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變黑,街角的霓虹燈在眼前一盞盞亮了起來,街上的行人也漸漸增多,九月的天氣也隻有晚上才會稍微涼快點。

張風水站在一家網吧門前,這網吧有些偏僻,也多虧張風水多拐了幾個巷子才找到這地方,陰暗潮濕的場景顯得極不正規。但張風水可管不了這麽多,自己沒身份證,也還未成年,問了好多個工作地點,被各種理由拒絕,經此種種,張風水也不得不開始嚴重懷疑自己的賺錢能力了。在某個電線杆子上看到招聘地址,沒有猶豫,終究是來到了這個破旮旯地兒,抬頭看了看網吧門口的招聘啟示,心說到了,然後便推開網吧的門,走了進去。

這應該就是所謂的黑網吧吧……

張風水大眼一掃,瞥見整個網吧大多數都是十來歲的小屁孩,心中一喜,有戲。然後他扭過頭看向櫃台,一個穿著大褲衩,扇著紙扇的中年男人正坐在那裏,一雙猥瑣的眼睛盯著顯示器不知道在看什麽。

張風水走了過去,直接開口問道:“老板,招人不?”

“啊?”慌裏慌張的,中年男人找到鼠標,按了幾下,然後摸了摸半禿的頭頂,盯著張風水,咽了口吐沫,點頭道:“招人,你要做網管?”

張風水不知道網管具體要做什麽,但他還是點點頭道,“對,網管!”

中年男人笑了:“嗯,不過我可不是老板,我是替老板打工的,這麽大歲數了也是一小網管罷了,家裏的婆娘招我回去,所以要再請網管來做,唔,看小哥兒樣,還是學生?學生做網管,不合適吧?”

張風水直截了當的說:“我休學,缺錢花,先賺了錢再說。”

中年男人把手裏的紙扇放在櫃台上,又摸了摸半禿的頭頂,指著電腦問道:“會玩電腦吧?”

張風水傻眼了,結巴道:“不,不會。”

中年男人哦了一聲,道:“無所謂,網管這活容易上手,我叫何新榮,你叫我老何就行了,來,我先培訓培訓你,咱這地兒也不立什麽合同,工資八百,不包吃住,一會老板來了你直接告訴他一聲就好了,小夥子看著挺機靈,我喜歡!”

張風水嘿嘿一笑,有點不好意思。

接下來張風水就和老何圍在一起,倆人看著電腦,老何一邊講解具體操作,一邊讓張風水實踐。

老何很頭疼,一個新時代的小夥子連鼠標都不會用,也算是稀有珍寶了吧。

三十分鍾過後,張風水才明白怎麽開機關機付賬結賬,他滿頭大汗,對著老何嘿嘿笑道:“何老師,我這操作沒錯吧?還行?”

老何不置可否,摸了摸頭頂,邊讓張風水給上網的人結賬,邊對他說道:“小夥子懂的勤奮,努力,會有出頭的一天的!”說罷拍了拍張風水的肩膀,極有成績感的說道:“等會老板來了,試著讓他給你漲點工資,八百塊在這個社會可不容易找到女朋友啊!我也就罷了,但也不能委屈了你,看到你啊,我就想到年輕時的我,意氣風發,在我們何老莊橫著走都沒人敢管,那家夥,挨家挨戶的姑娘都樂意跟我處對象……”

張風水撇了撇嘴,他看出來了,這老何根本就是和佛山寺的趙三順一個德行,自吹自擂的貨。不過他倒沒有多嘴,老老實實的給來上網的未成年們開了幾台機子,之後便轉頭對老何笑道:“敢情何老師還是一沾花惹草的風流鬼!”

老何哈哈一笑,又拍了拍張風水的肩膀,拿著紙扇扇了扇。

這時,網吧的推門又被推開,走進來一個身穿黑色t恤的中年人,一身的肥肉顯露在外麵,極有富態,這中年人臉上還隱隱約約有著一道刀疤,但不仔細看倒看不出來,整體看來有點像彌勒佛的味道,拿著個賬本和一個公文包,來到櫃台,看到張風水的時候微怔,問向老何:“這是?”

“新來的網管,基本操作都教給他了,哈哈,老板,這次可得放我回去了吧,我家婆娘可都在家等著呢,指不定這些日子忍不住寂寞偷了漢子,我得早些日子回去才是!”

網吧老板笑了笑,看了看張風水,問道:“叫什麽名字?”

張風水老老實實的回答,末了卻問道:“老板,能不能先把工資給結了?”

老板姓滕名家祝,此時愣愣的看著張風水,對老何說道:“這小子有趣,上哪淘來的寶?”

老何也是一愣,此時隻是幹笑著說:“那可不,這小子穿著江潭高中的校服自己進來應聘的,看起來不像缺錢的主兒啊,不過江潭高中的學生能落魄到在我們這網吧裏打工,那也算是逼到絕處了吧,騰老板,你就先結了帳給他吧!難不成你還怕他跑了?憑滕老板在附近的勢力,誰敢訛您啊是不是!”

滕家祝一笑,抖了抖下巴的肥肉,從公文包裏掏出五張一百的,遞給張風水,掃了他一眼,“喏,先結一半,你的工資是八百,哦,九百,這五百塊先預支給你,月底了再發給你一剩下的,在“家祝”網吧,你也不用交押金了,也不怕你跑啊,哈哈!”

滕家祝說完,從包裏又拿出幾張一百的,塞給老何,老何頓時笑了,拿起櫃台的紙扇,樂嗬嗬的交代了張風水一番,便走出網吧,看來是不會再回來了。

原來這網吧叫“家祝”,來的時候倒沒仔細看。張風水捏著手裏的五百塊,塞進兜裏,接著便老老實實坐在櫃台,抬頭問道:“老板,一天工作幾個小時啊?”

滕家祝看著自己的賬本,頭也不抬的回道:“十個小時,你就值白班吧,從早晨八點道晚上六點,六點後會有人接你的班,好好幹,小夥子!”看完了賬本,隨手用筆劃了幾道,接著便在網吧裏巡視了一圈,看的出,滕家祝在附近的實力還是有一些的,這在一些十五六歲的少年看到滕家祝時那略帶畏懼的眼神中便可看得出來。

張風水百無聊賴的玩著電腦,等著一個個上網的人來結賬付賬,看到滕家祝推門走開的時候,還高聲喊了句:“老板,慢走!”

滕家祝轉過頭對張風水笑了笑,便離去了。

張風水坐在電腦前,用著之前僅有的三十分鍾培訓經驗,開始摸索著櫃台上結賬的電腦。

看了會電影,已經是下午三四點左右了,網吧的人時刻都呈現出爆滿狀態,張風水有些無語,也不知道這些小破孩怎麽都不上課,覺得獨自有點餓,便伸手打起了櫃台上的電話,按著櫃台上貼著的外賣海報,撥了個號碼,叫了份熱幹麵。

轉眼間便到了下午六點鍾左右,一個染著紅色長發的青年走了進來,看到張風水的時候,大聲嚷嚷起來:“嘿,你就是新來的張風水吧,老板跟我說了,你這哥們老實,以後就讓我罩著你啊!我叫毛利!喊我毛哥就行。”

張風水嚇了一跳,還以為碰到了砸場子的,恍惚了半天才明白這家夥就是接夜班的網管,笑了笑,給毛利倒了杯水,“毛哥!醒醒酒!”

毛利一身的酒味,看起來倒是很高興,腦袋也保持著清醒,接過張風水倒得水,一飲而盡,之後砸吧砸吧了幾下,說道:“老弟,看你也是一命苦的人,哥剛從夜總會跑出來,那裏麵的小妞啊,水靈靈的,嗯?你怎麽還穿著校服?還是江潭高中的,唔,老弟啊,哥眼戳,看來你*不淺啊,哈哈!”

毛利屬於市井混混,百無聊賴才追隨者滕家祝當了這家網吧的網管,對一些學校的情況貌似還是知道一二。

“夜總會?啥玩意?”張風水彎著腰,一臉不解道。

毛利笑了,哈了口酒氣,挪揄道:“老弟還裝呐,夜總會不就是夜總會,還啥玩意?切,城裏人都愛裝,你就裝啊!”

張風水苦笑,自己哪裏是什麽城裏人,看了看自己的校服,察覺到胸口那顯眼的“江潭高中”標簽,這才恍然,不過他倒是聳聳肩,不解釋什麽,隻是問道:“毛哥,晚上哪裏有地方住麽,兄弟想租個房子住……”

毛利醉眼熏熏,看了看張風水,心裏奇怪:“江潭高中的學生可都是小康家庭以上才能進入的,這家夥怎麽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不過他還是回答道:“有,看老弟也是想找個便宜的廉租房,不過,那些地方倒不是很舒服,這樣,你去城北的彈舞夜總會,那裏麵倒是整夜整夜的通宵,不關門,去買一紮啤酒,找到開門的老田,請他喝一場,就說我介紹的,以後白天你來網吧上班,晚上你就跟著老田混吧,他給你安排住處!哦,老田的名字叫田貴,別記錯了,你這就去吧!”

張風水心裏一喜,這平白的好處自然得承了。連連感謝了毛利幾聲,就出了網吧的門。

華燈初上,張風水在路旁的煙酒店買了紮啤酒,就問著路來到城北,幾經挫折,對於方向感不怎麽達標的張風水來說,尋路和認路是他最痛苦的事。

這是一家大到讓張風水下巴掉在地上的豪華場所,五層樓,樓頂呈圓形,宛似一座城堡,完全有星級酒店的味道。

看到門前閃爍著的“彈舞”兩字,張風水就知道自己找對地方了,瞥了瞥四下裏停著的數十輛私家車,然後深呼一口氣,這才準備踏進夜總會的門,不過,門前的一名保安卻攔住了他。

“小子,想進去?可以,把啤酒留下!”

“為什麽?”

“為什麽?公司規定不允許客人私帶酒水,想要進去找樂子,就得把啤酒留下!”

張風水犯愁了,他試探著道:“田貴大哥在不?”

那保安明顯愣了愣,接著奇道:“你找貴哥?”沒等張風水回到,便扭過頭大喊:“貴哥,這位小兄弟找你!”

片刻,在夜總會裏麵慢悠悠的走出了幾個人影,看裝束倒都是保安,其中一個身材挺直,一米八左右,有著鷹鉤鼻的男子走了過來。

“誰找我啊陳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