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挽朝推開門,有陰風吹起她鬢邊的發,她則是不緊不慢的跨過門檻,看著視線所及的一幕。

遠處,鬼市商客盡數逃散,方才熱鬧的街麵此刻空空****。

衛荊抽出橫刀護在台階之下。

麵前,是一排十幾個帶著鬼麵的殺手,個個手中都拿著形態各異的武器。

一片殺氣騰騰。

隻見他們中間放著一把椅子,上頭坐著個矮小的身影,翹著二郎腿,信誓旦旦。

是那日賣花的女侏儒。

隻是今日,她手裏沒抱花。

林挽朝拿著匕首沒動,末了皺了眉笑道:“不是吧,沒買你的花而已,帶這麽多人來追殺?”

“哈哈哈哈哈!”女侏儒大笑起來,聲音透著幼童的清脆,更顯得詭異。

下一瞬,笑聲猛的停止,浮上陰冷。

“林挽朝。”她一字一句的念道:“等了你這麽久,終於找到了你!你不知我今日找你是所為何事?”

林挽朝不知這些人,為何每次動手前總有這麽多的廢話,真誠的搖了搖頭。

侏儒女咬著牙,恨恨的搖了搖頭:“我唯一的弟弟,就是死在你的手裏。”

林挽朝眉眼不動,偏了偏頭。

“我殺過那麽多人,你說的弟弟,是哪個?”

“漠北十二人屠,哭笑無常,便是死在了你的火藥之下。”

林挽朝揚了揚眉,似是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啊,那你今日來是……報仇?”

“廢話!”童真的聲音因為憤恨而有些嘶啞:“看不出來麽?”

“看出來了。”林挽朝語氣像是哄小孩子一般,“那,昨晚忽悠我買花,也是因為想弄死我?”

“是,我早就聽說你來了江南,卻沒想到果真江南鬼市上碰到了你,看來是老天給我機會,讓我親手給弟弟報仇!”

衛荊看著這小侏儒故作凶狠的樣子早就想笑了,逗趣一般的說:“我們能殺了你弟弟,自然也能殺了你。”

如此挑釁,侏儒女不由深吸一口氣,陰惻惻的說道:“是麽?那便……走著瞧吧。”

霎時,冷風乍起,黃沙漫天。

本就破敗的醫館,此時更加搖搖欲墜。

屋外刀光劍影,飛沙走石,金石相擊,有血濺起。

屋內,一片安靜,浮動著湯藥詭異的味道。

裴淮止的手指深深的扣住椅子,痛苦的全身都在發抖。

林挽朝像是有所感應,隻覺得心口隱隱作痛,她衝衛荊道:“今日說什麽,也要護住了你家大人。”

衛荊將劍抵在胳膊上,邁開步子,認真起來:“遵命!”

說罷,他甩著橫刀迎了上去,劈開蜂擁而至的殺手,刀起血濺。

這幾個江湖殺手還不是衛荊的對手,可衛荊能護得住自己,卻無暇顧及林挽朝。

有個殺手趁著衛荊分身乏術,提著雙板斧飛身向林挽朝砍去。

林挽朝不慌不忙的抬手,腕箭幾乎是一瞬間,穿過那彪形大漢的脖頸。他雙目圓睜,頓時狠狠的摔了下去,血噴了一地。

侏儒女咬了咬牙,冷冷的看向屍體。

“廢物。”

“林少卿,當心!”

林挽朝再看去,那侏儒女步伐詭異的朝自己衝來,像極了丹陽城的女剝皮手步法。

如果是第一次見,林挽朝一定避不開。

可如今,林挽朝早就摸清了那步法。

她一動不動,盯著那移形換影一般的腳,伸出腕箭射了出去。

原以為會射空,可沒想到侏儒女的步伐正好迎上那腕箭。

待她看見箭矢時,已是近在咫尺再,急忙調轉方向也來不及了,腕箭釘入胳膊。

侏儒女悶哼一聲,倒在了地上,見林挽朝乘勝追擊又發射腕箭,便急忙躲在了一具屍體身後。

衛荊雖將殺手除了大半,此時卻已經有些體力不支,氣喘籲籲。

“這會兒策離要在就好了,雖然都不是高手,可架不住人多啊!”

林挽朝則是與那侏儒女對峙著。

“你……不是傳聞你不會武功嗎?”

林挽朝挑眉,纖細身形隱在身後跳動的青色幽光中,鬼麵之下的真容讓人不由想入非非。

“是啊,我這不是武功,隻是一些機關暗器之術……要不然,怎麽要了你弟弟的命呢!”

“啊!”那侏儒女尖叫一聲,吼道:“賤人,我一定要殺了你!”

她一把推開那屍體,手中拿出曼陀羅花擦拭過的飛鏢,飛身而起,抱著必殺的決心擲了出去。

漫天銀鏢,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帶著寒意直衝麵門。

林挽朝心中一凜,避無可避,下意識閉上眼往後避閃。

可下一瞬,金玉帶著冷光撕開夜幕,掠過林挽朝的耳邊,劃斷了係著麵具的繩子。

麵具掉落,露出林挽朝的麵容。

林挽朝緩緩睜開眼睛,隻見金扇在空中綻出一個弧線,盡數斬落飛鏢。

漫天飛鏢,像是鵝毛白雪散落一地。

身後一陣鬆木香氣,不必回頭,她也知道,是他。

一陣溫柔的聲音開了口,帶著笑意。

“阿梨,莫讓血,髒了你的衣角。”

林挽朝眸色亮了起來,唇角微揚,本就昳麗的五官愈發明豔。

她狡黠的抱起胳膊,看向地上惶恐不解的侏儒女,揚了揚下巴:“不怕死的,盡管來啊。”

衛荊聞聲回頭,看見裴淮止麵上的白紗已去,此時一雙眼眸漆黑如魅,不由喜出望外。

“大人。”

大人?

侏儒女還沒猜透這人是誰,隻是沒想到林挽朝帶著的這個瞎子會是這樣的高手。

此刻她深知不敵,準備偷偷逃離。

可剛沒爬出去幾步,裴淮止眸色一冷,抬手用內力金玉扇帶起腳下的毒鏢揮了出去。

霎時,毒鏢盡數穿過侏儒女的身體,隻幾下,她便麵色發黑,七竅流血,掙紮幾下就不動了。

與此同時,衛荊也解決了最後一個殺手。

林挽朝這才緩緩回頭看過去,清透明豔的眼撞進他烏墨般的雙眸。

明明隻是十日的光景,林挽朝卻好像是隔了漫長的光景,終於是再見到了他的眼眸。

四周浮起濃重的血腥氣,可他們卻早已習以為常,兩兩相望,相視一笑。

“裴大人,恭喜,重獲光明。”

“林少卿,多謝你——鼎力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