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太鐸五雷轟頂。
母親這個詞,對他而言幾乎就是個禁忌。
從小沒了母親,父親在那樣艱苦的條件下,獨自把他養大,更是送錢太鐸上了大學,這一切,錢太鐸對父親無比的感激,同時,換來的就是他對母親的怨恨。
那個女人,有什麽理由拋棄他,而嫁給另一個人呢?
錢不苟以前從不提起他母親的事,錢太鐸也隻是偶然得知母親嫁到了信州,其他的消息卻一無所知,現在,父親卻突然告訴他,他母親竟然嫁到了周家!
尼瑪,有沒有這麽狗血!
他很想憤怒的大吼一聲,去死!
在錢太鐸的心底,他根本不想見什麽母親,因為他覺得有父親就足夠了,以前父親養他,現在他就養父親,兩個人可以過得快快活活的,不需要其他人。
或許以後家裏會多個女人,那會是他的女人,現在這個女人是彭玉,已經得到了老爹的承認,而將來可能還會有貓淇,現在他還不能確定究竟能不能成,不過他知道,貓淇和彭玉,他都舍不得。
但是,在錢太鐸的想象裏麵,從來沒有一個母親會出現在他的生活裏,即使來到信州這麽久,他也沒有想過,會去尋找當年改嫁到信州來的母親。
現在父親卻突然提起,他有一個母親,就在周家……
錢太鐸心裏嗤笑不已,母親麽,那是什麽?
錢父幽幽的歎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你對你媽從小離開你的事情有怨氣,可是,你不應該怪她的,她有她的苦衷,我們都有說不出的苦衷……”
錢太鐸怒極反笑:“苦衷?有什麽苦衷可以扔下丈夫兒子,卻和別的男人跑了?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這樣的苦衷!”
錢不苟一臉為難,有許多話在他嘴裏回轉,憋了半晌,終於歎口氣道:“如果不是你和那個周遠發生這樣的事,這件事,我本來打算帶進棺材的,不過現在,我就告訴了你吧。你聽好了,你的母親是愛你的,她離開你也是迫不得已,將來如果見了她,你不要對她發脾氣。”
錢太鐸哼了一聲,並不說話。二十多年來根深蒂固的執念,怎麽可能因為父親一兩句話而消散。
“先給你看個東西吧。”錢不苟坐起身,翻開病床旁邊一個他一直隨身攜帶的包,拿出一本相冊,從裏麵抽出一張照片,遞給錢太鐸道,“你看,這是我們的全家福,二十六年前照的全家福。”
錢太鐸拿過來一看,這張照片他以前從不曾見過,上麵有四個人。
一個是年輕的父親,現在的錢太鐸和父親當年有七八分神似,父親旁邊是一個美麗的女人,笑得一臉甜蜜,這樣的神色,錢太鐸從彭玉臉上看到過,那是愛到極點、幸福到了極點的表現,從照片上可以看出,這個女人當年是深愛著父親的。
除了兩人之外,照片之上還有兩個尚在繈褓之中的嬰兒,不用問,其中一個是他,可是,還有另一個,這個嬰兒是誰呢?!
錢太鐸猛的一想,莫不是自己的兄弟姐妹?這件事竟然從沒聽父親說過,抬頭看了父親一眼,發現他正殷切的看著自己,於是低下頭繼續看照片。
腦子裏卻一團亂麻,如果這兩個嬰兒裏,真有一個是自己的兄弟姐妹,那照片上這個女人後來嫁到了周家,難道……這個嬰兒是周遠!
錢太鐸頓時一身惡寒,不會吧,他會有一個周遠那樣的人渣兄弟?!那他還不如死了算了。
這事情,真是天下第一大狗血啊,啊啊啊啊!
“有件事情一直沒有告訴你,其實當年你出生的時候,並不是一個人,你還有一個孿生的妹妹……”錢不苟在旁邊緩緩說道,“就是照片上你母親抱著的那個嬰兒……不過,你的妹妹並不像你出生時就是健健康康的,她,天生帶有異能綜合症……”
錢太鐸眉頭一撇,天生的異能綜合症,這種病,就和幾百年前的先天性心髒病一樣,那是幾乎無法治愈的疑難雜症,除非你有億萬身家,能夠長期付出無數的金錢為其進行長達十幾二十年的治療,才有痊愈的可能。
普通的家庭,如果出現一個這樣的嬰兒,一般都是直接找個托兒所扔了,任其自身自滅。因為沒有哪個普通家庭負擔得起這樣的重擔,那會直接拖垮一家人的!
“最初的時候,我和你母親為了你妹妹,四處求醫,本來還算小康的家庭,因為治病而被拖垮了,所以你小時候才會一直在貧民窟那邊住著,那是因為我們家的錢,都被花到醫院裏去了……”
聽到這個,錢太鐸對醫院的憤恨更加深了一層,為什麽所有悲慘的事情裏麵,都少不了醫院這個吸血鬼呢。
“後來有一次,你母親帶著你妹妹到信州看病的時候,遇到了當時周家的少爺……”錢不苟像是陷入了回憶,當年的畫麵一點點從他腦海裏閃現,通過敘述傳達到錢太鐸腦海裏,“那個男人的妻子也患上了異能綜合症,前不久在醫院去世了,那一次你母親和周家少爺認識了,後來幾次去信州看病,都是周家少爺幫忙忙前忙後……再後來的事情,你也能猜到了,周家少爺愛上了你母親,用治療你妹妹為條件,求她和我離婚……”
錢太鐸咬牙切齒,那個男人,真他媽無恥!
“你也不用嫉恨,愛一個人又有什麽錯呢?你母親回來之後,和我說了這件事,為了你妹妹治病的希望,所以我答應了。沒過多久,你母親就帶著你妹妹嫁人了,周家少爺對她很好,這麽多年,我雖然沒去看過她,可是我知道她一直過得很好……”
錢太鐸黯然。
這個故事,狗血麽……
一點都不狗血,他之前還以為自己和周遠是同胞兄弟而感到惡寒呢,現在聽說事情的原委之後,卻覺得無盡的心酸。
從父親的話語中,他能感覺到,那個女人和他是相愛的,而且他們也是愛兒女的,不然不會為了女兒而四處奔波,散盡家財也要治好她的病,雖然中間的過程被省略了,但是錢太鐸能感受到,當那個女人和父親提起周家少爺之事時,父親心裏的掙紮和痛苦。
女兒和妻子,他選擇誰?
最後,他選擇了女兒,並不是說他就不愛自己的妻子了,而是,有時候為了一些重要的東西,就得放棄另一些重要的東西,為了女兒的健康,他就隻能放棄和妻子長相廝守,想必那個時候,那個女人也是同樣的想法。
所以,他們默契的放棄了彼此,換來兒女的平安健康……
錢太鐸有點說不出話了,他一直覺得,一個女人,無論有什麽樣的理由,也無法解釋她拋棄丈夫、丟下兒子而嫁給別人的舉動,可是,如果這個女人是為了另一個孩子呢?
這其中的情感之複雜,卻是無法用數量來衡量的。此時此刻,錢太鐸忽然無法說清,自己恨了那麽多年的女人,究竟應不應該繼續恨下去。
迷迷糊糊走出醫院,回到家的時候,錢太鐸甚至還沒有清醒過來。
躺在床上的時候,鼻子裏呼吸著彭玉的體香,錢太鐸問:“你說,如果我們有一對兒女,女兒病了,需要你離開我和兒子去為她治病,你會怎麽選擇?”
彭玉沉默了許久,答道:“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離不開你。”黑暗中彭玉緊緊摟著錢太鐸,給他無聲的關懷。
第二天,錢太鐸打電話問父親:“她叫什麽名字?”
錢不苟在那邊寬慰的笑了,說道:“你母親叫王淑儀,你妹妹叫錢茵茵,不過她到了周家之後,可能已經改姓了。”
錢太鐸掛斷電話,先給劉勳打了個電話,查了一下周家的人際關係,知道這周家果然有王淑儀這個人,是周遠的後媽,據說在周家地位很高。然後周遠還有個妹妹,叫做周茵茵的,不過這個妹妹和周遠不是親兄妹,她是王淑儀這個後媽帶過去的,小時候因為異能綜合症,和劉勳這群人沒有見過,前兩年倒是聽說已經治好了,現在在宏業集團做事。
錢太鐸掛斷電話,心裏對這兩個人的身份,已經有了底。他決定,去看看那兩個和自己關係密切的女人,先從自己從未謀麵的同胞妹妹開始。
抽了個空,給彭玉打了電話,問起周茵茵這個人來。
彭玉說道:“周茵茵?很出名的,她是董事長的助理,隻對宏業集團董事長一個人負責。嗬嗬,這個女人可了不得,聽說是董事長的女兒,在公司裏做事比我還雷厲風行,很多人怕她怕得不得了……”
錢太鐸笑了笑,女強人麽……看來自己這個“妹妹”很了不得啊。
他還沒決定怎樣麵對這個妹妹,但是既然已經知道了,總要去看看的。隻是遠遠的看一眼,總不會有錯吧。
下午和張雲生請假,錢太鐸離開俱樂部,直奔宏業大廈而去。最近在俱樂部裏隔三岔五的缺席,錢太鐸覺得自己有點消極怠工,決定這件事情解決之後,老老實實回到俱樂部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