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挽朝微微一怔,看他近在咫尺的麵容,目光下意識的微避開。

“誰掏錢?”

裴淮止笑:“掏錢是男人的事,自然是我來。”

林挽朝側身避開他,往前走,一邊問:“寺卿大人是又有什麽想安排我的?”

“什麽安排?”裴淮止懶洋洋的看著她,跟在林挽朝身後,“就不能是單純想同你一起用膳?”

“小店上不了台麵,怕配不上大人。”

“嘖!”裴淮止凝眉:“牢獄裏審了一天的疑犯,還記著仇呢?”

“什麽也沒審不出來,自然氣性大。”

“這可不像你啊。”裴淮止抱著胳膊,很快追上了她的步子,“還有你那手段審不出來的人?”

“如果說這兩個新娘之間毫無關聯,那凶手就不是她們身邊的人,而是有人——隻殺新娘。”

話音落,天上又開始往下落鵝毛大雪,黑漆漆的夜裏更是模糊了前方。

“下雪了。”林挽朝側目看裴淮止:“燒雞還吃嗎?”

“吃。”裴淮止一把甩開扇子,輕輕覆在了林挽朝頭頂上,笑意深深:“如今,可還覺得我冬天帶扇子沒用?”

他個子比林挽朝高得多,輕輕一抬手就能護住林挽朝。

林挽朝沉默了一瞬,隨即挑了挑眉,道:“大人這不也記著仇?”

“我這不叫記仇,叫——”他低聲道:“掛念啊。”

裴淮止說話向來沒有正形,與誰都是這幅樣子,林挽朝早就習慣了,坦然自若的回他:“那我就也是掛念。”

“阿梨,這算是與我**真心了?”

“你說的是真心話,我自然也是真心話。”

裴淮止一隻手背在身後,一隻手替林挽朝撐著遮雪,而自己肩頭不自覺間便落了一層雪。

“我說的就是真話。”

但林挽朝覺得這話不像真的,也不應該是真的。

過了兩條巷子,月光漸隱,巷口一燈還亮著,是個小店。

“店家。”裴淮止進了鋪子,撣掉身上的雪,一邊吩咐:“一隻燒雞,再熱一壺酒。”

賣雞的老翁道:“得嘞。”

——

“你是說,止哥哥和林挽朝在一起?”

芙蕖麵色恨恨,如實稟告:“是,他們二人一同進了燒雞鋪子。”

長樂猛的將手裏的杯盞扔到地上,又一把推翻了一桌的精致飯菜,頓時地上狼藉一片。

“我等止哥哥用晚膳,等了一個多時辰,可他卻和林挽朝一起吃什麽燒雞!止哥哥不是向來不吃這些低等賤民做的吃食嗎?”

芙蕖攔住長樂,生怕她被地上的碎瓷片傷到了。

“公主息怒,如今我們在外是為了輔佐太子調運糧草之事,絕不能因此貽誤了娘娘囑咐的大事。”

“那怎麽辦?”長樂咬著牙癱軟在椅子上,用帕子用力擦著指尖的飯菜油漬,“難道讓我眼睜睜看著止哥哥和那個賤人日日糾纏?”

芙蕖眸中浮上一層暗色。

“如今天高帝遠,大不了我拚死替公主殺了林挽朝!”

“不可!”長樂若有所思:“你去殺她,成不成,都與公主府脫不了幹係。我們得找一枚棋子,死了也不可惜。”

“棋子?”

“是啊,這世上有誰能恨到心甘情願殺了林挽朝呢?”

過了許久,長樂忽然道:“李絮絮。”

對,李絮絮。

那個女人,運氣好,上次沒死,但更能說明,世上沒人會比她更恨林挽朝。

——

等看見麵前外酥裏嫩的燒雞,被切成薄片擺在盤子裏,泛著誘人的油光,林挽朝真真切切的才覺得餓了。

裴淮止給她遞筷子,自己卻隻是坐著,看著她吃。

林挽朝一邊吃一邊看他,一頓,問道:“大人怎麽不吃?”

“我不怎麽愛吃這些油膩的。”他自顧自的和自己倒了杯酒,仰頭飲盡。

林挽朝遲疑的啃了一口雞腿,所以,裴淮止說來燒雞鋪子,隻是是為了讓她能填飽肚子?

“客官,”那老翁走了過來,客氣道:“外頭風雪大,我今日得早些關店,您二位得快點吃了。”

裴淮止看林挽朝還沒吃飽,垂眸斂住笑意,從口袋裏摸出一錠銀子,不緊不慢的遞給老翁。

老翁見此,頓時眸光一亮,這平日裏賣一天燒雞都賺不了這一半多!

他欣喜的伸手接過了銀子,趕忙笑著道:“不過瞧著您二位也不急,那我這店倒也可以等等再關。”

林挽朝都準備放下筷子離開了,瞧著這一幕,心裏默默佩服有錢任性的裴淮止。

話音未落,堂後鑽出個老嫗,剛解了圍裙,聲音滄桑,不耐煩的念叨:“都這麽晚了,你這老頭子怎麽還不打理著打烊?”

老翁立刻上前拉過老嫗,把銀子塞到了她手裏,低聲道:“這位公子出手大方,我們今日就再等等!”

“呦,這麽大一塊銀子!”老嫗笑嗬嗬的看了一眼二人,點了點頭,接著就對林挽朝道:“姑娘好福氣啊,有這樣一位願用千金換良辰的心上人……”

“咳……咳咳……”話還沒說完,林挽朝一口雞肉就噎在了喉嚨裏,半天咽不下去,她看到個茶杯就端起來要喝,

裴淮止猛的瞪大眼睛,正要出口阻攔,就看見林挽朝已經一飲而盡,下一瞬便咳得更加厲害,整個身子都跟著發抖,眼淚都咳了出來。

“你……你喝的是酒。”

林挽朝捂著胸口喘息,抬眸,眼尾猩紅:“酒?我沒倒酒啊!”

裴淮止抿了抿唇,語氣含糊:“是……我的杯子。”

一句話,林挽朝又想起了那一夜,裴淮止用了她的杯子。

林挽朝微微凝滯,臉紅到了耳朵根。

“你沒事吧?”裴淮止看她一張臉紅的厲害,這酒可沒桃花酒厲害,那日她醉了桃花酒也沒紅成這樣。

“沒事,嗆到了。”林挽朝好堪堪穩住,就立刻拿起筷子往嘴裏塞著雞肉,頭也不抬。

這一頓手忙腳亂,看的那一對老夫婦是雲裏霧裏。

這……難不成是說錯話了,他二人並非有情眷屬?

可這公子從頭到尾都笑意溫柔的瞧著姑娘,連她狼吞虎咽都看的認真,實在是……不對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