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不怕,是真的,還是假的?”

林挽朝搖了搖頭,“不怕。”

林挽朝說的是實話,哪怕他常常惡劣的笑話她,偶爾也幸災樂禍的看她好戲,哪怕她一直曉得,在這世上不能去依賴信任任何人。

但是真的當有一個人總是會在危難時出現救你於水火,會將你護在他的臂彎,會信任你,那這個人,就和其他的人都不一樣。

裴淮止笑吟吟的揚起唇,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這話,他喜歡聽。

他知道,林挽朝沒騙他。

衛荊在一旁看的一頭黑線,沒懂裴淮止和林挽朝兩人話裏的意思,隻是由衷覺得林挽朝這回答的不夠忠誠盡職,該給她示範一下,於是揚聲道:“大人,我也不怕!”

裴淮止眼中的凝重被打斷,染上幾分無語,說:“滾遠點。”

衛荊抿唇閉嘴,不知道怎麽自己就又把馬屁拍馬蹄子上了,圓潤的滾到了遠處。

裴淮止盯著林挽朝看,片刻後,突然勾唇笑道:“你剛剛,該不會是借著打擊薛行淵,向我示好吧?”

林挽朝聞言,僵硬的笑了笑,隨即無語的將頭扭到了一邊。

忽然,林挽朝目光落在了一旁木柱上的暗鏢之上。

她走過去,隔著手帕微微用力,將其拔了下來。

這暗鏢花紋獨特,卻是沒有見過。

“剛剛這一鏢,不是你的人?”

裴淮止打量著那飛鏢,語氣慵懶道:“東宮的暗衛。”他輕飄飄對上她詫異的目光,解釋道:“裴舟白在派人保護你。”

林挽朝覺得裴淮止這目光有些陰陽怪氣,是比平常意味更深的陰陽怪氣。

她把鏢連著手帕塞到裴淮止的掌心,轉身就走,有些強裝鎮定。

“我和太子光明磊落,你用這種眼神看我做什麽?”

裴淮止看都沒看便把鏢丟了出去,嫌髒一般用雪白的絲娟擦了擦手指,將林挽朝的帕子收了起來。

“我又沒說什麽,這麽急著自證?”

兩個人緩緩走到一家首飾鋪子裏,林挽朝慢悠悠道:“裴大人疑心重,我這不是急著表忠心嗎?”

“你從一開始就在表忠心,你的忠心都快砸死我了。”裴淮止笑著,拿起一支碧玉簪子放在林挽朝發上比看,林挽朝明顯有些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就要避開,卻被裴淮止握住肩膀。“我教過你,戲要做足,看客才會買賬。”

林挽朝明白了,不知什麽時候就也卷起了妥帖溫柔的笑,手扶住了簪子,給裴淮止看。

“好看嗎?”

裴淮止笑著:“好看。”

“大婚就在三日後。”

“好啊,那我可就要發請帖了。”

“薛行淵也知道了此事,是不是說明,京都有人在丹陽城盯著我們?”

“或許吧,要我幫你殺了嗎?”

“我不喜歡被人窺視,勞煩裴大人了。”林挽朝說話,咬字極輕,上挑的尾音泛軟。

“無礙,這不是在謝林寺丞今日袒護我嗎?”

林挽朝回避掉這個話題,問道:“你宅子裏那位公主,安置好了?”

“我不想讓她知道的事情,她不會知道。”

林挽朝笑了笑:“那就萬事俱備了。”

她又想起了什麽,問:“大人的婚服備好了嗎?要不要屬下幫你準備?”

“嗯……”裴淮止若有所思道:“今晚應該就能送來。”

林挽朝眼眸澄亮,成竹在胸的看著裴淮止,問:“海草和遇害的喜春根本就不認識吧?”

裴淮止不緊不慢的笑了笑,歪頭看她,道:“果然什麽都瞞不過神機妙算的林寺丞。”

“海草的戲唱糊了,到了丹陽後每每向她提喜春的死,她卻是一副冷淡模樣,我便猜出,是你讓她到我這裏演戲,故意引我來丹陽的。”

裴淮止慢悠悠的歎了口氣。

“早知如此,我就該把自己唱戲的本事給海草多教一些。”

林挽朝一邊試戴耳環,一邊問:“所以,裴大人是因為什麽呢?”

裴淮止的目光透著氤氳的好看,說道:“我說,是為了能讓阿梨陪我來丹陽,你信嗎?”

林挽朝笑笑:“我不信。”

裴淮止目光明顯有些失望,隻得搖了搖頭。

“好吧,是為了讓你來拖住裴舟白。”

這樣說,林挽朝就覺得說的通了,她信。

“可裴舟白似乎是真心投誠,他連長樂偷渡糧草的消息都放給我了。”

“是啊,但我感覺,他對我可不會這麽坦誠。”他唇角冷笑:“或者說,他隻對你坦誠。”

林挽朝內心喟歎,有幾分憊懶的厭倦,她知道裴淮止又開始陰陽怪氣了。

她不想再聊這個話題,對著銅鏡比了比兩個碧玉和朱玉耳環,此刻真像個在試首飾的準新娘。

“您覺得哪個好看?”

裴淮止在身後看她,眼裏如水的瀲灩在銅鏡裏被拉扯的極為曖昧。

“哪個都不好看,配不上阿梨。”

林挽朝以為他又在醃臢自己,勉強笑了笑,正要回懟他,卻聽見他清澈著聲音說。

“要我說,隻有珍珠,才配得上阿梨。”

他說話間,目光就落在了林挽朝右耳耳垂那道粉紅的疤痕上,林挽朝也不約而同的用指腹輕輕捏住了那裏。

她以前這裏是有一對珍珠耳環的,後來掉了一個,另一個,在林家滅門時,丟到了火場裏。

那還是母親送給她的。

裴淮止沒再說話,默默的就走遠了。

林挽朝也從回憶中醒轉,想了想,還是拿了朱玉的耳環。

裴淮止到了掌櫃的麵前,麵無表情的將手裏的一顆珠子遞給他。

“哎呦!”掌櫃拿過珠子,細細打量起來:“這可是上好的東海月珠啊!”

裴淮止神色如常:“我要你以此珠做一副耳環,另一隻,竭盡全力去尋能與這珠子相媲美的。”

裴淮止知道,丹陽靠水,這上好的珠子,京都也許不會有,但丹陽,一定能有。

兩人出了首飾鋪,又一起堂而皇之的去了胭脂水粉的鋪子。

那萬壽菊的脂粉,隻有水粉鋪子有。

芙蕖每每想要接近,就被衛荊突然出現攔住,芙蕖死活也不知道林挽朝到底在做什麽,和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