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吃醋?”顧晏低聲問。

燕綏之指了指他的尾戒智能機,那玩意兒很不合時宜地震了起來,特別會挑時間。

“嗡嗡直響,你不打算接?”

顧晏挑眉,“一句話還是能等的。”

燕綏之:“萬一是急事呢?”

難得揪住貓尾巴,顧大律師不太想撒手。但智能機一直在震動,而某些人眼含笑意促狹地看著他。

就是故意的。

顧大瞥了他一眼,最終還是接通了通訊。

“喂?”

“啊,你在啊?”對方一接通就問,“那怎麽一下午都沒反應?”

發來通訊的是那位幫忙做智能機檢測的朋友。顧晏他們一直在德沃埃韋思那裏,之後又因為林原的實驗室開了屏蔽,沒顧得上跟他聯係。

顧晏解釋說:“抱歉,之前有點事。”

“哦,沒事,那都不重要。我就想說,之前那個增強安全性的小程序你裝在智能機上沒?”

顧晏:“還沒。”

“幸好幸好!”那個朋友說:“先別裝!裝了反而壞事。”

顧晏:“什麽意思?”

對方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給你發個新程序,附件裏有使用說明,你一看就知道。”

“怎麽了?”通訊掛斷後,燕綏之問顧晏。

顧晏共享屏幕,給他看來電人是誰,“不知道,在賣關子。”

在等對方發信息的過程裏,顧晏又順手翻了下午錯過的通知。通知其中一條標著紅,顯示的是資料庫搜索結果。

顧晏原本已經滑過去了,又迅速拉回到那條。

那是去找德沃埃韋思之前,他在智能機裏做的搜索。

搜索源是清道夫後勃頸的紅痣,以及手腕的黑桃紋身,搜索範圍包括智能機內所有文件。

顧晏點開了詳細信息。

燕綏之掃了一眼,便從他腿上撐坐起來,“居然有一條結果?”

結果的來源文件夾顯示的名稱是“赫西”。

顧晏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這是當時在天琴星,從本奇和赫西兩位記者的相機裏拷下來的照片,是他們近些年拍的東西。

顧晏收到之後並沒有看的打算,改了名字發給燕綏之就順手刪了,但並沒有永久清除,需要的話三個月內還能恢複。

沒想到這次搜索又把它從刪除文件裏翻出來了。

目標結果是一段視頻。

視頻拍攝的地方是騎士區北郊,那是一片老舊的公寓區,牆麵汙跡斑斑,風格落後於法旺區五十年,住著的大多是老人。

老人多的公寓區總會很熱鬧,因為他們總三五成群地聚著曬太陽閑聊,遛狗逗貓。因此,公寓區內的小門麵商店和茶廳也很多。

鏡頭所對的地方,就是某一幢公寓樓。

樓底的入口被一群老頭老太太圍著,嘰嘰喳喳,議論紛紛。一群穿著法旺區警署製服的人戴著配槍,擋開人群,從樓裏帶出來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頂著一頭亂發,過長的劉海擋著眼睛。

他被幾個警員押著,原本一直低著頭,在出樓道的時候突然抬頭,半邊臉帶著久遠的燒傷痕跡,猙獰可怖。他野獸般衝圍觀人群齜牙吼了兩聲,嚇得人群退了幾步。

警員警告性地喝了他一聲,他卻衝著被嚇到的人群哈哈哈笑起來,笑到最後幾聲又變成了嗚嗚的哭。

從這短短一段視頻裏就能看出,這人精神狀況很有問題。

看見這個男人,顧晏便沉了臉。

燕綏之輕輕“啊”了一聲,“……居然拍了這個。”

這個男人名叫卡爾理查德那場爆炸案的元凶。

按照案件所查到的信息,他曾經因為工作遭受過重度燒傷,又被公司解雇,生活保障瞬間垮塌。他的精神在這種變故和打擊之下徹底崩潰,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瘋子。

然後他帶著對原公司的仇恨,炸了老板和管理層住的酒店。

有很長一段時間,顧晏每天都看著這張猙獰瘋癲的臉,在辦公室裏長久地沉默著。

這幾乎已經成了一種條件反射,以至於他看到這段視頻時,又忽地沉默下來。

好在智能機的搜索係統很會看人臉色,它及時截取了視頻右邊的一部分,自動無損放大。

那是樓旁的一家早餐店,警員抓捕卡爾理查德的時候,剛好是清早,早餐店的外座上坐滿了吃飯的人,大部分是帶孩子的老人,還有一部分是早起工作的年輕人。

每桌人的臉都衝著卡爾理查德的方向,勾著脖子看熱鬧,有一些甚至站起來了,隻有零星幾個不愛熱鬧的人例外,簡單掃了兩眼就繼續悶頭吃早餐。

搜索框標出來的目標就是其中之一。

那是一個男人的背影,穿著普通。他低頭唏哩呼嚕地喝著粥,全程沒有轉過臉,所以根本看不到長相。

他喝完粥便直起身,伸手從桌上抽了一張除菌紙擦拭嘴角。

在他做這個動作的時候,紅色搜索框一分為二,釘在他後勃頸和手腕上。

紅痣和黑桃紋身被清楚地標記出來,清道夫擁有的特征跟他完全匹配。

在他起身要走的時候,旁邊一個熱心老人拽了一下他的袖子。

“在說什麽?”燕綏之咕噥。

多虧赫西和本奇用的都是可以分離調整的高質相機,顧晏改了模式,其他聲音頓時被虛化,老人和清道夫之間的對話變得突出而清晰

“你的酒忘了拿。”老人提醒了一句,又自來熟地說:“怎麽大清早就買酒?”

清道夫似乎是朝桌邊的酒瓶看了一眼,“不是給我喝的。”

老人沒反應過來:“啊?不是你的啊?我看你拿過來的。”

清道夫垂著的手在腿邊敲了幾下,似乎是思考間的小動作。

他敲了一會兒,聳肩說,“不是我的,這是給一個可憐蟲的送行酒。”

說完,他把擦過嘴的除菌紙對折了兩道,丟進桌邊的垃圾桶裏,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短短一段視頻,跟清道夫有關的隻有這麽點,除了痣和紋身,多出來的信息也隻是一些細微的小習慣,連搜索源都做不了。

而清道夫在視頻中出現,也隻能說明爆炸案確實跟曼森家族有關,但這點德沃埃韋思已經說過了,並不令人意外。

總的來說,這段視頻的內容實在雞肋,顧晏和燕綏之都有些失望。

好在顧晏的那位朋友及時發來了信息,信息裏附有一個小程序和一篇簡單的說明。

“什麽程序?能恢複我的智能機資料庫?”燕綏之問。

顧晏粗略掃了一眼說明,臉色終於晴朗幾分,“不能,但用處很大。”

“什麽用處?”

“釣魚。”

燕綏之挑起眉,“釣魚?”

顧晏把說明書遞給他:“他做了一個反捕捉程序,把這個程序加進智能機裏,隻要對方還在不依不饒地試探,應該能揪住對方的痕跡。”

這能算一個好消息了。

其實不用反捕捉,他們也知道遠程幹擾燕綏之智能機的是誰,跑不掉又是曼森兄弟的人。

但他們現在缺少的並非真相,而是證據,一切大大小小能指向曼森兄弟的證據。

“這大概是今晚最好的消息。”顧晏晃了晃智能機。

那個朋友大概感受到了他們的好心情,準時撥了通訊過來,獻寶似地問:“怎麽樣怎麽樣!看到說明沒?”

燕綏之已經開始鼓搗自己的智能機了。

顧晏朝他瞥了一眼,回答道:“看見了,正在裝載。”

“我跟你說,不是我吹牛,三次之內就能分析出對方完整的信號信息,最多三次!是不是很厲害?”

顧晏點頭:“很厲害。”

“就誇三個字?”

顧晏無語片刻,加了一個字:“你很厲害。”

對方:“……”

燕綏之在智能機裏裝好程序,正在對著說明搞設置。聞言抬眼朝顧晏看了一眼,在顧晏掛了通訊之後,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最應該尊敬的老師沒見你誇過一回,誇起其他人倒是很順口。”

顧晏收起屏幕界麵:“想聽我誇什麽?”

“500字以上,3分鍾自由陳述,開始吧,我聽著。”

顧晏:“……”

燕綏之好整以暇地等了一會兒,車內一片安靜。

法庭上一針見血從容不迫的顧大律師嘴巴突然變笨,愣是半天沒說話。

“一句都憋不出來?”燕大教授調好程序設置,收起智能機屏幕靠在椅背上,支著下巴逗顧晏:“我建議你再想想,否則你明天就沒有老師了。”

顧晏,“……”

“你……”顧晏無奈地看了他半天,終於斟酌著淡聲開了口:“對外不管碰見什麽,總是很有風度。但十有是裝的。”

燕綏之:“……”

顧晏:“真話不多,瞎話不少。”

燕綏之:“……”

顧晏:“擅長氣人,挑剔至極。容易親近,但隻是表麵而已,事實上固執、冷淡又被動……”

車內很安靜,車外夜色煌煌,燈火如龍,襯得他的嗓音溫沉如水。

他停了一會兒,說:“但是我喜歡。”

燕綏之看了他一會兒,忽地伸手拽了一下他的領帶,把他拉近幾公分。

他好看的眼睛含著笑意,目光落在顧晏的嘴唇上,“你今天是不是偷偷吃了糖?讓我嚐嚐。”

作者有話要說:被姨媽擊倒,癱了半天,時速慢成狗orz實在對不起。

今天奶奶過壽,發一章紅包祝大家都健康開心也為晚更道個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