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之聽到這話整個警戒線都拉起來了,一臉認真的抓住溫如河的手,不讓他到處亂走,怕他會想不開,“啊呸,不能這麽說話,我媽咪說,活著就不能說自己死不死的事情,趕緊呸呸呸,摸摸木頭。”

這話再普通不過。

可溫如河卻依舊小小的震撼了一下,睫毛輕輕的顫抖著,低垂著,卻不願意看向一個孩子的眼睛,他在聽著這番話,這番語調,想著之前曾經失明的日子,也是像這樣,一個小孩子軟軟的聲音總是圍繞在自己的周圍。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之之格外較真地給他拖過來了一根樹枝,“沒有木頭,那樹枝也行。”

溫如河聲音都變得輕柔起來,卻又染上了憂愁的感傷,“我那個妹妹那個時候聽到我要去尋死,說了和你一模一樣的話,然後也找不到木頭,又拖不動我出門,就給我拖過來了一根樹枝。”

他逃不掉之之那一臉期待的眼神,就隨便的抓著樹枝比劃了兩下,“這樣子行了嗎?”

之之眯著眼,有模有樣地學著大人的模樣點著頭,“勉強過關。”

“每次想到之前自己有過尋死的念頭,都會忍不住的慶幸,我妹妹的出現……”

“像個天使一樣?”

“不,天使不會像她那樣嘰嘰喳喳。”

之之暗戳戳開始同情這位妹妹,“壞爸爸也說我特別吵,可惡,我明明是一個安靜的紳士,大哥哥,你說的妹妹也一定是一個安靜的淑女!”

“她也是這麽誇自己的。”

真的太多的相似,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這種奇妙的巧合,童年那道救贖的命運,好像又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他又接著說了很多,完全不考慮一個孩子能不能聽得懂,比起和之之談話,其實他們這個狀況,更像是溫如河在一個人陷入沉思自言自語,“那段時間很長,又好像很短,雖然她隻是在我身邊嘰嘰喳喳了那麽一個星期,可未來的十幾年,不管在哪裏,我都在想著那一段時光,但好像就隻有我一個人回憶著,我現在的妹妹,她已經變得完全不一樣了。”

之之有些地方是聽不明白的,但他還是非常耐心地坐在旁邊靜靜地做一個傾聽者,甚至有時候也會回複著他,“我知道!我媽咪說,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

溫如河笑了笑,“她也是這麽說自己的,我那個時候看不見,我隻能用手去觸碰著她的臉,隱隱約約勾勒出她的模樣,我還說她的臉胖乎乎的,她說自己女大十八變之後,就會變得越來越好看的。”

“那現在呢?”

“不清楚。”

他已經越來越懷疑溫小小到底是不是那個時候出現在他最陰暗的那段時間的小女孩,拿不出任何證據,就隻是憑著他那淺薄的直覺,但所有的口供都對得上,之前從來沒有懷疑過,所以也不會主動的去問爺爺,現在爺爺去世了,他想問也來不及了。

“你失明之前難道不會認的妹妹的聲音和樣貌嗎?”之之提出了一個很關鍵的漏洞。

大哥從小就是繼承人,從小到大學習的都是怎麽管理溫家產業的知識。

而溫如河被寄托了溫母等很多年輕的時候完成不了的夢想,包括鋼琴家也是,“我很少回家,一直都是在外麵求學,距離出事之前最後一次見到妹妹,都是她三歲的時候的生日會,所以很多都記不太清了。”

“你也是個奇怪的哥哥。”

“確實奇怪,本來是想尋死的那第一天,妹妹就出現了,她在我旁邊轉來轉去,轉來轉去,然後給我講一堆有的沒有的事,直接就導致於我沒有心思尋死了,然後第二天她照樣來煩我,後來還帶我這個瞎子去釣魚,爬樹掏鳥蛋,知道我會做草編,然後在旁邊一陣拍馬屁的誇我,讓我教她……”

之之把自己剛剛做出來的草編放到他的麵前,“我覺得他是知道你想要尋死,所以總是變著法來讓你轉移注意力,活著好呀,如果那個時候你要是沒有遇到你的妹妹,你就不會活成你現在這個樣子了,你看哥哥你的眼睛也好了,腿也好了,還能遇到像之之這樣的可愛小孩,穩賺不虧!”

小孩子家家奶裏奶氣說出來的話卻全然地說到了溫如河的心聲上,可轉頭又看到自己教出來的第二個徒弟,做出來的那個草編,和妹妹做的真的是大差不差。

兩眼一黑。

都在懷疑自己的教法。

可之之還在那裏滿眼期待的看著他,溫如河讓他把頭扭過去,“很好,下次多練練。”

“好耶!”得到誇獎的之之差點就沒原地的跳個舞出來,“之之果然是天才!”

人的緣分不知道說起來是不是就那麽巧,眼前的小孩行為舉止都很像記憶中的妹妹,他忍不住的問道,“我還一直都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之之叉著腰,看起來還像是個有原則的小孩,“問別人名字之前要先介紹介紹自己哦,如果之之問別人的名字,也是會介紹自己的。”

“溫如河。”

之之沒有聽過這個名字,可溫字就讓他眼前一亮又一亮,“我媽咪也姓溫呢!”

溫如河笑笑,整顆心髒像是被一個牽線勾搭著動彈不得,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難受,可該說的話還是得說,“是嗎?那還挺巧的,你還沒說你叫什麽呢?”

也沒有那麽想知道在他的角度上看,有可能隻有一麵之緣的小孩叫什麽名字。

隻是……潛意識的有些顫動。

“我就江之……”

之之話都沒說完,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從後麵響起,著急又帶有一絲絲的憤怒,“江之!你又跑哪去了?!”

是媽咪的聲音!

之之才發現玩了那麽久,天都快黑了,意識到大難臨頭,挾著尾巴趕快地跑到溫如河後麵,“大哥哥救我!我媽咪來抓我了!”

喊二舅舅為哥哥。

都差了輩分了。

溫如河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心情去形容眼前的場景,終於這個小孩的臉,和他記憶中,一直用手的觸碰描繪出的女孩模樣,緩慢的結合在了一起,包括躲在他身後的小孩那眉眼,就無處不藏匿著溫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