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故

正猶豫著不知道怎麽處置才妥當,窗外傳來強風之聲,緊接便是重物落地聲。

牙子青心中驚訝,好絕的輕功!點水而來居然無半點聲音,隻是近了才有風聲,好快的速度!這是何等人物?

待想看清,又是一陣風,窗前隻間初兒一人站著,憤憤怒視窗外。

很好!很好!非常好!他若是不報複回來他就不是元初!

那個男人不知道是什麽神經質的脾氣,說送回來就送回來,立馬出手扛人,多說一句話都不讓更別說讓元初再討價還價。又是貨物般被扛回來,丟下人就一陣風不見了!元初是已氣得都幾乎要忘記身上的痛楚。

惱恨中已現殺意。你會回來的——要不,你上哪找另一個初兒啊!

回過頭來就間紅衣男子麵色深沉地望著他,似是若有所思。這屋裏倒是沒有其他人,也很安靜,元初有些詫異地環顧了一下四周。

“不用看,不至於少了個小倌這就亂烘烘的。寧怡館這‘梁城第一大館’也不是隨便叫叫的。”牙子青涼涼地說,慵懶的語氣裏保留了一貫涼鄙刻薄的做派。

元初笑了,暫時將中年男子的事丟過一邊,專心應付眼前的人:“客人呢?沒找你鬧?”語中不乏興災之意,如果他的眼力無錯,這紅衣男子應該就是這裏的主事人。

其實他的長相不賴,元初這麽久現在才算第一次細細打量他。隻是好好的一個男人非得穿得不男不女,就算臉上厚重的□□可以忽略不看,可他開口就不帶好話的刻薄性子也的確很難令人生出好感來。

牙子青冷冷一笑,譏諷道:“就你那樣的料子,還能指望有貴客?除去咱們這些賤籍之人,士農工商,商賈便是其中最低等之人,他能鬧出多大的事?”滿臉的嘲笑,對,他就是刻薄,那又怎樣?

他的本意大概是想刺激元初,誰知道元初反而大笑起來,這個人,憤世嫉俗得跟自己好像哪!

牙子青有些惱怒,麵上倒也不動聲色,隻是依舊帶刺:“你回來這裏有什麽目的?真正的初兒呢?死了?”不要當他是傻子,更別想隨隨便便就利用他牙子青。故意一口點破是在警告他的放肆。

很可惜的是牙子青並沒有如願看到元初為此大驚失色。

元初微笑著慢慢走到床邊坐下來--雖然漸漸適應現在的身體,但是舊傷未愈又被人扛來扛去折騰一番,身上的傷又要命地痛,粘粘的,不知道是不是裂開流血了。做人實在是很辛苦哪!果然沒有想像中的好。從前他常常鄙視大多數人一點小傷小痛也能哀嚎半天,原來是肉沒痛到自己身上,現在算是小小的報應。

“他為什麽一定就是死了?”元初奇道。為什麽他們一認出他不是初兒,語氣裏流露出來的質問就是“你把初兒怎麽樣了”?雖然他是怨靈沒錯,可還不至於見人就殺那麽誇張好吧!

“你既扮作他的樣子藏身於此,做的多半不是什麽見得光的事。既然如此,你又怎麽會留著真的初兒礙你的事?”不管他是什麽人什麽目的,今天既然自己跑來了,他就不會輕易讓他跑掉。

元初獰笑:“哼,這都被你知道了,就不怕我也殺了你!”這種表情和對白他純粹照搬無聊的電視劇。他沒有忽略紅衣男子說了“扮作”,這證明他猜到的不如中年男子多,疑心也沒那個人那麽重,相對好應付些。

牙子青冷冷看他不語,直接無視掉元初做作的猙獰麵目。

元初被他看得垂下頭開,一攤手,很快換上極無辜的表情:“剛才我胡說八道。但我真沒害初兒。看,看我的眼睛。”眼裏倒是真的一片清澈坦然,他真沒說謊,他來這裏當然沒有什麽目的更沒有害初兒,真有人害死初兒的話那個人也不是他。他隻是“恰巧借用”了這個身體罷了。

牙子青禁不住疑狐,這個人做事說話絲毫沒有章法,他的反應沒有一項是在自己的預料中的,一時間真有些吃不準了。本想拖延一下時間,等門外龜奴到了,讓人直接把人拿下灌了藥了交給客人完事。

管他是不是真的初兒,總之他交過人就是對了,接下去是初兒也好不是初兒也罷,都不關他寧怡館的事。他既賺了一千兩交了差,又解決掉初兒這麽一個大麻煩,兩全其美多好。

“你怎麽不說話?”眨眨眼,黑瞳裏更現天真無辜,十五歲的少年聲音也是脆生生的。

“你別裝蒜!”牙子青暗恨手下龜奴怎麽還不到。這人擺譜作勢的功夫一流,一雙眼睛由先前的戲弄突然幹淨得令人起疑,那樣幹淨的眼神他隻在什麽都不懂的嬰孩眼裏見過。他突然意識到要對付這個“初兒”似乎不大容易。

除去不知剛才已走的高手還會不會回來,這個“初兒”心有城府,麵對質疑淡定自若對答如流,實在難以輕易作出判斷。萬一他是個身懷絕技深藏不露的高手呢?牙子青的意誌已有動搖,他開門做生意的隻求安安穩穩財源滾滾,有兩種人最是惹不起,一種是官,另一種則是所謂江湖人物。而照今日情況看來,此人似乎兩方皆有牽扯,令他頓時不知如何是好!

頭疼!初兒,你果然就是個災星降世!

已瞧出他意誌動搖,元初暗笑在心,有些人的弱點就是猜忌,他們通常會把事情想得很複雜從不往簡單的地方想。對簡單的事情有過多的思考,越想事情就越多越複雜,讓後自己驚疑不定。隻要恰當地給予他們一些暗示和引導,往往越是聰明的人就越容易被導入誤區。

這一招多年來實踐在人類身上,屢試不爽。

元初笑咪咪地伸手拍拍床沿,竟是示意牙子青過去坐他身邊:“不用緊張,我真的真的不是壞人的。”

牙子青哪會輕易過去,隻是刻薄的氣焰收斂許多,說話也正經的多:“好,那你回答我,初兒呢?混入寧怡館意欲何為?”

“初兒走啦,被剛才送我來的人救啦,剛才那人送我來代替初兒一陣,他給我錢我就來了,你別問我為什麽。我也不知道。”

眼神表情更加無辜,無辜得牙子青近乎抓狂,他說的話他一個字也不相信!不相信!但是他知道這樣下去他是肯定問不出什麽的。

於是斂了脾氣那也笑,笑得即毒也假:“你這麽說是來替初兒的?那便隨我去見見客人。我也好交代了。”給錢就來?那幾乎以假亂真的易容術,能有這樣本事的人是給錢就來的?

若不是自己太熟悉初兒而這個人又表現得太放肆,也許自己也會被瞞過去。好,他承認他不敢貿然來硬的,那就騙!隻要出了這屋無論是高手還是什麽他都有辦法放倒他!

元初的態度令牙子青還是決定將他交給那兩個人,他太難纏自己應付不了,不如交給那倆人一了百了。

其餘的後果他不再多想,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隻是一個男館老板,和一個不大相幹的人勾心鬥角糾纏陰謀恩怨實不是他的職責。說他目光短淺也罷,早早結束便什麽都好。

“我怕我去了就回不來了。”元初也學他笑,笑得比他還假。看看,急了吧?若不是有求於他又拿捏不住底,依紅衣男子的性子,才不會和自己在這裏羅裏八嗦廢話這麽久,一定是找一幫人來一擁而上五花大綁。

看來在他離開的短短幾個小時中,還發生了其他的事。

“怎會?”牙子青故作驚訝:“隨便見見客而已。”該死的小兔崽子!

元初狡黠地眨眼:“什麽貴客讓您這麽著急?有人等著要見我這麽個‘隻配接待小商人’的小倌?”一開始暗示他地位低賤的都是紅衣男子他自己噢,他隻是搬他的話說而已。

牙子青無語,額頭上冒出的青筋已暗示他有發怒的前兆。

“好啦。”元初擺擺手,適可而止他還是知道的:“你要有事幹脆直說,有條件講條件,我們就這麽繞著大家都累不是?”他發誓他真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說這麽多話,真挺累的。

盯著元初片刻,牙子青才重新說話:“其實事情很簡單,有客人給了一千兩要初兒。我收了錢,就得交人。”他盯死元初,不願意放過他的每一絲表情變化。

一千兩很多嗎?元初皺皺眉,他不大了解這個比率。“就是說這樣的話我就要離來這裏。”

“是。”牙子青麵無表情。

這可不大好,和他原來的打算不一樣,原來計劃好的將會被全盤打亂。可是現在似乎沒有什麽選擇的餘地,紅衣男子現在摸不透自己才有所顧忌,一旦他看穿現在的自己其實就是隻紙老虎,那麽情況便會往非常糟糕的方向大逆轉,很不利啊!

“行。我跟他們走就是了。我也有條件,但是不過分,你一定做得到。”

“先說來聽聽再說。”牙子青也不是省油的燈。

“我既是以初兒的身份去的,總得像‘初兒’吧?這對你沒壞處不是?”

這確實有理也不過分,看起來對自己也確實有利。為此牙子青也更加摸不清楚他這麽做的目的了。隻好提醒自己小心這個人,然後答應他的條件:“成交。”

好,這樣也行,反正自己其實去哪裏都是一樣的,借機也正好多問出些東西來。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雖然沒打仗那麽誇張,但是多知道一點對自己將來的生存就多一點保障。

“那--現在開始?”

“嗯,我們還有兩個時辰,我盡量告訴你初兒所有。天亮便要交人。”牙子青麵無表情,公事公辦。

兩個時辰?四個小時?如果他沒記錯的話。

“那趕緊吧。”難得看元初一板正經認真說話。

“好。”牙子青應著。本該鬆去一口氣的,可不知為何,他心中卻越發地沒了底。

五皇子元晰大病得愈,泰合宮撥開雲翳,上下一片喜氣。

顯帝亦龍心大悅,賞賜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宣德、顏世軒既喜且憂。喜的是暫且渡過難關。憂的是,風波不會就這麽平息下去,這怪病來去皆突然,絕不會有好事之人放過這絕佳可大做文章的機會。而且,他們倆都心知肚明,現在的這個“元晰”早已非昔日之元晰!

元初看著這房裏另兩個表情各異各懷心思的人,不免覺得好笑。

那個自稱是他外公的人,曾聲淚俱下地告訴他過去“失落民間”的一段“真相。”

元初在見到顏世軒之前就已從牙子青處得知,原來這個元鄴王朝,有個不得了的大禁忌——那便是雙生子!

雙生子是不祥與衰敗的象征。

在元鄴王朝之前,是聞異朝,聞異朝之前的天龍皇朝。天龍皇朝是有名的盛朝,曆時盡九百年,真可謂前無古人,到目前為止後無來者。但是這個盛朝的覆滅,起因正是雙生子。

也不知什麽原因,皇室一向少產孿生子,天龍朝順帝時,有一寵妃誕下二子,皇帝很是喜愛,恩寵有加,兩位皇子也不負重望,德才兼備。後來,順帝將帝位傳予了哥哥,隻封了弟弟一塊貧瘠的土地讓他做王去。

從此弟弟閉門不出,誰也不見。當了皇帝的哥哥對弟弟不合禮數的怪癖行為也多有包容。

此後兩年,相安無事。但是第三年,皇帝突然性情大變,變得暴戾起來,眾多臣子莫名其妙就被安了罪名抄家誅九族。皇帝還積極裝備起軍隊來,一時民心動搖,上下惶惶不安,似乎大家都不明白發生了生麽事。

更慘痛的事發生了,封了王的弟弟突然被召見,又突然被安上謀反的罪名,皇帝下旨剜去他的雙目、削去他的膝蓋骨,將他囚禁起來。在舉國震驚得還沒緩過氣來的時候,皇帝又以很荒謬的“駑頓失德”之名廢去不滿兩歲的皇太子,並且貶為庶民。十日後,被貶的皇太子忽然暴斃身亡。

這下真的是全國都慌亂了。終於有人起兵,並救出已經殘疾了的弟弟,推他為首,以“除暴君”的名義正式拉來戰爭的序幕。

天龍皇朝在戰火中不斷衰敗下去,直至最終覆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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