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在冬夜,林挽朝將那短箭藏了一路,卻還是捂了一手的汗。
她知道,自己隻有一次機會,一旦試錯,滿盤皆輸。
不過還好,老天眷顧了她,刺中了。
黑漆漆的雪夜竹林中,爆發出一聲淒厲的女人叫喊。
林挽朝眸色被陰影罩著,她在李絮絮身上學到一個道理,斬草一定要除根。
所以,林挽朝抽出短箭,就要再刺下去。
拔箭的瞬間,熱血噴濺而出,幾乎燙到了林挽朝的手。
紅娘子美豔的麵容在黑夜中扭曲到可怖,喉嚨裏發出痛苦的低吼,當即揚起手中的剝皮刀就要朝著林挽朝的臉釘下去。
林挽朝避閃不及,但她知道,紅娘子最愛惜她的臉。
所以林挽朝絲毫不慌,玉石俱焚一般將手中的短箭向紅娘子的臉上劃去。
果然,紅娘子眼中閃過驚駭,下意識閃開,手中的剝皮刀也偏了幾分,卻還是穿透了林挽朝的鎖骨。
林挽朝疼的厲害,倒吸一口涼氣,抬腳狠狠踹向紅娘子的肚子。
兩人都倒在了地上。
紅娘子用手捂著脖頸,血從指縫裏噴濺出來。
林挽朝滑跪在地上,痛到身形微晃,眼睫輕顫,但握著短箭的手卻極穩。
但紅娘子卻好像是不知道疼一般,爬起來就要來殺林挽朝。
林挽朝功夫不如紅娘子,但是……
她眼中緩緩浮上篤定。
此刻紅娘子受得傷可比自己重多了。
眼看著紅娘子的身影撲了過來,林挽朝抓起地上的雪扔了過去,趁她抬手躲閃時,起身猛的撞了過去。
紅娘子被撞倒在地上,手中的刀滑到了一邊,林挽朝壓住她,手中的箭胡亂的在她的身上亂刺,紅娘子痛苦的反抗,強忍著痛扯住林挽朝的頭發,將她的頭一把按進了雪裏,趁機起身,拿起了自己的剝皮刀。
林挽朝隻覺得麵容一陣刺痛的冰冷,口鼻裏都是雪,寒風凜冽,天上又開始落雪。
林挽朝用盡力氣翻轉過身,紅娘子的刀擦著她的頭皮而過,落了個空,釘在了雪地裏。
“我殺了你!你這個賤人!不可憐女人,卻幫著男人來殺女人!”
林挽朝覺得可笑,憤怒的回懟:“你為了男人殘害女人,卻還要來譴責我?當真可笑!”
紅娘子踉踉蹌蹌的站起來,血沿著脖頸浸染了半個身子,像是半人半鬼的怪物,從高處怒視著林挽朝。
“總之,今夜你死定了!”
林挽朝爬起來就跑。
紅娘子在身後追她,步伐詭異迅速,盡管受了重傷,卻還是離林挽朝越來越近。
那是要同歸於盡的決心。
風雪裏,滾燙的血像是破開一條通往了地獄的路。
林挽朝的鎖骨也痛,風雪迎麵吹打在臉上,根本辨別不了方向,什麽也看不清。
林挽朝心裏腹誹,這女人血流這麽長時間都不死,自己馬上就沒力氣了。
很快,紅娘子就追上了她,林挽朝感覺到身後的寒刃破開風雪,直衝著自己而來。
她側身躲開利刃,一把抱緊了紅娘子的腰,就要殊死一搏。
可腳下卻猛的一空,兩個人一起滾了下去。
林挽朝感覺到一陣劇烈的失重和疼痛,還沒停下來,頭就狠狠磕在了石頭上,瞬間失去了意識。
等她再醒來時,隻看到一個人影爬過來,那把剝皮刀在月色下閃著寒光,清晰可見。
林挽朝摸了摸身下,這是冰湖。
紅娘子撲過來,騎在林挽朝身上就要刺她,兩個人又扭打在一塊。
林挽朝手裏的短箭已經不知所蹤,她隻能死死抓著紅娘子的手腕不讓那刀傷到自己。
猛然,林挽朝聽見身下傳來一陣碎裂的聲音。
紅娘子卻在此時,將刀刺了下來,麵目猙獰的喊道:
“現在,你死定了!”
林挽朝縮起腦袋躲開,刀狠狠的釘入了冰麵。
紅娘子怎麽用力都拔不出來。
林挽朝隱隱察覺危險,側身去看,果然見到刀下的裂縫迅速向下延開。
下一瞬,冰層裂開,刺骨的湖水瞬間裹挾了兩人,湧進了五識。
紅娘子自知活不了了,還是死死抓著林挽朝,在水中用刀紮向林挽朝,刺入了她的大腿。
在冰水裏,痛感似乎也減弱了,林挽朝顧不得痛。隻想活著爬出去,手指緊扣著冰麵。
可那剝皮刀死死的釘在林挽朝的腿裏,怎麽甩也甩不掉,拽著她往下沉。
一片混沌模糊中,也不知是誰的血染紅了湖水。
林挽朝在血色的水中,看到紅娘子睜著眼睛,恨恨的望著自己,卻是早就沒了生息,但手還是緊握著剝皮刀,掛在她的身上。
林挽朝手上快沒力氣了,湖水裹挾著她往冰層下麵衝,腿上又墜著一具屍體,她隻覺得絕望窒息。
結束了,明明離活下去那麽近。
就要這樣死掉了嗎?
林家的仇還沒報,她就要這樣死在一個無人知曉的竹林深湖中。
她的屍體是不是會在來年春天才被人發現?
是梨花盛開的時候。
希望蓮蓮和十一,會把自己葬在爹娘哥哥的身邊。
……
最後一個指節離開冰麵的瞬間,突然出現一雙溫熱的手探進水裏,抓住了她。
林挽朝覺得是幻覺。
可那雙手,卻格外用力,一把將她拽住水麵。
林挽朝呼吸到淩冽冰冷的空氣,像是意識彌留之際的救命稻草,痛苦卻又可貴。
林挽朝這才覺得大腿劇烈的疼,往下看,紅娘子也冒出了頭,死了也不放過她。
“下去見那些被你害死的,無辜的姑娘吧!”
林挽朝在心裏想。
她死死咬牙,用最後的力氣,對著她的腦袋狠狠一腳。
紅娘子的屍體瞬間被踢開,手也鬆了力氣,悄無聲息的沉了下去。
林挽朝被拽了上來,她仰躺在冰麵上,看不清那個人的影子,隻能隱隱約約望見幽深的天,往下落著白茫茫的雪,幹淨至極。
真好看啊。
活著……還活著。
對,她絕不能死在這裏。
“林挽朝!”
裴舟白緊緊抓著林挽朝的手,撥開她臉上淩亂的發,確定她還醒著,急忙脫下身上的大麾蓋在她身上,緊緊的裹住她。
“沒事了。”他抱起瑟瑟發抖的她,摟進懷裏,聲音都有些發顫:“沒事了,我在。”
林挽朝早就是強弩之末,她糊塗的眨著眼,一點一點看清麵前的人,在月色下有些蒼白的麵容,正惶恐的看著自己。
“裴舟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