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看破江湖路
酒到酣處，向華強又開口說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少亨你既然文采斐然，可有好詩來助助酒興？不要跟我說什麽‘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的老句子，都聽膩了，也不要唱‘難得一身好本領’之類的武俠歌曲，都聽煩了，來點新鮮的，最好是你自己原創的！”
不會吧，難道“原創”這個詞兒在八十年代都已經開始流行了？
榮少亨狐疑地將一口酒灌下，這茅台可是烈酒，此時濃烈的酒氣全在他體內催化開來，借著這股衝天酒氣，榮少亨想了一想，然後抑揚頓挫地吟唱開來：“生來命苦,無人照顧.為求活路,踏上江湖.初入江湖,膽小如鼠.隻是小卒,任人擺布.為了前途,學會狠毒.性命不顧,殺出血路.拚命付出,降龍伏虎.風雨無阻,終得財富.......”
開始的時候向華強還能邊聽詩，邊坦然飲酒，可是當榮少亨吟到這裏的時候，向華強整個人已經沉浸在了往事的回憶之中。
自己雖然才三十八歲，可是在這血與火的江湖中已經整整浸泡了二十幾個念頭，當初父親創建新義安，一路打打殺殺，其情景豈不是像詩中所寫一樣，為了殺出一條血路，殺出一條活路，好讓跟著自己的弟兄們有口飯吃，不擇手段，心狠手辣，最終降龍伏虎,終得財富。
榮少亨拿起筷子敲打酒杯繼續吟唱：“人在江湖,不由自主.雖很富足,也很無助。走入歧途,一片盲目.心中的苦,向誰傾訴?往事回顧,曆曆在目.也曾糊塗,犯過錯誤.為求財富,瘋狂追逐.江湖殺戮,不堪入目.一身傲骨,不肯認輸.起起伏伏,誰勝誰負.幾番沉浮,終於醒悟.原來江湖,沒有勝負.江湖的路,是場賭注.一旦下注,不能作主.腳下的路,該向何處.不歸之路,不要重複.”
此時已經不止向華強一個人激動不已了，連帶跟在他身邊保護他的新義安弟兄們也一個個臉色動容，努力壓抑著自己心中波浪翻湧的情緒。
榮少亨終於吟完了這首讓鐵石心腸的漢子也能為之心潮澎湃的江湖詩，此刻周圍是一陣靜默，大家都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盯著榮少亨猛看，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榮少亨旁若無人地自斟自飲，連灌三大杯烈酒，嘴中道：“這酒可真是好東西啊，怪不得會有那麽多人沉迷於此。不僅能一醉解千愁，還能鬥酒詩百篇！呃~！”打了一個宛轉悠揚的酒嗝。
“少亨，”向華強忍著激動低沉地問道，“你這首詩叫什麽名字？”
“《看破江湖路》。”榮少亨悠然道。
“《看破江湖路》麽？”向華強重複了一遍。“這首詩可是你親自所作？”
榮少亨心說，當然不是啦，這可是未來一位很厲害的家夥專門為一代黑道梟雄“跛豪”所寫江湖詩，俺是看電影的時候抄襲滴。嘴巴則非常無恥地說道：“那是當然，你不是讓我原創嗎，於是我就給你原創了一首這樣的詩來！”
“可是這也－－－－－這也太奇妙了！”向華強真不知道該怎樣形容自己的感受。“你怎麽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寫出這樣令人感慨萬千的詩作？”
榮少亨非常不要臉地撓撓頭道：“沒辦法呀，我一念及你我不打不相識的情意，再加上這半斤多茅台酒的催化，於是就詩興大發，妙句佳句猶如長江之水滔滔不絕，又如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到了最後就匯成了這首讓你吃驚不小的江湖詩。”
“難道真的是‘佳句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向華強感歎道。“少亨，我有個不情之請，能不能把這首詩作贈於我？”
“當然可以啦！本來我就是為你寫的這首詩嘛！”榮少亨心說，反正這首詩也不是自己，俺不心疼！
“謝謝你啊，少亨，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向華強十分感激，要知道像他們這樣的江湖人物，到了一定程度財富地位都有了，在心靈中難免有些落寞，而這首足以觸及江湖人靈魂的詩作卻可以帶給他們無限的遐思，讓他們可以更好地緬懷江湖，展望未來。
“不過你可要快點拿筆來，我害怕自己酒一醒就忘了。”榮少亨裝出一副天才狀。
“對對對，你看我，差一點就把這給忘了。”向華強立刻叫人準備好紙筆，等待榮少亨這個“偽天才”落筆起草詩作。
榮少亨也不客氣，搖頭晃腦，裝神弄鬼地書寫起來，期間還有幾次作出舉頭沉思狀，好像不記得剛才的詞句了，急得旁邊向華強暗中很捏一把汗，直到十來分鍾，這篇《看破江湖路》才算是大功完成。
向華強拿起來仔細品讀，閱讀越覺得有味道，有內涵，簡直就是剛給自己這樣的黑道人物寫的傳記嘛。雖然自己有個很厲害的老爸，不是像詩裏麵寫的那樣，從小人物做起的，可是誰沒有幻想，有時候向華強也幻想過自己是白手起家打的天下……
“人在江湖,不由自主.雖很富足,也很無助。走入歧途,一片盲目.心中的苦,向誰傾訴?”向華強低頭沉吟，許久抬起頭來對手下人說道：“讓外麵那些社團的兄弟們進來吧。”
原來就在他和榮少亨飲酒期間，有很多社團的兄弟聞訊趕來，說是有要是稟告大佬，卻都被向華強安排人給攔在了外麵。
不大一會兒，一夥人走了進來，第一個是個刀疤大漢，上前恭敬道：“大佬，我在尖沙咀的色*情場所您看什麽時候可以開業，還希望你能給個黃道吉日！”
第二個：“我地下賭場的租約後天就要到期了，還請大佬您給續個合同！”
第三個：“明晚是我們旺角蝶夢夜總會開業一周年慶典，還望大佬您能大駕光臨給捧個場兒，美酒美女我都已經準備好了，無論如何大佬您可一定要來啊！”
接下來就是社團裏麵更加瑣碎的小事，向華強隨便回說了幾句後，起身道：“都回去吧，你們的事我都知道了，我會一一處理的，一切都要按規矩來辦，該怎麽樣就怎樣，你們都回去等著就是啦！”
榮少亨有些“詫異”地看著這些社團人物一個個對著向華強點頭哈腰，應承以後才逐漸散去。
向華強回過來頭說道：“怎麽，少亨，現在知道我們搞社團的也不好混了吧，都以為我們這些做大佬的，坐在這個位子上挺威風，又有幾個人知道我們的辛苦啊。”停頓了一下，“還是你這首詩裏麵寫的好啊，‘一身傲骨,不肯認輸.起起伏伏,誰勝誰負.幾番沉浮,終於醒悟.原來江湖,沒有勝負.’所謂的江湖，真的是沒有勝負的，今天你是小鬼，明天你可人能就是閻王，一浪推一浪，永遠沒有贏家！”
榮少亨乜斜著醉眼道：“人生很公平，你得到什麽，就要失去什麽。你得到了聲明，地位，權利，但你失去了自己的理想和平靜生活的資格。人生在世其實除了爭一個勝負以外，更重要的是爭一口氣，爭一口決不向老天爺低頭的男子氣，正所謂，我命由我不由天就是這個道理！”
“嗬嗬，好！好一個我命由我不由天！沒想到我向華強混了二十幾年還沒你看透徹！不說了，喝酒！”脖子一仰，烈酒下肚。“從今以後你榮少亨就是我向華強的朋友，有什麽事兒需要幫忙你隻管開口！”
榮少亨磨嘰了老半天等的就是這句話，要知道，如今這社會沒有好的人脈你連個屁也混不出來。
“那我就先行謝過了，來，讓我們幹杯，誰要是先醉了，誰就是爬爬！”
“爬爬？”
榮少亨將手疊在一起比劃出一個烏龜爬的動作，“這就是爬爬。”
“哈哈哈，”向華強仰天大笑，“你們讀書人就是喜歡弄一些新鮮的詞匯－－－－－爬爬就爬爬，我可是絕不會輸的，來，咱們幹杯！”
酒杯撞在一起，濺起一層酒花。
大口飲著酒，榮少亨心中暗樂，看起來自己的心機沒白費，這個關係算是建立了起來。
很多人以為之前榮少亨之所以出手和向華強打鬥是因為過於魯莽，其實榮少亨的目的就是為了能夠更好地接近對方。
像向華強這樣的強人，你如果用尋常方法去接近他，低聲下氣第稱對方為“強哥”，那一定會被對方看不起，所以榮少亨才會劍走偏鋒，先是故意激怒他，然後再使出這樣“不打不相識”的方法來與其結交。方法很老土，卻很管用，至少現在榮少亨已經搭上了新義安這條船。至於未來這條船能夠搭載自己走多遠，那就要由上天來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