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情樓

黃淩峰一個現代人,進了樓中才發現,眼前所見和他預想的並不一樣。

沒有勁歌熱舞,沒有鶯鶯燕燕袒這露那,沒有龜公綠奴迎來送往,入目之所見,盡是翩翩公子,身伴佳人,或對飲品茗,或撫琴撥弦…

黃淩峰眨眨眼,暗罵一聲,這可比商K高端多了。

鸞兒引著他上了三樓,在一精致雅間外站下,神色有些落寞。

“敬公子,鸞兒身份低微,進去不得,公子請吧,隻希望公子若抱得美人歸,將來別忘了鸞兒就是。”

黃淩峰聽著房內似乎還有別人,再聽一句抱得美人歸,心中猜測裏頭估計有事,總得搞清原委。

他靈機一動,笑道:“我也就湊個熱鬧,鸞兒還不知道我的本事?我心裏隻有鸞兒你啊,說起來,昨兒喝多了,今兒要幹啥來著?”

鸞兒被他逗得捂嘴輕笑,“敬公子忘了?今兒是柳大家以詩會才俊,擇選良人之日呢。”

黃淩峰心中暗罵一聲,老子是來找探索度事件的,可不是泡妞兒的,秘境裏的妞兒能幹啥?帶出去做紙片人老婆嗎?

他看著鸞兒離去背影,為了探索度,硬著頭皮,徑直推門步入房間。

刹那間,四道目光同時聚焦在他臉上,隻是短暫聚焦過後,屋內另兩個公子哥動作統一,竟同時聳肩哼笑一聲,不再搭理他。

黃淩峰一時啞然,這“敬公子”人緣這麽差?

此時雅間內除了他們三個男人之外,就隻有個侍女模樣的女子,站在一珠簾前,臉上掛著標準且職業的微笑。

他不著痕跡地瞥了眼珠簾,內裏隱約有個窈窕人影,一團灰色漩渦於中盤旋。看來,探索度事件跟這“柳大家”有關?

以詩會才俊,擇選良人?看來今日哥哥不能低調了啊。

眼見角落處尚有一座,黃淩峰幾步邁出,來到近前,隻是皺眉不語,卻不入座。

身旁一藍袍公子撇下嘴,笑道:“敬舒徳,就等你一個了,還不入座等什麽呢?”

黃淩峰有意“出風頭”,見坐墊略有偏斜,並不與房間邊線平行,便冷哼一聲,“既不把在下當客,在下這就告辭!”

藍袍公子嗤笑一聲,“敬舒徳,你吃錯…?”

他話音未落,卻見珠簾前的侍女蓮步輕移,盈盈下拜,隨後將坐墊擺正,“公子莫見怪,奴婢笨手笨腳,壞了規矩,請公子責罰。”

黃淩峰虛扶一下,搖頭笑道:“在下是客,豈可越俎代庖,姑娘請了。”

藍袍公子一句話沒說完,生生憋了回去,同時不著痕跡地看了眼自己坐墊,悄悄調了下方向。

黃淩峰心中不屑,主家坐墊擺歪,並非待客之道,這都不知道,還世家公子,啐。

他邊想,邊撩起衣角,由坐墊後一角入座,腰背挺直,正襟危坐。

不多久,那侍女輕咳一聲,柔聲道:“三位來意,我家小姐已知曉,但敘情樓自有規矩,我家小姐出題,三位需連過兩關,方能得我家小姐傾心,三位,可準備好了?”

待得了答複,侍女點點頭,由豐滿胸口取出張紙條,笑道:“三位,這第一題,便是以眼前所見,賦詩一首。限時一盞茶,請吧。”

另兩人瞬間來了精神,半步成詩,才氣縱橫,頗有幾分水準。

黃淩峰坐在角落,大概弄明白另兩人身份,倆官二代。

藍袍的叫常豐,頗有才氣。

穿紅衫的,叫呂紹,至少詩詞之道上,不輸常豐。

一盞茶既過,兩人的大作也發表完畢,正洋洋得意等著柳大家開口。

黃淩峰,腦仁兒飛轉,吟濕作對?想我堂堂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高素質人才,還鬥不過兩個紈絝?

好吧,憑自家本事好像真鬥不過,什麽平仄,韻腳,他一個理科生懂個屁啊。

抄!

他正想著抄哪首寫景詩,常豐搖頭晃腦,笑道:“清靈妹妹,請柳大家出下一題吧。”

呂紹瞥了眼黃淩峰,嗤笑一聲,點點頭。

黃淩峰眉頭微皺,啥意思?狗眼看人低?世家子弟的素質呢?

“你們什麽意思?”

常豐愣了一瞬,疑惑道:“怎麽?您竟然還要賦詩?您忘了自己什麽德行?長安著名酒囊飯袋不是說…您?”

呂紹冷哼一聲,別過頭去,眉眼間的不屑溢於言表。

倒是那叫清靈的侍女貼著簾子聽了會兒,笑道:“兩位,我家小姐說,來者皆是客,聽一聽敬公子佳作也無妨。”

常豐笑著點頭,混不在意。

“對對,聽。都不需要你能作出什麽佳作,但凡能作出詩來,我都給你磕三個響頭,要是作不出來嘛…不如叫我聲爹?”

話音既落,常豐和呂紹對視一眼,哈哈大笑。

黃淩峰歎聲氣,既然你找死,就怪不得我了!

他起身,憑欄遠眺,關卡內的繁華熱鬧與關卡外的慘狀一並入眼,讓他不自覺歎聲氣,繼而心中一動。

“嗬,偶有所得,諸位試聽之。”

常豐故作誇張地將手放在耳旁,呂紹依舊緊盯珠簾,目不斜視。

卻聽…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榮枯咫尺異,惆悵難再述。”

其情真真,其意切切。

雅間內,一時間鴉雀無聲,侍女清靈一時恍惚,神色複雜地看著黃淩峰,不知在想什麽。

少卿,珠簾後竟傳出陣掌聲,這可是常豐和呂紹不曾有的待遇。

呂紹先是一驚,隨後猛地跳起,指著黃淩峰鼻子,怒目圓睜,“你什麽意思?你竟敢諷刺當今陛下,影射朝政?”

常豐則一臉呆滯,傻傻地看著黃淩峰,見呂紹一跳老高,回神冷笑一聲。

“總有些人做了虧心事,偏怕人說,搞得草木皆兵。怎麽?說不得?別忘了,當今太子可是瘋了…”

呂紹怒喝一聲,“住口!”

常豐一愣,自知說多,趕緊閉口不言。

黃淩峰一邊“收集情報”,一邊走到常豐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常豐瞬間麵無血色,惡狠狠地看著黃淩峰,“敬舒徳!做人留一線,不要欺人太甚!”

黃淩峰冷笑一聲,眨眨眼,“吾常聞,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若這點小事閣下都能食言,又怎讓柳大家信你會對她好呢?”

常豐大怒,本欲起身拔劍,隻是突然心中一驚,微不可查地瞥了眼珠簾,又雙拳緊握,咬牙切齒。

過了許久,他見並無人出來解圍,最終怒哼一聲,全身顫抖地俯身,仿佛用盡全身力氣咣咣磕了三個響頭。

黃淩峰坦然受了,心中則全是問號,太子還在?玄武門之變還沒開始?

可玄武門之變本身就是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的較量。常豐說太子瘋了?那李世民還有什麽理由發動玄武門之變?

關鍵是,挑戰任務還要“護李世民不死”?本來就菜的李建成瘋了,還能對天策上將,對秦王李世民構成威脅?

是不是搞反了?

黃淩峰無視旁人目光,看著珠簾後的灰色漩渦,暗歎一聲,得抓緊完成這事件了,萬一真的“敬公子”到來,事兒就不好收場了。

清靈轉到後廂,取出把通體碧綠的出鞘寶劍,置於案台,輕聲說道:“三位,此劍名曰碧虹。這第二題,便是以觀此劍所得,賦詩一首。同樣,時限一盞茶。請吧。”

另兩人下意識地看了眼黃淩峰,隨後各自閉目,冥思苦想。

黃淩峰運起破妄之眼,盯著碧虹劍看了好一會兒,撇了撇嘴。

不是“神遺”,破爛。

似是受黃淩峰上一輪表現刺激,常豐和呂紹這次的水平,比之前高了一大節。

常豐一首棄劍吟,引經據典,對仗工整,算是難得的優秀之作。

呂紹則借劍詠人,將柳大家明暗一通讚美,惹得他自己洋洋得意。

末了,倆人目光齊刷刷看向黃淩峰,滿是戒備。

看得出來,兩人官場上似乎不對付,但這時候倒是出奇的“一致對外”。

黃淩峰冷笑一聲,輕了下嗓子,笑意吟吟起身,引得常豐下意識一縮脖子,呂紹如臨大敵。

卻聽…

“狂客縵胡纓,碧虹霜雪明。”

“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黃淩峰猛地旋身,昂首挺胸,“兩位,如何?”

呂紹緊咬嘴唇,雙手不自覺緊握成拳,死死盯著黃淩峰,仿佛眼前人便是那銀鞍白馬,瀟灑離去的劍客。

常豐跳起來,剛想說什麽,卻宛如被魚刺卡了喉嚨,又頹然坐下。

雅間內,落針可聞。

隻是珠簾後,再度傳來一陣柔和掌聲。

常豐長舒一口氣,失落中尚有一絲慶幸,不知是否幸虧沒再賭磕頭。

呂紹麵色數變,卻最終暗歎一聲,搖了搖頭。

清靈不著痕跡地抹了下眼角,轉身去了後廂,不多久,捧著歸劍入鞘的碧虹,跪於黃淩峰麵前,雙手奉上。

常豐哼了一聲,起身便走,呂紹一雙眼眯成縫隙,盯了黃淩峰許久,拂袖出屋。

黃淩峰頓時鬆了口氣,他一個理科生,想做文抄公也不容易啊,腦仁兒差點燒了。

侍女清靈走向房門,路過黃淩峰時,嬌笑一聲,伸出小手由背後推了他一下,“公子,小婢先行告退,柳大家,心已有所屬,主動些。”

黃淩峰心中一動,笑著點點頭,見四下再無旁人,珠簾後人影窈窕婀娜,笑道:“請佳人現身一敘。”

珠簾輕挑,環佩玎璫,伴著沁人香氣走出的女子,讓黃淩峰也忍不住挑了下眉。

眉似初春柳葉,臉如三月桃花,纖腰嫋娜,檀口輕盈,邁一步說不盡的風情,海納間道不完的誘人,當真傾國傾城。

更讓人心動的,是她如水般湛藍美眸,竟是有異域血統的美人兒。

女子輕扶雲鬢,盈盈見禮,“小女子柳茹雪,見過公子。想不到雲麾將軍的公子,竟也有如此體恤民情,俠義豪情的一麵。”

黃淩峰心中一驚,雲麾將軍?敬君弘?

等下,這人好像是是守衛玄武門的三將之一?敬舒徳是他兒子?

黃淩峰微微眯眼,這所謂的“擇選良人”,似乎並不簡單啊。

同一時間,敘情樓,一樓大門外

清靈剛送走呂紹和常豐,一臉憂心,突然看到一人影火急火燎地趕來,不由愣在當場,“敬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