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位院長隻老實休息了三天,就開始不遵醫囑了。

起先是關於複健。

其實像他這樣的基因手術,對複健沒有硬性要求。

但畢竟短時間內身高、體重、模樣、比例都有變化,就算他是恢複自己的原貌,也要有個適應過程。很多人會在這個過程中出現行動不協調、四肢不作勁的情況,所以負責的醫生護士會建議病人參加一定量的肢體和力量訓練。

但對燕綏之這種向來不喜歡循規蹈矩的人來說,“沒有硬性要求”就等於“根本不存在”。

早上,病房的值班小護士看完他的體征數據,點了點頭說:“恢複得不錯,如果再加上複健就更好了。”

結果她還沒來得及展開細說,就被燕大教授四兩撥千斤地牽走了話題,三言兩語逗得小姑娘暈頭轉向隻顧著笑,直到出了病房交了班,才猛然反應過來自己忘記了什麽。

於是小護士急急忙忙把這事叮囑給接班的同事,讓對方記得提醒巡查的醫生。

這種巡查沒什麽難度,屬於日常任務,一般不勞林原這種頂級醫生的大駕,初級醫師就夠了。

這兩天給加密病房巡查的,就是一位剛畢業沒幾年的年輕醫師。

年輕人剛剛踏出象牙塔,涉世未深,還沒有碰見過燕院長這種級別的書香流氓、斯文敗類。

這位剛進病房的時候,還在心中默念三遍“我是要來督促病人搞複健的”。他的準備比之前的小護士還要充分一些,甚至都安排好了複健的時間,上午9點半到11點,下午3點到5點,張弛有度,非常完美。

結果5分鍾過去,他就在院長風趣幽默的聊笑中找不著北了。

20分鍾過去,他感覺自己能在這間病房侃一天。

直到燕院長委婉地表示自己要小憩一會兒,他才收起記錄頁,離開病房,走的時候還覺得有點兒不過癮。

至於複健……不存在的。

林原最初得知這件事的時候,沒太放在心上,他當時正在實驗室脫不開身,就讓自己團隊的一名副手上去看看,順便給某些院長科普科普複健對基因手術的8種好處。

結果這位副手很快就回來了,前後耗時不到10分鍾。

林原以為這麽快,肯定很順利,就沒有多問。誰知搞完實驗反應,再一打聽才知道,他可愛的副手連“複健”兩個字都沒找到機會提。

燕綏之一天忽悠瘸了三個人,林醫生直接氣笑了。

他在等晚飯的空隙裏殺到頂樓,就見顧晏正從護士手裏接過兩份營養餐。

醫院的營養餐都是根據醫囑要求,為各個病人專門定製的。健康合理是絕對有的,好吃美味是不可能的。

林醫生自己曾經主動申請過一份,想感同身受一下。結果那一頓吃得他如喪考妣,怎麽說呢……淡出鳥了。

他看見醫院根據他的要求配出來的營養餐,莫名有點心虛。但他畢竟鬥爭經驗豐富,轉瞬就正了神色,跟顧晏前後腳進門。

“林醫生?”燕綏之趿拉著病房內的拖鞋,接過顧晏手裏的營養餐,衝林原舉了舉,“你是來幫我們分擔晚飯的麽?”

“不。”林原想都不想就否了。

燕綏之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林原清了清嗓子,說:“我來問問情況,聽說你今天氣跑了三個醫生?”

燕綏之失笑:“誰去你那兒告的黑狀?”

這人即便在醫院,該講究的一步也不能省。打開營養餐前,他給顧晏遞了張除菌紙,自己又抽了一張,不慌不忙地擦著手。

就衝這副從容淡定的模樣,林醫生就覺得自己落了下風。

“告錯狀啦?”林原心裏默默退了一步。

燕綏之說:“首先,不是三個醫生。其中一位是護士,一位是研究員。其次,我看他們走的時候挺高興的,起碼都咧著嘴,不太像氣的。最後,我建議你看一眼監控,不要空口汙蔑我。”

林原說不過他,心理上再退一步。

”那位護士小姐向來耳根子軟,不提了。李醫師剛畢業容易被騙,也不提了。就說我那位副手,他平時可不容易被帶跑話題,怎麽也被你哄騙了。“

“什麽叫哄騙……”

燕綏之剛想糾正,擦幹淨手的顧晏把除菌紙丟進垃圾處理箱,對林原解釋說:“很不巧,你那位副手是梅茲大學畢業的,好像還輔修過一年法學,剛好防不住這種哄騙,”

林原:“……”

你們梅茲大學的人是不是都有毒?

他很想在今後實驗室的招人條件裏加上一句“跟梅茲法學院有關聯的人需要做心理測試,合格才收。”

不然搞回來一群受虐狂,江山就要易主姓燕了。

“話說回來。”林原問,“為什麽不肯複健?”

“這不是硬性要求吧?考慮到”

燕綏之還沒扯好瞎話,就慘遭顧律師拆台,“別聽他胡說八道,他隻是嫌複健的動作不夠美觀,不樂意做。”

某院長“嘖”了一聲,沒好氣地看他。

林原:“……”

彼時燕綏之剛打開營養餐,裏麵的東西起碼有三樣是他不愛吃的。他想借著顧晏跟林原說話的空檔,悄悄把不吃的那部分撥給顧晏。

結果他還沒抬手,顧晏就未卜先知地按住了自己的餐盤。

燕綏之:“……”

“再忍兩頓。”顧晏說。

燕綏之被他看了片刻,毫無立場地妥協了。他要笑不笑地點點頭說:“行吧,既然我們顧同學都發話了,就是砒霜我也吃啊。”

說完,他還衝林原一笑:“你看,我這麽好說話的人,怎麽可能為了躲幾節複健騙小孩呢。”

林原心說,我可去你的吧!誰信啊?再說了,上哪兒再找一個能這樣治你的克星哪?!

認清事實的林醫生頭也不回地氣跑了。

複健這事不了了之。

不過燕綏之適應能力倒是強得出乎意料,幾乎沒有什麽過渡期,就已經行動自如了。

後來的拉鋸戰是關於智能機。

燕綏之醒來的第四天清早,就忍不住調出各種證據文件、音頻視頻幹正事了。但按照體征和恢複數據,他起碼有五天是不適合辦公的,尤其不適合長時間用眼用腦。

林原見識過他跟顧晏的工作方式,忙起來根本沒有時間概念。

什麽睡覺、吃飯、娛樂、放鬆……

不存在的。

這一次林醫生沒再找別人出馬,而是親自上樓強行沒收了燕院長的智能機,並頂著院長眯起的眸光,硬著頭皮僵著腰板又下樓去了。

燕綏之也不著急。

林醫生“吵著鬧著”要拿走,他就任對方先拿走了,然後重新架起了閱讀眼鏡。

閱讀眼鏡數據庫裏典藏的書浩如雲煙,嚴肅的、消遣的、有趣的、陰鬱的、悲傷的、圓滿的……想找什麽找什麽。

燕綏之挑了一本閑書。

這是他剛進南十字那天,被顧晏拽著去酒城出差時,在飛梭機上看過的。當時看得半半拉拉,這會兒有空暇,他又撿起來繼續。

內容他記不太清了,也沒怎麽往心裏去。

他看得非常隨意,每次林原來病房,他都能即刻放下閑書,給對方洗一波腦。

林原一個人承受了原本三個人的生命不可承受之重,當晚就表示:“不玩了不玩了,智能機還是……還是放在顧律師你那裏比較保險。”

他又衝顧晏眨了眨眼睛,用誇張的口型說:“顧律師靠你了,千萬別給他,我信你!”

但他忘了一一件事

顧律師確實是個可信級別很高的人,99的情況下,他都極其有原則,幹脆利落,說一不二。至於那1的例外……

燕綏之這個人就是他的例外。

當天夜裏,燕綏之連哄帶騙,使勁混聲解數,從顧晏那裏弄回了自己的智能機。

畢竟作為一對戀人,沒什麽是一場繾綣深吻解決不了的。

實在不行?

那就多親幾下。

……

事實證明,燕綏之哪會智能機的舉措實在是明智又及時。

半夜時分,燕綏之正靠著顧晏看卷宗,智能機裏忽然收到了一條消息。

消息來自於一個多日未見的名字記者本奇。

內容是一句話:

有人要把顧律師搞出一級律師的備選名單,就是今明兩天了,你讓我得到消息提前告知你的。不過說實話……提前告知好像也沒用,已經來不及阻止或撤回了。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