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監控室值班員巴裏約翰遜的死,警署全員依然在緊張的調查中。

在悍金花園酒店下榻的客人沒一個簡單的,法旺區警署不敢掉以輕心,幾乎調用了全部警力,一邊查著巴裏,一邊還在查闖入406號房間的人。

他們的調查進展屬於警署機密,不可能輕易泄露昭告天下,否則會容易打草驚蛇。

外麵還有那麽多狗仔和記者全程跟進,以至於酒店內進駐的警員們警惕性很高,一個個都三緘其口。

整個下午,悍金花園酒店內熱鬧異常,又沉寂異常

人比什麽時候都多,氣氛也比什麽時候都喪。

到了夜裏用餐的時候,這種氛圍才終於緩和了一些。

警方似乎縮小了嫌疑圈,很多客人得以重新自由活動起來。

其中一小部分散戶對於這種人命意外很忌諱,不願在酒店裏多待哪怕一晚,餐點也不想用,鬧著要先行離開,又在院子裏被肖警長攔下。

“女士先生們,當然,我們並不是要限製你們的自由。”肖警長說,“而是這次的案子實在有些古怪,為了你們的安全著想,請盡量不要選擇在夜裏出行。如果一定要走,最好選擇明天白天。”

那部分客人很不滿,在院子裏跟他起了一些不愉快。

肖警長頂著一張棺材臉,說:“我替祖輩們感謝諸位的問候,但我依然要說,勸你們多留一夜,壓力最大的其實是我們警署全員,因為這意味著我們要保證你們在這一夜的安全,為自己說的話負責。如果不是真的為你們著想,我何必沒事找事。”

他的話成功說服了一部分人,最終堅持離開酒店的隻有那麽兩三位客人,其餘都選擇改為白天離開。

而那些背景更為雄厚的客人們,也許見慣了風雨,一個個都淡定異常,該用餐的用餐,該喝酒談事的談事。

喬趴伏在二樓欄杆上,看著樓下三三兩兩聊笑的人,嗤了一聲,感慨道:“哎你看,從他們臉上可一點兒都看不出今早出過命案。”

顧晏站在他旁邊,垂著的眸子,居高臨下淡淡掃了一圈,“正常。”

他們都不是第一次跟這些人打交道,對這些人的脾性了如指掌。

“真沒意思。”喬大少爺向來跟這些人混不到一塊兒去,“要連人命都看得這麽淡,那這日子過得可就真沒意思了。那位肖警長十有八九是個二傻子,把這窩狼放在一起多住一天都容易出事,還不如早早驅散了呢。”

顧晏朝他一瞥。

這位二傻子居然還喜歡嘲諷別人。

“這些人裏有人的嫌疑還沒解除。”顧晏說。

警署不方便明說,擔心得罪人,就會借由不安全之類的理由,把盡量多的人留下來。

一是不容易驚動對方,二來如果最終解除了嫌疑,也不用擔心鬧過不愉快。

“這樣嗎?”喬問。

他一直在用智能機跟誰聊著,時不時動著手指回兩句。

“經驗之談。”顧晏說。

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的沙發卡座裏,燕綏之正一口一口慢條思理地吃著晚餐。

柯謹安靜地坐在他旁邊,狀態看上去還不錯。

喬回頭看了一眼,“老實說,我之前還嫉妒過,心說一個小小的實習生有那麽討人喜歡嗎?怎麽連柯謹都對他特別一些。現在我算是明白了……這其實還挺令人高興的,說明柯謹在某些方麵比我敏銳,也許有一天他突然就好了呢。”

智能機又震了兩下,喬咬著舌尖看了一眼,表情有些無奈。

他簡單回了幾個字,肉眼可見地敷衍完對方,又問顧晏:“說起來我很好奇,你究竟什麽時候知道他是院長的?難不成一眼就認出來了,所以收了他當實習生?”

顧晏:“不是。”

他就算再魔怔,也不至於看見一個略為相像的人就懷疑對方是燕綏之。

顧晏回憶著那天的情形:“第一次在律所見到他的時候,我很不喜歡他。”

他不喜歡任何跟燕綏之相像的人,因為不管再怎麽相像,那些人都不是燕綏之,卻又總會讓他想起燕綏之。

這種感覺太熬人了,沒人會喜歡。

“真的假的?”喬說。

“真的。”顧晏靠著廊柱,朝燕綏之的方向瞥了一眼,又淡淡地說:“菲茲把他安排過來的時候我很排斥,一心想找由頭把他送到視野之外,越遠越好。”

這種情緒和想法占了上風,以至於那天的他罕見地有些反複無常。

“那你為什麽又破例收下他了?”喬很好奇。

“因為看到了他少得可憐的資產餘額。”顧晏道。

“哦,我就知道。”喬說,“你向來心軟。”

顧晏沒說話。

心軟嗎?

也許吧。

隻是當初看到那個資產餘額的時候,他忍不住想象了一下,如果燕綏之真的遇見這種事情,身無分文還處處碰壁……又驀地有些難受。

“所以你其實也花了一陣子才認出來吧?”喬說著,又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樣我就心理平衡了,顯得我觀察力勉強還行。”

“也不是,那天晚些時候就已經開始懷疑了。單是氣質相似還能說巧合,連偶爾流露的說話語氣都像,就太少見了。”

喬:“……得,轉一圈還是我最傻。”

顧晏瞥了他一眼。

喬扭頭看向卡座,又飛快收回視線,繼續擺弄著智能機。

這期間還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顧晏不急不慢地喝完手裏那杯酒,突然開口:“你憋了一整個下午了,究竟想問他什麽?”

“什麽?”喬冷不丁被戳穿,下意識駁了一句,轉而又歎了口氣,“好吧,你怎麽知道我有事問他。”

“……在這邊站了五分鍾,你看了那邊不下十次,期間發著呆咬了一回指甲,還有一直沒消停過的智能機。”顧晏忍不住刻薄了一句,“很榮幸,我長了眼睛。”

言下之意,不瞎都能看出來。

“哎……我姐,尤妮斯女士!她可能受了中午電話的刺激,一直揪著我討論老狐狸以前涉及的事情。”喬說,“至於院長……我確實有事想問他。”

喬說著,又轉頭朝卡座那邊看了一眼,剛好對上了燕綏之的目光。

燕綏之:“?”

喬立馬慫兮兮地收回視線,背對著卡座,拱了拱顧晏,“其實問你也差不多。你知道院長都辦過哪些跟醫療方麵有關的案子麽?很早以前。”

“就我所知,就一件。”顧晏說。

喬抓了抓頭,臉上有點發愁,“所以還真是你寫過分析報告的那件?你說我如果直接去問他那件案子的情況和細節,他會不會不太高興?”

畢竟那案子當初沒少給燕綏之引非議,這樣的情況下,很少有人樂意舊事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