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心
“奕王帶回來的三千精兵可有異動?”過了一會,元初又問。
童靈搖頭,眼中也有一絲不解:“很安靜,該幹什麽幹什麽,出格的事分毫沒有。奕王那裏也無響動,平日裏上朝下朝,臣子該做的事都做了,不該是臣子做的事就絕不做。皇帝也很是奇怪,對奕王擅自帶兵回朝的舉動不僅沒表示出任何不滿,並且還對某些大臣對此事的彈劾置之不理。也不知道這些人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元初輕輕地笑:“不知道才正常,他們的心思若都讓你知道了,當年死的人也許就不是你了。”
又提到令它厭惡之處!元初真的有逼人抓狂的功力!
最可恨的地方在於,元初總能在它發火前成功轉移話題:“看來可以安逸個幾日了,在安宋死之前--怕是沒人會有太大的動作。”他笑得十分可惡。
童靈冷哼一聲,自行處理掉前麵那些不中聽的話。
“正好,趁這幾天,你幫我想想辦法,我想見見元晰。又是月餘沒見他了。”
童靈冷冷地抬頭瞟他一眼,就那麽突然消失在空氣中。
元初愣了一秒,隨即苦笑--童靈在與元晰相關的話題上,總會表現出那種莫名的、奇怪的排斥。他有時故意刺探它生前的事,它雖然生氣卻不會發作,更不會話還沒說完就突然消失。獨獨在元晰的事情上會有這麽奇怪的表現。
元初是百思不得其解,就算童靈是知道了皇帝與元晰的那點破事也不至於這樣吧?它心裏究竟藏了什麽事?藏了多少事?元初對此甚為無奈,卻也隻好隨它去了。
童靈的舉動已經是在明顯地告訴他,在見元晰這件事上它是不會幫忙的,所以元初隻能自己想法子了。歎歎氣,若它沒死都三、四十歲的人了,還那麽孩子氣!
第二天,是太學每月一次的休息日。
終於可以不用起早,元初愜意地誰了懶覺,吃過了弦一直細心溫著的早點,正尋思今日該做點什麽的時候,這府裏卻難得地迎來了一位很意外的訪客。
“大哥,你怎麽來了?”聽到通報的元初很驚訝地迎出來,倒也沒有生疏地喊著“皇兄”,“大哥”兩字脫口而出。
元初會驚訝並不是沒有原因,雖自第一次相見他便對元宓心生好感,但自傷後他們都沒再有過深的接觸。憑直覺,元初知道,元宓花了十幾年的時間來盡力對所有的事情置身事外,他努力地營造自己的不存在感就是不願意沾惹上任何麻煩。而元初,卻是個站在風口浪尖上的是非中人,他的身邊隨時都會出現各種各樣的狀況和麻煩。所以,正是因為他很喜歡元宓這個人,所以才故意疏遠他,不想將他牽扯進自己所處的陰暗、肮髒的是非當中來。
元宓微微笑著,溫和地望著迎出來的元初道:“閑來無事,又正好路過此地,便想著進來看看你。”
元初愣了愣,趕緊將他請進屋,突然間,不知道要說什麽好。他從前為靈體,若無目的,自不會隨便就同人類交流。來這裏這麽久,他所碰上的人、他所遇上的事,莫不是一層一層地被事件和圈套包圍著,他總是帶這戒心同他遇到的沒一個人說著或帶有目的或刺探或諷刺的話——今天,有個人輕鬆地、以純閑聊的口吻與他聊天,頓時適應不能,無言以對。
“你的書房不錯,別致而樸素。”元宓倒也不同他客氣,自行找了張椅子就舒適地坐了下來。
元初正打發了弦去衝茶,聽他這麽說,回頭笑著自嘲:“我倒是想打理地金碧輝煌,可惜。。。。。。”聳聳肩,接下去的話就不用多說了,大家都知道。
自然,這裏的規格、裝飾、仆從,一切一切,都同從前在泰合宮還是“受寵”的“五皇子”時是無可比的。其實他本人是不會太注重這些,可外人卻未必這麽看,幾乎都覺得他如今他處境就是落水狗般的淒涼,故有此自嘲。
“我看五死並非是注重俗物之人。”元宓朗朗地笑,淡定地說。他不可以掩飾自己存在的時候,竟是格外顯眼,淺淺談笑,就是一個翩翩佳公子的模樣。
元初又有一刻的恍神,暗暗輕歎,若真要論長相,皇帝的這些兒子們真的皆是人中之鳳,偏隻有自己平淡無奇,就的同他長得一樣的元晰,也有元初怎麽都學不來的味道。
使勁晃晃腦袋——自己幹嘛突然想這上麵去?無聊!
“大哥倒是高看我了。其實我就的個俗人。”元初笑顏以對。
“俗人倒未必。”元宓聞言微微垂了頭,低了眼簾,長長的睫毛顫顫地一煽一煽:“五弟隻是太過執著了。”
元初一呆,不明所以:“大哥何出此言?”
元宓抬眼,眼睛閃閃地,飽含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你既喊我一聲大哥,我也便不拿你當外人。這宮裏的渾水,不是輕易趟得的,過去,你是是非中人,而今,你卻有脫身的機會。。。。。。”他也的在想著措辭,不知道怎麽才能完全表達好自己的意思。
他這是關心嗎?元初苦笑。
“大哥,有些時候,身不由己。”看起來,元宓實在是個很聰明的人,他似乎很清楚地知道現在真正的勢力分布,也正是如此,他才會在剛才的言語中提醒自己,自己很可能會是別人棋盤上隨時可以犧牲的棋子。
雖然他沒有明說,可是元初就的知道。所以元初才苦笑,看來他今天上門,就是為自己的事情來的,可是一旦沾上了自己的事,元宓要置身事外可就難了,他多年來辛苦營造的寧靜生活,將會被他此次的到訪行為完全打破。
元宓張口欲眼,卻被元初揮手打斷,連剛剛端茶進來的了弦也被元初揮退。
“大哥,我突然有些累了,改日約上其他兄弟再把酒而敘,可好?”他要送客,現在把他送走或許還來得及,由於兩人說話的時間不長,到時候再造個元宓隻是順路一探的假象就好,或許,元宓還能過同從前一樣的生活。
“不好。”元宓竟是坐在椅子上就不願起來了,難得的平淡的臉上會有一絲倔強:“我要把話說完。”而微微糾結在一起的手指,泄露了他的焦急。
他那出乎元初意外的焦急令元初呆愣許久,又憶起受傷時那抹深入骨髓的溫暖,不禁又有一時的恍神。這個元宓,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有必要為了一個事實上並不親厚的弟弟,而卷入他逃避了多年的紛爭?
不知道為什麽,就僅僅從直覺上,元初從來都沒有懷疑過元宓的用心。很奇怪地,他總能感覺到他的真誠,很輕易地就會去相信他,或許,這要歸咎於他曾經是個靈體,也或許,是因為那從未有過的刻骨溫暖?
“大哥,我不是懷疑你的用心。而是不想你卷進來,那個肮髒的世界,大概不適合你。”元初仍是苦笑,他太不習慣有人對他好,他會不知怎麽應對的。
這回是元宓有些呆愣,他原以為元初的拒絕是因為自己的突兀而顯得自己別有用心,他怎麽也想不到元初會這麽說。說起來,除卻兒時偶爾玩耍而日常見麵打個招呼,這居然是他們兄弟第二次談話。所以,他也知道自己的關心過於突兀了,隻是,自上次一見,不知怎的,就開心關注這個從小就是非不斷的弟弟。
他是不出彩沒錯,可是並不代表他不聰明,他總覺得近日皇宮裏會有大事發生,顏家的倒塌似乎隻是一個前奏,而眼見元初又要趟進那個圈子,心下就沒來由地著急。思來想去,最終來是決定來給他個提醒,他甚至連後果都沒有想,他最沒想到的是——他沒有想的後果,元初卻幫他想到了。
室內靜默著無語,兩個都不大擅長用真心與人溝通的人,就那麽傻傻地靜默著。
最終還是元初輕輕地歎:“算了,估計也來不及了,怕是你近日一來,日後,各方的探子都不會放棄對你是探查了。那我們就好好說話吧。”他長這麽大,從來就沒有這麽溫和地同人說過話。
原籍低垂著頭,輕輕呲笑:“我是不是很可笑?突然跑來同你說莫名其妙的話。”滿滿地是對自己的嘲諷。
“不是。相反,大哥會說此話,我不勝感激。在這宮中,有又幾人願意將那本就不多的關愛與人分享?又有幾人同大哥一樣,願冒險說出真話。怕是我,也不及大哥千萬分之一。”從前,他隻會嘲笑這樣的人傻,可是真有人願意這麽傻得對待自己,卻的感到無比窩心。
“也許是我多心,總覺得,五弟你應該過得更好,而不是,將自己置身於險地。”元宓抬頭,淺淺地笑,似乎元初說的話,令他感到開心。
應該過得更好的人是元晰不是他。元初在心裏說。正是為了這個目標,他想絞盡心力地去做那些事。元宓說得對,他是太執著了,從前執著於複仇,現在指著於幫別人複仇,所以他的人生,似乎永遠都同殺戮和鮮血是分不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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