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回師黑水
“你的名字……”凱倫瓦爾躺在不甚平坦的骨車上，用不屑的眼神看著躺在旁邊的呂岩：“真的很老土啊，很沒有味道，念起來不押韻，而且……”
“很悲傷。”呂岩淡淡的接道：“它聽來很悲傷，有一種絕望的感覺。”
凱倫瓦爾沉默了片刻，重新開口道：“名字是不會悲傷和絕望的，那種感覺來自於你的記憶，你是不是想起什麽了？”
“嗯，有些人類在喊我的名字，似乎他們很傷心。”
凱倫瓦爾拍了拍下屬的肩膀：“那肯定的，人類都是感情豐富的動物，平常活著淨吵架，同伴死的時候卻哭得死去活來，悲痛欲絕，太瘋狂了。”
“可我想不起來……”呂岩痛苦的說道：“我想不起來到底是誰在喊我的名字，又是為了什麽？”
“想起曾經是活物時候的事情？”凱倫瓦爾搖了搖頭：“基本不可能，至少到將骨階段時我也沒想起我以前身為巨龍的生活，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據說領骨之後記憶就會回歸了，改天我們去問問澤克西斯是否記得他曾經的野豬光輝史。”
知道凱倫瓦爾在說笑話，呂岩苦笑著搖了搖頭，他不想在糾纏於這個問題，於是轉換話題的問道：“大人，跳下骨狹間山之前我問你為什麽不保密骨龍的身份了，你說答案將在幸存之後揭曉，現在你可以告訴我答案了吧。”
“嘿嘿，小子，你看澤克西斯有把我劃作他的坐騎嗎？”
“沒有，他反而確認了你新的強骨身份，並且同意你在騎骨大人回來之前，直接聽命將骨大人。”呂岩不解的回答道，澤克西斯直接安排一個強骨骷髏的工作，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少見的事情。
“所以說啊。”凱倫瓦爾的魂言忽然變得很小聲：“那個蠢豬狡猾著呢，他就是想收服我做他的坐騎，但他現有的坐騎是將骨級別，所以他會等我自行成長到將骨級別，才會下手收服我。”
“啊——那我們跑吧？”呂岩已經和凱倫瓦爾共進退了，所以凱倫瓦爾要逃走的話，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跟隨。
“嘿嘿，逃個屁啊！”凱倫瓦爾得意洋洋的說道：“這就是我的計劃所在，澤克西斯實力在領骨中不算弱，而且他又是個慢性子，等得起，所以投靠他不會馬上成為坐騎，而有他在上麵頂著，別的騎骨和將骨也絕對不敢打我的注意，也就是說……在進階到將骨之前，我是絕對安全滴！”
呂岩恍然大悟，凱倫瓦爾這是在老虎邊上睡覺啊，借著老虎的威勢嚇走其他獵食者，但誰知道什麽時候老虎自己會餓的把他一口吞掉。
“大人……”呂岩還想再勸。
“這是最理想的狀態了，你以為骨龍的身份是那麽好隱藏的嗎？”凱倫瓦爾苦笑著搖了搖頭：“如果皇骨沒死，一切太平還好說，但現在天下大亂，如果沒有一個合適的保護傘，我注定難逃被當做坐騎的命運。”
呂岩默然了，看來追隨澤克西斯已成定局。
片刻之後，呂岩才重新開口：“大人，當坐騎真的很痛苦嗎？”
“那也不是。”凱倫瓦爾的口吻變得滄桑起來：“隻是我不太喜歡當坐騎而已，因為坐騎的上限就是將骨級別，而有些東西，比如你感受到的那種久遠記憶就需要領骨以上的骷髏才能回憶起來，如果可以的話，我當然希望能夠走的更遠一些，看一些不同的風景。”
久遠的記憶，呂岩在心中反複咀嚼著幾個字的涵義，那種令人悲傷欲絕的記憶，真的有那麽難以割舍嗎？
澤克西斯損失慘重，將骨隻剩下三名，騎骨不足二十名，手下其他層次的骷髏也是折損大半，不過他同樣也收獲頗豐，矻矻吉被他幹掉了，芬瑞爾也逃跑了，他取得了骨狹間戰役的勝利，而勝利者擁有打掃戰場的權利。
數百萬顆骨魂，從將骨的到強骨的，都遺落在白骨皚皚的山穀之中，等待著這場浩大戰役的勝利者撿取，這些骨魂如果落入人類手中，恐怕足以讓任何一個小國家換取十年以上的國庫存資，而在骷髏大陸上，骨魂也一樣有著它們不可替代的作用——城市升級。
骷髏的城市都建立在魂隙之上，而魂隙的大小和分支的多少，就決定了城市的規模，魂隙擴張的唯一方式就是吞噬骨魂，將大量的骨魂丟進魂隙之中，會讓整個城市獲得飛躍性的發展，據凱倫瓦爾估計，澤克西斯這一戰中收獲的骨魂，足以讓他治下的中心城擴大一倍的規模。
雖然這一倍的擴展之中，有很大一部分來自於澤克西斯自己部下的骨魂，但這個結局總比所有的骨魂都被芬瑞爾和矻矻吉瓜分要來得完美的多。
骷髏們裝載骨魂不像人類那麽麻煩，不需要什麽水晶，他們隻是將骨魂塞進自己的體內，那些骨魂就會被臨時固定住了，幾十天之內都不會消散，呂岩的體內也被放置了十幾顆骨魂，他也充當了一次運輸工具。
骨魂的顏色多種多樣，但大多偏暗色，暗紅、暗綠、暗紫、暗黃、也有灰白色和純黑色骨魂，就像一個個閃爍著微光的氣球，在肋骨之中輕輕漂浮著，它們彼此之間不會發生碰撞，也不會和呂岩的肋骨接觸，似乎在骨魂的表麵存在一種天然的排斥力。
呂岩對此十分好奇，一路上和凱倫瓦爾問了許多關於骨魂以及骷髏城市的知識，這個充滿了死亡氣息，但卻又生機勃勃的世界，讓他感到一種越來越深的認同感。
經過連續七天的行軍，大軍回到了澤克西斯治下的黑水城。
黑水城是澤克西斯五個城池中最大的一個，也是最堅固的一個，城中有一條長達十二公裏的魂隙，這條巨大的魂隙橫穿骷髏大陸的黑河，衍生出的魂隙分支像蜘蛛網一樣在黑水城的地下張開，按照慣例，這條魂隙和它的城池有著同樣的名字，黑水魂隙。
黑水魂隙雖然隻有十二公裏，但他孕育的骷髏居住地卻有近二十公裏，數千萬的骷髏在黑水城內生活，另外還有三十倍數量的骷髏駐紮在黑水城的周圍，渴望著從黑水魂隙中漏出的每一點腐魂。
大軍回城的時候，呂岩看到了狂喜沸騰的城外骷髏，所有駐紮到城外的骷髏都趕到城北來歡迎大軍的回歸，因為他們知道，大軍的勝利就意味著城池的擴張，而城池的擴張就意味著他們有可能從城外的流民轉變為城內的正式居民。
一望無際的骷髏海洋，各種怪異的歡呼聲匯聚到一起形成了迎接勝利者的交響曲，在歡呼著們讓出的狹窄通道上，每一名軍隊骷髏都趾高氣昂的走著，在勝利從骨狹間山這個骨頭粉碎機中生還之後，他們每一個都有資格接受這種歡呼。
澤克西斯騎著巨大的骨質蜈蚣，走在隊伍的最前麵，毫不遮掩他的得意，暫時的損失將很會彌補回來，這一戰會讓他的實力在周圍幾個領骨中脫穎而出，就算是稱霸整個骷髏大陸這種宏偉目標，也不是不可以想一想了。
澤克西斯後麵是三名將骨，他們和澤克西斯穿戴上的區別在於沒有頭盔，但身上卻也是穿戴著完整的盔甲，**的坐騎也有著不遜於骨質蜈蚣的威猛。
騎骨走在第三梯隊，十七名騎骨也都有坐騎，他們沒有資格穿戴完整的盔甲，但是可以在身上某個部位佩戴金屬的飾物，大部分騎骨會選擇在自己的武器上添加閃耀的金屬，這樣看起來顯得殺氣凜然。
第四梯隊是強骨，統一的黑麵紅底披風，雖然沒有坐騎，但列隊行走一樣的威風，凱倫瓦爾吊兒郎當的吊在隊伍的中後部，一臉的無所謂，顯然對這種歡迎儀式不感冒。
呂岩被澤克西斯指定為戰骨梯隊的領隊者，脖子上綁著紅色的小碎步，肚子裏裝著一堆花花綠綠的骨魂，呂岩有些尷尬的邁步向前走著，當他走進骷髏們形成的歡迎夾道的時候，他感覺周圍的聲音忽然降了下來。
“人形骷髏……”
“……戰骨……”
“從山頂跳下……”
低低的議論聲從兩側沒有魂言的普通骷髏群中傳來，呂岩心中暗道，人形骷髏果然還是不受待見啊，一路上周圍的骷髏同伴也都是愛理不理的樣子，而現在就連一般的普通骷髏也敢隨便議論。
正想到這裏，突然右邊有一個骷髏跳起來高喊：“就是他！就是他！走在戰骨第一個的，就是他，從骨狹間山上跳下來，幹掉了矻矻吉的呂岩！呂槍魔！”
剛才還有猶猶豫豫的議論聲頃刻間爆發了，無數骷髏發出瘋狂的吼叫：“呂岩！呂槍魔！好樣的！黑水城的救星！”
呂岩驚愕的愣在原地，他沒想到周圍的議論不是嘲笑他的人類骨架而是在確定他的功績，從骨狹間山上的亡命一躍怎麽會這麽快就傳到了黑水城，而隻是摧毀了戰旗的他，怎麽又會成為殺死矻矻吉的呂槍魔？
喊聲一浪高過一浪，無數骷髏被瘋狂的同伴擠碎，踩死，但這種死亡不足以平息他們對英雄的崇拜，早在數日前就有信使骷髏將這個呂槍魔的事跡傳回了黑水城，一個敢和領骨對攻的戰骨！有沒有殺掉矻矻吉已經不重要了，這種氣勢足以讓他成為當之無愧的英雄。
呂岩愣了足足半分鍾之後，才想起自己是戰骨梯隊的領頭，他猛然回頭，發現無數暗黑色的戰骨整整齊齊的站立在身後，等著他邁出前進的腳步，沒有一個骷髏上前半步，也沒有一聲不耐煩的催促，從他們的眼眶中，呂岩看到的是尊敬和認可。
原來沒有骷髏嘲笑我的體型，他們依舊遵從這骷髏世界的本能——對力量的崇敬，呂岩的心情忽然大好，他轉過身體，挺胸昂頭，向著黑水城邁出了堅定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