……丁培軒,你當我這個皇位,是撿來的?”
"不敢!"丁培軒趕緊跪下,額上滲出豆大的汗滴,他忽然想起什麽,忙說:"陛下,微臣知道,直到陛下隻是相見林挽朝,可那林挽朝卻與裴淮止糾纏不休,臣有一計,定可幫陛下喜得佳人!"
他知道,裴舟白之所以毫不吝嗇賜給林挽朝權勢、職位,還有那些明晃晃的偏愛,無非就是對那女子生出了男女之情。
得到一個女人,對於帝王而言,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聞言,裴舟白忽而笑了起來,藏在龍袍之下的身軀微微發顫。
此時,蠱森正從門外進來,聽見了這句話,下意識的將目光落在了裴舟白身上。
笑夠了,裴舟白抬起頭,堪堪穩住身形,這才緩緩收起了笑,
“是麽?丁愛卿,有什麽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