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挽朝啞然當場,沒想到他這麽快就知道了。
一定是是策離,當時隻有他跟著自己。
這個策離,整日陰陰鬱鬱,一言不發,給他家主子傳消息倒是挺快。
林挽朝眸光微微一頓,稍加躲閃,拿起桌案上的線索圖,急忙道:“……大人,這案子你怎麽看?”
裴淮止走過去,順勢靠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人已經死了一天一夜,可查到現在卻依舊沒有頭緒,你信是巫蠱之說嗎?”
“聖人訓,君子不論怪力亂神,大人信嗎?”
“你都在那個雲昌王姬麵前把我編排成那樣的凶神惡煞了,我還是君子嗎?”
林挽朝一怔。
得,還是躲不過。
林挽朝歎了口氣,一本正經的解釋起來。
“她說要讓你審,我自然知道大人不會見她,這才出此下策。”
林挽朝心裏想,其實自己也沒有說錯什麽。
他不一直都是凶神惡煞嗎?
但她麵上還是端著恭恭敬敬的笑,帶著幾分討好。
裴淮止笑了一下,移開視線,說道:“所以,查凶手何時動的手,不如查凶手的動機。”
林挽朝眉眼微垂:“誰會殺一個和善溫柔的妃子呢?”
“這宮裏不可能有和善之人。那個當初發現惠宮人下降頭的宋妃查問了嗎?”
“宋妃?”林挽朝凝眉:“你的意思是,當初惠宮人的降頭案有問題?”
裴淮止修長的手指拿起桌子上那個透著詭異的降頭娃娃,目光戲謔,語氣隨意。
“據我所知,那個惠宮人家境並不算優越,她自小便跟著父母做生意,你覺得,她能縫製出這樣精致的布偶嗎?”
林挽朝瞬間明白。
可惠宮人當日便下了獄,她並沒有親自前往審問,隻知道惠宮人半分不承認自己給她人下了降頭。
可當時同宋妃盤問時並未多加在意,如今想想,自己一定是漏掉了什麽。
林挽朝“騰”的站了起來。
裴淮止被嚇了一跳,茫然的看著她問:“做什麽?”
“現在,就去宋妃那裏。”
裴淮止慢慢悠悠的起身,往外走。
“那我和你一起。”
*
二人很快就到了宋妃的寢宮。
裴淮止與後宮妃子不便見麵,林挽朝便獨自前往。
裴淮止就在殿外的石凳上玩那個降頭娃娃,仿佛全然忘了那是後宮避之不及的降頭娃娃,真的隻是個精巧好看的布偶玩意。
林挽朝打量著宋妃寢殿的布局,典雅素淨,比其他妃子的宮中少了些奢麗。
“林少卿。”
宋妃一身水藍色流光錦裙,端莊大氣,淺淺向林挽朝行禮。
林挽朝起身回禮,“宋妃娘娘安好。”
皇上的妃子都是極美的,也包括麵前的宋妃,這模樣幾乎是京都城中少見的美人。雖說已過三十,眉眼間卻盡是柔和豔麗,風韻勝存。
“林少卿昨日不是已經來問過了?今日是……”
“還有一些遺漏之事,這才前來叨擾宋妃娘娘。”
宋妃淺淺一笑:“林少卿也是為了盡快平息後宮這場惡事,本宮自然配合。”
林挽朝笑著,目光卻落在了宋妃手中的手帕上,淺黃色的明光絲綢,上麵繡著一隻精細的白色蝴蝶。
“宋妃娘娘這帕子可真好看。”
宋妃一愣,展開帕子,問:“林少卿也對這些花樣感興趣?”
林挽朝低頭一笑,眼中隱隱透著傷懷,“入大理寺之前,我也隻是閨閣之中的普通女子,那時對這些女工也頗有研究。”
“本宮這帕子是我自己閑來無事繡的,陛下甚少來我這裏,多是空閑,過幾日我也為林少卿繡一條。”
“那就多謝娘娘了。”
兩個人多聊了兩句,裴淮止在外麵,看見宋妃殿裏有個宮女,神色異常的出了門。
他眼中甚是隨意淡定,但已經猜到了什麽。
直到許久後,林挽朝問完出來。
兩個人緩緩往宮外走去。
“問出來了,”林挽朝說:“宋妃的父親是織造司出身,她也學了一手好手藝,連身上的衣服都是自己裁製的。”
“所以,這個降頭娃娃,是她賊喊捉賊,栽贓陷害。”
“如果不是惠宮人所為,那就隻有這一個可能。寺卿大人,接下來如何?”
裴淮止漫不經心的笑著,說:“提審宋妃。”
“可如今這一切都是你我猜想,宮中妃子不可隨意提審,皇上那邊……”
“所以,要盡快。”
林挽朝不明所以這句“盡快”的意思,但裴淮止說的一定沒錯。
即使審不了宋妃,也能審的了宋妃的身邊人。
“你怎麽打探出來這些的?畢竟後宮的女人,心眼子比誰都多。”
林挽朝一本正經道:“我說,我對女工也頗有研究,便撬開了她的話匣子。”
裴淮止倒有些意外,側首看她:“你這雙手還真是厲害,做得了殺人的機關暗器,也做得了慧心巧思的女工。”
這一誇,林挽朝卻是愈發沉默不語。
裴淮止探究的看了她一眼,隨即意味深長的笑了出來,卻還是繼續問:“本官倒還挺想見識見識的,林少卿,改日不如帶著自己繡好的花樣給我瞧瞧。”
林挽朝低咳嗽一聲,想起一年前,自己學了兩年才勉強繡好的送給薛行淵的鴛鴦帕,那花裏胡哨的配色和歪歪扭扭的鴛鴦,欲言又止起來:“我……我……不會。”
什麽頗有研究,是研究了,不過都研究到狗肚子裏去了。
裴淮止意料之內的笑了,他就知道。
宋妃心眼子再多,也沒林挽朝多。
因為林挽朝,更會演戲,
裴淮止這一次沒笑話她,而是極為認真的說:“你這十指是要指點朝堂的,不是給哪個王八蛋繡絲娟的。”
——
剛送走林挽朝,宋妃宮裏又來了人。
隻是見到那人的一刻,宋妃方才溫和的笑瞬間凝固。
這人,是裴舟白身邊那個忠誠的幕僚,叫蠱森。
“今日我這宮中可真熱鬧,連太子殿下都派人來了。”
蠱森笑了笑,恭敬俯身:“娘娘。”
宋妃明白了話裏有話,輕輕揮揮玉手,遣退了所有的婢女太監,隻留了自己最信任的貼身宮女。
“蠱森先生,現在可以說你來,是所為何事了嗎?”
蠱森麵色蒼白,笑起來僵硬的像戴了一副麵具,他緩緩說:“太子殿下說,大理寺如今已經懷疑到您了。”
此話一出,宋妃的手狠狠的攥緊了手裏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