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月無光,懸崖陡峭,血腥遍地
孫雪瑤麵色複雜,扶著突然衝出來,替自己擋了一刀的中年男人,一時無言。
她有印象,這應該是豐村的村民之一,但為什麽?
“你…”
男人仍舊有些神誌不清,但臉上的表情卻透著幾分慈祥,“俺大魏爺們,怎能讓你個娃娃…俺…”
孫雪瑤看著逐漸無力下垂的手,聚而成灘的血水,心中百味陳雜,一個陌生人,僅僅因這種理由就…
這份大魏氣魄,她記下了。
孫雪瑤深吸一口氣後,緩緩抬眼,目光緊緊盯著老頭咽喉,“老東西,你惹人家生氣了。”
老頭站在城隍頭頂,手持長劍,冷笑一聲,“哼,無聊的戲碼。”
“小妮子,我承認你很強,甚至差點嚇到我。但…你畢竟隻有2級。”
說著,老頭身影逐漸消失,城隍像雙眼愈發明亮,巨嘴開合,赫然是那老頭的聲音,看起來是“二合一”了?
“我好歹是3級魔使,也混了十多年,多少還是有點眼力。”
“你的能力,隻不過是短時間內錨定目標,擁有與其等級相符的靈力吧?所以你一開始就錨定了我,這才能瞬殺我幾個手下。”
城隍哈哈大笑,“所以,我一開始就沒指望這群廢物能傷到你,隻要拖過你錨定我的時間,就足夠了。”
“友情提示,距離黃淩峰屍骨無存,還有,5分鍾。”
孫雪瑤看了眼廟中棺材,偏頭看向曹真誠。
曹真誠歎聲氣,“那東西隻能由內部打開,我也沒辦法。”
說著,他湊近孫雪瑤,悄聲說道:“我總覺得這老頭有古怪,說不得還有藏著的同夥,你小心點。”
孫雪瑤不再言語,由道具欄中取出一對漆黑手甲,繼而目光一凜,腳下山體猛地炸開個小坑,整個人瞬間竄出三十米,直奔城隍巨像。
夜空下,一時劍光閃爍,火光四起,山體更是不住顫抖,宛如天崩。
曹真誠看著不遠處好似蒼蠅繞雞蛋般的戰況,也顧不上耳旁碎裂轟鳴,漫天沙石飛濺,趕緊快跑幾步,撲到棺材上,扯著嗓子大吼。
“鐵子?能聽見嗎?”
曹真誠心急如焚,順手撿起塊碎石“哐哐”砸棺材,“鐵子!這棺材隻能從裏麵打開,你快給個反應啊!”
一通瘋狂輸出過後,曹真誠耳朵貼在棺材上,皺眉凝聽,竟仿佛聽到幾聲怪響,稍一琢磨,不由心中拔涼,渾身惡寒。
指甲摩擦金屬的聲音,而這棺材,恰好是金屬製品。
……
曹真誠一時間愣在當場,甚至忘了呼吸,腦中全是黃淩峰麵色鐵青,近乎窒息,就連理智都喪失殆盡,拚了命地想用手挖穿棺材的場景。
過不多久,曹真誠被自己憋得實在受不了,這才猛地回神,大口喘著氣,再貼近棺材去聽,竟聽不到分毫聲響。
“噗通”,曹真誠呆坐在地,繼而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
原本想著,黃淩峰比自己腦筋好使,又能打,做餌肯定要找個廢物,於是才臨時變卦,以“千夫所指”強製更改了那口袋目標,自己來做餌。
現在可好…這豈不是親手把黃淩峰送到棺材裏?這…艸啊!
突然,破廟一陣劇顫,幾近坍塌,一身影宛如流星,“砰”的一聲砸在地上,濺起漫天塵土,劃出道十多米的長痕,這才堪堪停住。
曹真誠偏頭去看,卻見孫雪瑤氣喘籲籲,身上雖然沒什麽傷痕,仍舊稍顯狼狽。
魔使之間,等級越高,等級壓製就越明顯,2級對3級,可比當初黃淩峰對冷丁的情況還要凶險。
孫雪瑤戒備著狂笑中的城隍像,抹去唇邊血跡,也不回頭,“怎麽樣?小叔叔有反應麽?”
曹真誠一聽,頓時如喪考妣,險些哭出聲來。
孫雪瑤默然不語,雖然沒多說話,但氣勢卻又那麽一絲慌亂,她摸出個棒棒糖直接咬碎,消耗不少的靈力竟然恢複些許,努力擠出笑容。
“繼續,別放棄,我來搞定城隍。”
說罷,她也不待曹真誠回話,從腰包中取出個玩具長弓,那弓迎風漲大,轉瞬間成了一人多高的無弦巨弓。
弓身雕著古樸花紋,暗紅光芒若隱若現,顯然並非凡物。
城隍收了狂笑,一雙巨眼綠氣縈繞,語氣森然。
“搞定我?你要是有那本事,還用先挨頓揍?小妮子,不如束手就擒,把老夫侍候舒服了,說不定還能留條性命。”
孫雪瑤微微歪頭,露出半邊虎牙,笑道:“又老又醜,還沒文化,真可怕。”
說罷,她長腿一抬,竟單腿抵弓身,嬌軀後仰,一金黃弓弦乍現而出。
隨著弓弦張滿,更有一杆暗紅巨箭憑空顯現,箭杆上逐漸亮起的暗紋火光,好似初生的太陽,和煦,致命。
城隍下意識地退後一步,尚未來得及說話,便見孫雪瑤輕喝一聲,鬆弦,開弓,利箭宛如一道虹光,於暗夜中劃出一道閃電。
惡鬼在城隍控製下前仆後繼,卻無法阻利箭半分,同時任城隍如何躲閃,那箭仿佛長了眼睛一般,絕不離其心口分毫。
孫雪瑤昂首掐腰,晃了晃手中拳套,刹那間,城隍身上浮現出個複雜陣圖,而陣圖所指,赫然是其心口所在。
“挨揍?人家隻是為了不射偏,在你身上畫圖而已。老梆子。”
城隍避無可避,忽地怒吼一聲,巨刃猛劈利箭。
夜空下瞬間爆出陣刺眼光芒,繼而雷聲陣陣,山體震顫,整個豐村的建築幾乎被夷為平地,唯獨那城隍破廟,依舊聳立。
光散,霧消。
孫雪瑤看著破碎殆盡的城隍,以及搖搖晃晃,渾身浴血的老頭,拍了拍手,“就這?高人家1級很了不起?”
老頭以劍支撐,單膝跪地,抬頭看向孫雪瑤,嘴角鮮血透著幾分詭異深藍,“不愧是孫家,大名鼎鼎的軒轅弓,見識了。但…”
孫雪瑤心中一驚,那老頭不知犯了什麽病,竟猛地用力,長劍應聲而斷,隨即用半截斷劍直刺他自己心口。
自殺?不對,那就是什麽邪道秘法?是什麽?
突然,她心中一慌,駭然回首,原本被她打碎的廟中城隍,碎片不知何時重聚一起,竟凝出個裂紋滿身的深紅城隍。
城隍手中近三米巨劍,配合3級巔峰魔使的靈力,當空斬下,再加上偷襲得手,孫雪瑤根本避無可避,這一劍挨正了,必死無疑。
孫雪瑤仿佛根本不知道什麽叫怕,即便在此絕境中,仍試圖以血肉之軀,硬抗城隍巨劍。
眼見孫雪瑤便要撞上鋒銳劍刃,香消玉殞…
忽然,一聲虎吼震天,宛若雷鳴,孫雪瑤茫然抬頭,卻見暗月下,一帶翼飛虎破開雲霧,勢若吞天,猛撲而下。
戰鼓隆隆,軍威突顯。
她看到紫氣中,一挺拔身影踏虎而來,耳旁更是響起熟悉無比的進軍戰鼓,不禁心中一喜,嬌呼道:“小叔叔?”
風生從虎,翼虎猛撲之下,狂風乍起。
黃淩峰隻一拳,便將城隍巨劍轟偏。
深紅城隍似乎頗有不甘,怒吼中,巨劍再劈孫雪瑤。
怎麽著?隻會欺負小妞兒?
黃淩峰心中頓起股無名火,他雙目赤紅,肌肉鼓脹,三層魏武揮鞭加持,外帶尚武50%放大輸出,最終化為一聲。
“去你媽的!”
前一刻意氣風發的城隍,堪堪舉起手中劍橫擋,卻聽一聲清脆的“兵”聲過後,長劍瞬間碎裂。
那飽含怒火的一拳,破開城隍胸前靈力壁障,直奔心口。
千鈞一發之際,城隍瞬間消失不見,再出現時,已然與張玨融為一體,深紅與深藍交相呼應,往複糾纏,化為一滿是陰氣的灰色陰物。
曹真誠張大嘴巴,“啞”口無言,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黃淩峰,“這…這…?你…怎麽?”
孫雪瑤也不知神經有多大條,一蹦一跳地跑過來,挽住黃淩峰胳膊撒嬌笑起來。
“嗨呀,小叔叔你出來啦?早說嘛,這給人家忙活的,差點嘎了,你要請人家吃大餐才行!”
黃淩峰嘿嘿笑起來,“先欠著。”
突然,一聲“不可能!”震天響起。
張玨和城隍融為一體,狀若癲狂,張牙舞爪。
“你為什麽是2級?這根李棟說得不一樣!這翼虎是什麽?哪來的?為什麽情報裏沒有?”
曹真誠幹咳一聲,悄悄說道:“李棟似乎隻告訴了他,黃淩峰有天策令,而且,似乎是以你初次登記的情報為基礎。”
“他和邁克不一樣,似乎不知道你就是曹厚道。哎?說起來,你怎麽出來的?”
黃淩峰回頭看了眼緊閉的棺材,沉聲說道:“先解決他,1分鍾內。”
孫雪瑤和曹真誠同時點頭,自然也想到,棺材裏還關著個“新娘”。
“小叔叔,你有辦法?這貨3級巔峰,有點不太好對付嘞,人家差點栽了。”
張玨大笑不止,“三個毛都沒長齊的娃娃,也敢大言不慚說什麽解決我?”
“我天地雙魂皆化城隍,如今更是合二為一,已然超越3級巔峰,就憑你們?哇呀呀呀,受死來!”
月下鬼哭乍起,陰風彌漫,不少村民在昏迷中吐血不知,麵色灰敗,就連曹真誠都忍不住連吐三口血,再這麽下去,村民儼然活不成,
黃淩峰看了眼死黨,“你舍得頭發嗎?”
黃淩峰也不等他答話,乘虎而起,拎著他胳膊猛地掄了出去,順手給其加上了“以發代身”。
孫雪瑤在戰鼓聲中猛然竄出,直奔城隍,她還是第一次吃滿3層buff,感覺…勁兒賊大。
曹真誠眼看孫雪瑤一拳轟碎城隍一臂,翼虎挾狂風纏住其另一臂,頓時靈光一閃,搞懂了要幹啥,“千,夫,所,指!老狗,衝我來!”
原本由城隍口鼻竄出,衝著黃淩峰去的深綠幽芒,憑空轉了向,直奔曹真誠激射而去。
黃淩峰趁此時機踩著翼虎腦袋,又借孫雪瑤一拳相助,憑空繞到城隍後腦。
一柄金光閃爍的虎將門神鐧躍然掌心,在張玨驚駭狂呼中,另一把虎將門神鐧由棺材內破“土”而出,瞬息間飛到黃淩峰手中。
黃淩峰怒喝一聲,高舉雙鐧,“鎮,邪,門,神!給我,破!”
張玨隻來得及高呼一聲,“饒!”,金光下,城隍寸寸碎裂,內裏鮮血橫灑,腐臭衝天。
光芒散去,張玨雙目直勾勾地望著天。
一張老臉上至死都是“不可能”的表情,他怎麽也沒想到,堂堂三級城隍爺,竟被個不起眼的三人小隊給推了。
黃淩峰取回幾乎砸進張玨腦袋的雙鐧,沒去管成了地中海的死黨,也沒迎向滿臉歡喜的孫雪瑤,而是快步跑到棺材旁。
將其中一奄奄一息的女子拽了出來,這才鬆了口氣。
曹真誠摸著腦袋,狂翻白眼,“不是,你這破技能掉頭發也忒厲害了吧,我怎麽感覺自己都快能出家當和尚了?”
孫雪瑤快跑幾步,幫著黃淩峰將“新娘”扶住,這才取出個棒棒糖含住,笑得沒心沒肺。
“咦惹,小叔叔,以後你可別給人家用這技能,人家留長發好不不容易的。”
“哎?這咋回事吖,小叔叔咋沒在裏頭…?害人家白擔心。這位…哇靠,難道是小嬸嬸?”
那“新娘”癱軟在地,隨著整個村子上空的陰霾散去,仿佛有一縷紅妝幽影,從她身上脫出,消散於暗月之下。
黃淩峰歎了聲氣,“呸,別瞎說。我不好人妻…額?算了,咱們這次能活下來,有一半是新娘幫忙。”
依舊是那不知來自何處的輕聲呢喃,隻是如今,少了些許陰邪。
“魂歸故裏,無咎。若無故裏,何歸。”
“迎兮送兮,荒墳野塚。”
“生兮死兮,待君如故。”
“生兮死兮。”
“唯願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