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本打算約定的那天晚上在櫻桃莊園見,結果沒想到那天早上10點不到,他們就齊齊站在了位於第三區的中央醫院裏。

曼森醒了。

這個醒也就是最表層的意思,他在早上7點睜開了眼睛,很輕地眨了幾下後就又閉上了,此後又緩了一個多小時,才又再次睜開,此後就一直保持著半闔的狀態。

醫生護士給他做了最全麵的檢查,又齊齊聚在病房盯了一個小時的儀器數值變化,確認已經脫離了危險期,負責醫生這才拍板把曼森移出了無菌病房。

移進病房後不到一個小時,喬就已經叫上了顧晏和燕綏之,跨越大半個第三區,站在了曼森的病床邊。

能這麽快得到消息,尤其還是在曼森家的人守著的情況下,絕不會隻是“聽說”這麽簡單。

“你在這邊安排了人?”顧晏問。

這時候的病房裏沒有其他人,說話也方便。

喬兩手插著兜,低頭看著**躺著的曼森,道:“是啊,弄了點人在這裏,不然我怕他沒法好好走出醫院。”他說著,挑起眉朝門外方向看了兩眼,還略帶一點挑釁。

挑釁完,他又轉回臉壓低聲音衝顧晏和燕綏之說:“老曼森要不行了,曼森家所有人都跟狼一樣盯著他那份遺囑。”

他衝**的喬治曼森努了努嘴,“他曾經最討老曼森喜歡,後來當了幾年混世魔王,作得老曼森看見他就頭痛,但是這兩年他又有了正形,老曼森又開始喬治長喬治短地念叨他了。要我說,這次不管誰幹的,都跟他那幾個黃鼠狼哥哥脫不開關係。”

燕綏之挺訝異地看著他。

喬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怎麽,不信啊?你年紀還小,而且沒見識過曼森那一家的作風,見識了你就不會露出這樣驚訝的表情了。”

他一臉“這世界太複雜你可能不懂”的模樣。

燕綏之聽得哭笑不得,“我驚訝的不是這個。”

喬:“那是什麽?”

燕綏之訝異隻是因為他一直以為喬大少爺是小傻子那一類的,沒想到關鍵時刻還挺細心,還知道在醫院裏安插幾個人。不過他轉念一想,喬在對待柯謹的時候就表現得很細心。

但這話能直接說給喬聽嗎?顯然不能。

於是燕綏之斟酌了一下,“這話說來有點抱歉,我之前以為你跟曼森先生的關係……”

“很一般?”喬猜到了他後麵的話。

燕綏之笑笑,算是默認。

“這些年是挺一般的。”喬也不避諱,事實上他對什麽都沒那麽避諱,直來直去,“小時候其實關係很好,我、他還有……趙擇木吧,後來大了,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玩著玩著就玩成了名副其實的假朋友,好像除了場麵上的消遣酒會,就沒別的話可以說了,也就比點頭之交稍熟一點吧。”

他看著曼森安靜了一會兒,又聳了聳肩道,“你看,我最近往這裏跑了好幾趟,依然沒話可說,隻能跟你們聊幾句。”

燕綏之點了點頭,又有些疑惑:“為什麽會叫上我們?”

曼森醒了,喬趕過來看一眼還可以理解,但是叫上他跟顧晏就有點令人意外了。畢竟顧晏跟曼森算不上朋友,而頂著阮野身份的燕綏之跟曼森甚至隻能算剛認識不久。

“我認識的很多律師,案子輸了或者贏了,陪審團宣布結果的那一刻對他們來說就是結束了,出了法庭就跟案子沒什麽瓜葛了。至於被告或者原告之後會怎麽樣,對他們來說不重要,因為他們已經在奔赴另一個案子的路上了。”喬說道,“不知道這麽說對不對,不過顧跟他們都不一樣。我覺得他或許會想知道,案子的受害者脫離了危險,或者結果沒有預想的那麽糟糕。”

他衝燕綏之眨了眨眼,“而你又是他唯一一個願意收的實習生,要麽你身上有他特別欣賞特別喜歡的點,要麽你跟他很像,所以……”

顧大律師聽不下去了,斬釘截鐵地對他上述發言做了評價:“你的想象力過於豐富了。”

“別拿那套推脫不掉替那位莫爾律師帶幾天的說辭來狡辯了,我們不聽。”喬說,“還有別的解釋麽?”

燕大教授吃裏扒外,看戲一樣跟喬站在一邊,翹著嘴角好整以暇地看著顧晏。

顧晏:“……”

眼看著薄荷精周身涼氣嗖嗖直冒,燕綏之這才收回視線,對喬說:“謝謝。”

雖然是為被告方代言的辯護律師,但他並不站在受害者的對立麵,能看到曼森死裏逃生脫離危險,心情確實會好一些。

當年燕綏之跟很多人一樣,對喬了解不多,不太明白為什麽顧晏會跟一個這樣的小傻子二世祖成為朋友,還維持了這麽多年。現在他忽然明白了。

曼森隻是剛醒,還遠沒到能認人說話的地步,除了無意識地睜一會兒眼,更多時候還是在昏睡。所以燕綏之他們並沒有在醫院久呆,了解了曼森的大致情況便離開了。

臨走時路經走廊,廊裏守著不少曼森家的下屬,其中有兩個看起來像是小領頭。

喬看了那兩個領頭好幾眼,直到進了醫院地下的車庫才咕噥道,“布魯爾曼森又換狗腿了,幾天前領頭的明明還不是那兩個……”

不過他的聲音太小,燕綏之和顧晏都沒怎麽聽清。

“什麽?”

“沒什麽,感慨一下曼森的黃鼠狼哥哥們。”

左右下午也沒什麽事,晚上的櫻桃莊園之約幹脆提了前。

“我得先回去一趟,把柯謹帶過來。”喬對顧晏道,“你們先過去,如果願意的話,幫我把我今年的定製酒找出來,這莊園越來越會藏了,我上回去找了兩個小時愣是沒找到。”

燕綏之和顧晏在櫻桃莊園用了午餐。

這裏的菜式也很有花園茶會的特色,每樣都是偌大的盤中小小一點,分量少得可憐但勝在精致。這種對燕綏之來說剛剛好,他吃東西總是格外講究,細嚼慢咽斯文至極,別人五分鍾吃完的東西他可能要花三倍的時間。

不過他吃得少。

“飽了?”顧晏見他用餐巾擦了嘴角,又伸手去拿佐餐甜酒,當即把酒杯拿到了自己麵前。

“……”

餐桌是長圓形,燕綏之慣有的餐桌禮儀讓他幹不出站起來伸手去夠酒杯的事,於是他幹脆靠在椅背上沒好氣地看著顧晏,道:“一般能這麽理直氣壯管人喝酒的,要麽是父母,要麽是戀人。你打算占哪樣便宜你說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