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傳說, 一般都有著頗具可靠性的時間、地點、細節,貼近人們生活的故事。像出沒在廁所裏的花子,騎著摩托在夜間街頭穿行的無頭騎士,拿著剪刀的裂口女等等, 蒙上一層神秘詭異的色彩, 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不過這些大多以恐怖獵奇向為主, 像“龍”這種在各種文學作品經常被刻畫的生物, 早早就脫離了絕對的邪惡, 更偏向擁有絕對力量的中立者, 比前麵提到的都市傳說總覺得少了些味道。

“小實, 你有看見論壇上關於‘龍’的帖子嗎?”

“那個啊, 因為內容太老套就掃了一眼。怎麽, 你看了嗎?”

“稍微看了一下啦……據說發生在我們學校附近, 有點在意。”

“課間聽石田他們提到了一兩句,說什麽‘那張照片一看就是PS過的, 造假也不用點心’之類的, 可能那個人發出來就是想博取眼球吧。”

“說的也是……帖子裏麵還有遊戲宅信誓旦旦地說樓主的發的圖不對, ‘龍的脖子上不是羽毛是鱗片’,這較真的點也太奇怪了吧!”

“哈哈哈,畢竟是otaku嘛……”

穿著中學製服的少女聊笑著路過,忽然從陰暗的巷子裏刮來一陣陰冷的風,略過她們光裸的腿。其中一位打了個寒顫, 莫名心慌地往巷口看了一眼。

她搓了搓胳膊, 不太確定地問同伴:“這裏是不是有點冷啊。”

“哎, 有嗎?不過還是快點離開吧, 總感覺這條巷子陰森森的……”

這樣說著, 少女們加快腳步, 小跑著離開了這片區域。

倘若給這世界換個底色,便會發現街頭巷尾每一眼能窺探到的地方,都存在著難以用語言描述的‘異形’。

在兩位少女徹底離開這片街區後,她們的背後幾乎是立刻被蠕動著的醜陋生物附上。

肉蟲般的觸角攀附過肩頭,空洞畸形的眼球凝望著她們一張一合的嘴唇。而她們卻渾然不覺,正為自己遠離了那片陰冷而慶幸。

巷口中,臉上綴著縫合線的咒靈遺憾地縮回了手。

他聳了聳肩,像是為自己失去了兩個試驗品而傷心,轉過身的下一秒,瞳孔在瞬間放大。

閃著寒光的鋒銳槍尖穩穩地停在眼眶外一厘米處,隻要真人再往前走半步,他的腦袋都會像氣球一樣被整個戳破。

真人投降般地舉起雙手,表情卻看不到一絲的緊張情緒。

“不要對我有那麽大的偏見啊,Avenger醬,”他笑著求饒,“我這不是什麽都沒幹嘛。”

“你隻要呼吸就夠令人作嘔的了。還有,再敢叫那個名字,我就直接殺了你。”

麵容冷淡的少女嫌惡地看他一眼,手腕一擺,足有兩人高的旗幟劃出裂風聲。旗麵沒有任何束縛,卻不留一絲縫隙地嚴密卷起,看不到上麵的圖案。

旗杆和槍尖都是和少女如出一轍的渾濁暗色,她的盔甲外罩了一層繡著倒十字的披風,像是某種宗教的特征。

羂索雙手籠在厚大的衣袖中,看著乖乖縮成一團減小存在感的真人,笑容中多了幾分不明的意味。

能讓真人吃癟,看來這位‘新同伴’不論手段還是能力,都不容小覷。如果能收服這樣的力量,離他真正的目標就能更進一步。

看夠了熱鬧,羂索才將目光落在白發咒靈的身上,慢悠悠打圓場:

“聽說你們認識也沒多久,關係真好啊。”

“夏油!”真人十分驚喜,聲音足足高了三個調,“不愧是你,果然能透過現象看出本質!沒錯,我們關係就是很好哦~”

少女模樣的咒靈一副被惡心得快吐了的表情。

“你的眼睛是拿來當擺設的嗎,還是說光線太暗了需要我放火來給你照亮?幹脆和那邊的臭蟲一起爆炸吧!”

“惹你生氣了嗎,那我道歉。”

羂索嘴上這麽說,帶著淡淡歉意地後退兩步。他嘴角噙著一抹笑,微微垂著眼,餘光輕飄飄落在對麵的咒靈身上。

因為天元結界的緣故,日本境內的詛咒不論數量還是實力都比國外的強了不止一個台階,跟羂索達成同盟的詛咒基本上全是誕生在這片島國。詛咒之間並沒有國家和種族的差異,從外形上也看不出苗頭。但眼前這個咒靈,還是太怪異了。

詛咒天生具有咒力,對特級咒靈來說,都有屬於自己獨特的術式,但她的術式似乎是靠手上那杆旗幟發動的。外散的咒力說明她還不能好好控製自己的力量,藉由武器發動的術式卻爐火純青,這一點相當矛盾。

除此之外,她的外形也很不同尋常。人型的詛咒不是沒有,但很罕見。真人是通過改變靈魂的形狀來改變外表,青年男子的外貌並不是他本來的模樣。而她,卻是以人類少女的外表從咒物中誕生的。

跟尋常咒靈比起來格格不入的術式和外形,以及不會向其他詛咒表露友善的傲慢姿態,都昭示著‘她’的特殊性。

說不定這份“特殊性”能得到更好的運用,但現在,首先要確定一件事——

“Avenger,”羂索叫出了咒靈的代號,眼底笑意深沉,“聽真人說,你也是從人類的憎恨中產生的咒靈。”

貞德·alter已經收起武器走到了巷口,聞言勉強回頭:“是又怎麽樣,你想見識下我的術式嗎?”

“不,我隻是覺得太巧了。”

詛咒師溫和的聲音傳入貞德·alter耳中,如同在耳畔沉聲低語:

“如果你能知曉憎惡的感覺,那自身會不會產生這種情感呢?”

一時間陷入死寂,就連真人都十分有眼色地沒出聲。他在嘴上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唇角卻不受控製地裂開,異色雙眸中浮現最純粹濃厚的惡念。

在陰影與光明的交界處,細小的塵粒緩緩飛舞。詛咒師和咒靈,同時向“新同伴”展現出了貪婪的惡意。

“……哈。”

嗤笑響起,Avenger像是聽到了什麽蹩腳的笑話,肩頭聳動的幅度越來越大。

“哈哈哈哈哈哈哈!問我會不會憎恨!這就是你想了半天來試探我的問題!”

她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唇角斜翹,看的既不是人類也不是咒靈,而是兩頭不知死期為何的豬玀。

“這麽愚蠢的話竟然還好意思說出口,你不會害臊的嗎?”

漆黑的咒靈站在白日之下,披風如同憤怒燃燒永不熄滅的黑炎,仿佛下一秒就會咆哮著肆無忌憚地吞噬一切。

銀白的發絲近乎透明,暗色頭甲下,是一雙滿是嘲弄鄙薄的鎏金眼眸。

“有話就趕緊說,我沒空等你。”

“……”

羂索從容的笑意消失了。

良久後,他才長出一口氣,放棄般地攤開手:“好吧,看來我們話不投機。”

他終於舍棄了操控眼前咒靈的想法,收斂了公式化的笑容,不再偽裝後的聲音緩慢而冷酷:

“你們謀求詛咒的盛世,而我追求的是‘根除非術師’的理想,但並不成功。”

“眼下詛咒處於被消滅的一方,而我的目標遙遙無期。在與咒術師開戰之前,我需要確定一件事。”

“你——是否會加入我們,徹底除掉咒術師?”

“一開始說這些不就好了。”

Avenger回答的腔調傲慢冰冷,帶著濃濃的不屑。但在她白得剔透的臉上,一朵被惡意澆灌的花正燦然綻放。

她慢條斯理地邁開步子,堅硬的足甲落在地麵,激起一圈塵土。每走近一步,她的表情就清晰一分,最終呈現在羂索眼中的,是一張令人悚然的扭曲麵孔。

毫無疑問是豔麗暢快的笑容,那是被憤怒與憎惡浸透的惡之花。

“當然。”

銀發咒靈昂起高傲的頭顱。

“既然作為咒靈而生,那這便是宿命。”

羂索久久未說話,忽然再次揚起溫和的笑:“……那再好不過了。”

“10月31日,在澀穀發動事變,具體時間我會讓真人通知你,目標是封印五條悟。”

Avenger並沒有問五條悟是誰,她撇開臉,興致缺缺:“所以呢,我要做什麽?”

“你不需要特定的任務,”黑色長發的男人微微一笑,口吻體貼溫和,說出的話卻不帶一絲溫度,“隻需要破壞就夠了。”

“作為被憎恨衝昏頭腦的咒靈,這種事你很熟練的吧。”

咒靈突兀地發出一聲笑聲。不同於之前的嘲笑,她是真真切切地為此感到滿足和快意。

“好啊。”

滿不在乎的話語順著流動的風傳過去,Avenger轉過身,走出巷子的過程中,沒有施舍給直勾勾盯著她看的真人一分眼神。

即將轉彎離開的前一秒,她偏了偏頭,露出半邊蒼白精致的臉:

“就按你說的做吧,詛咒師。”

話音落下,飄起的披風一角已經消失不見。

“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對著已經空無一人的巷口,羂索微笑道。

束著半丸子頭的男人立在小巷最深處,陰影籠罩下看不清他的表情,隻有一雙深紫的眼瞳閃過暗色流光。

——束縛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