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平波暗潮(上)
“您開什麽玩笑啊程叔?我和夏潔才見過幾麵,她怎麽會喜歡我!”小可故意裝起了糊塗,就好像前一夜裏和大表姐之間發生過一定程度接觸的那人不是他一樣。
“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一圈這優劣差距也就顯現出來嘍!”程爸說:“像夏家大小姐這樣權力欲極強的人,她真正能佩服、能喜愛的異性一定是在某些方麵很出眾、比她生活的固有環境中這些青年男子都強的人。”
“您是說因為我和二舅動了武之後……她就?”
程爸信心十足的回道:“沒錯,定然是這樣!”
梁隊笑嘻嘻的說:“你程叔不會看走眼的,他當年剛被分到刑偵部門時就是我們隊裏心理課考核分數最高的精英級隊員,如果他不受這重傷,現在沒準兒早爬到省公安廳當上大官了。”
“去你的,”程爸回道:“我有那麽官迷心竅嗎?”
正當梁隊和程爸嘻笑怒罵相互拆台玩鬧之時,小可卻在想:“夏潔真的想做族長嗎?可是,她是個女的,夏家族規……”小可經過這兩位高人的提點之後,頓時明白了大表姐在外人麵前和與自己單獨相處時的行為反差為何會如此此大,那個曾在父親麵前多次提到要重新樹立族規威嚴的是她、以及閨閣中那個對小可百般誘-惑、恨不得將小可吞下去的也是她,她不是少年英雄小哪吒,這兩個行止完全擰巴的大表姐都是她最真實的一麵,她想當族長這件事不由得小可不信。他心想:
“沒錯,她能力出眾,在同齡人中遠勝儕輩,她若對那族長之位毫無興趣反而奇怪了。”
他猛然回憶起了前一夜裏大表姐勾-引他的時候曾無意間透露過隻會嫁給姓夏的人,而且她還說做出這樣的選擇有她充足的理由,小可不會懂之類的話。小可這時候終於多少懂了些,他奇怪的問道:“程家二舅難道看不出來女兒有誌向當族長嗎?”
“你和我二舅哥接觸不多,並不清楚他的為人。”程爸說:“他這人一心沉醉於武學,所以才練就一身好武藝,成為了夏家百年以來刀法第一人。然而正因為他隻熱衷習武,所以對權利並沒有多大的興趣和敏感度。我丈人當年為了救下我和雙雙她媽而放棄了族長大位;可是這並不代表他老人家肯把大權轉交於夏家旁枝,那時候我大舅哥已然病入膏肓,於是我丈人便把族長之位傳給了我這個並不想當族長的二舅哥。”
小可頓時搖了搖頭:“程叔,就算沒有你們夫妻亂了章法在山洞中幽會的亂子出來,你二舅哥執掌族中大權不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兒嗎?您嶽丈老爺子退位豈不是多此一舉嗎?”
梁隊突然插話問道:“程子,你和弟妹昨晚去哪兒幽會了?你們倆奔五十的人了還玩這調調兒?”
“滾犢子!就你那兩隻串風耳朵,難怪半輩子隻混了個隊長,我說的是我二舅哥當上族長之前的事兒,那時候雙雙還沒降生呢!別提這茬了行嗎?”
梁隊當然沒聽錯,他隻不過逮到個機會又黑了死黨一回,功德圓滿之後梁隊隻覺得全身舒服通泰,他抱起胳膊笑吟吟的繼續聽這對爺倆拿桃源穀的舊事來剖析當前局勢。
程爸白了梁隊一眼之後繼續講道:“我嶽丈公然偽背族規保下我夫妻二人性命的舉動引起了族中幾個有實力競爭族長之位的人家大為不滿,其中就以雙雙表舅一家的反應最激烈,他們那一枝的成員甚至把爭族長大權的意圖擺在了明麵上。隻不過我家老爺子雖然退了位但仍舊掌握著實權,幾番爭鬥之後雙雙她表舅奪位失利,後來負氣出走也就離開了桃源穀,近些年來村裏人多少打探到他的一些消息,我這位表哥日子過得並不好。
唉!這族長有什麽好爭的?為了一個號令數百人的權力和虛名竟然每一代親戚間都會發生些許小磨擦,甚至有些人更是動了歪心思耍起了鬼域伎倆。”
“在桃源穀中族長說一不二,猶如此間的穀主一般。當然有人爭啊,”小可不以為然的說:“雖然我也覺得這族長沒什麽了不起的,就算當個土皇帝也不見得會有多少幸福可言,然而人家夏家村裏的權貴們就是好這口兒,而且這位置坐久了之後誰都不願意主動讓出來來的。看看您的二舅哥吧,他老人家打算替一雙兒女找對象,那排場陣勢看起來就像是隆恩浩蕩欽點了我和程雙一樣,他看中了誰誰就得歡心雀躍的接著,但凡有反對者他就抬出族規來嚇唬人,他若今天就主動退了位,明天還能有這樣的底氣頤指氣使的嗎?
對了程叔,你情敵當年也在覬覦族長大權啊?他當真不自量力,玩文的鬥武的一定都不是二舅的對手。”
“我哪來的情敵?噢,”程爸對自家夫人的表哥很不屑,他歪了歪嘴說:“你說雙雙的表舅啊?他也配當我的情敵嗎!他們家在桃源穀中勢力很大,和我二舅哥一家在財力和人脈方麵幾乎不相上下。雙雙表舅不過是沾了身世好的光才有機會在族長座位邊上蹦達過幾次,然而他最終還是沒有實力坐上去。
夏家族內這兩枝後裔各自掌握的資源雖然足以一較長短,然而才俊之士並非呈平均分配的,所以哪一家裏若接連幾代都出了全族無人可與之相抗的人才,這一家連續執掌幾代族長大權的情況也經常發生,如此爭來爭去惡根難除,兩家人千年來經曆了數十任族長的傳承,最終也沒形成一個合理的製度來。”
小可幹笑了一聲,歎道:“看看人家花旗國,人家反倒看得透,兩黨之間大打出手過兩次,南北戰爭之後誰也不服誰、又滅不了對方,幹脆就聯合執政,各自輪替著作主,在野的一方負責監督,執政的一方在對方的追趕之下更要不斷強化自身修養和實力,唯有競爭和壓力才會催動著製度變得更合理、無懈可擊;一家獨大的情形嘛,嗬嗬!
花旗國玩的兩黨製不過就是咱們老祖宗在氏族時代直至夏、商、周朝期間一直延襲使用的昭穆製度。唯有兩大氏族合並在一起輪流執政,人們才會知道公平對於發展的意義。可是而後的千百年中這種優越的製度卻隨著人們道德的淪喪被曆史逐漸忘卻了。
人家老外直到幾百年前才發現了這種製度的優越性,花旗國能在幾十年內稱霸世界難道純屬僥幸嗎?我們不能簡單的說昭穆製這個被意識形態與我們相對立的國度所延襲就一定不好;一股腦的把祖宗留下來的東西全當糟粕扔了是否也有些欠妥呢?”
“恩,你小子開口閉口要麽說老祖宗的東西優越、要麽鼓吹複興什麽的,你很有當夏家族長的潛質啊!”程爸嘴上雖然在拿笑話數落小可,然後他內心深處卻深以小可這番話為然,他正色道:“舊製度未必不好,隻不過並不一定適合現今的情形,雙方共同發展的前提是你要有一個好對手!雙雙表舅那樣的人嘛,他隻會玩些陰的,沒什麽拿得上台麵的治理才能。指望著他和我二舅哥競爭、甚至上位,那不是在把全村人往火坑裏推嗎?”
梁隊歎道:“是啊,庸才當政對百姓的危害遠甚於桀紂之流啊!我並不看好雙雙的兩個表哥,這兩人任哪一個上位對這個村落的發展都沒什麽好處。”
提到程家兩個表哥,小可便深自後悔起來,他破壞了程爸離間這堂兄弟倆以攪亂夏家格局的打算,又差點引起桃源穀同姚偉、關明間的火並。他和程爸沒能事先溝通,結果各幹各的,如今反而把將要掌握的主動權拱手交了出去。提及此事小可便搖著頭歎道:“還是程叔你看得更透徹、長遠,我隻會一味的蠻幹,胡亂拉那兩個醋壇子下水瞎攪和,結果卻把你好端端的一套連環計在第一個環節上破壞掉了。”
程爸意味深長的看了小可一眼:“這不算什麽!我二舅哥隻不過一時痰迷心竅,等他清醒下來以後自然會放了我的,到時候咱們不就皆大歡喜,你繼續做你的客人;我仍舊是夏家的老女婿嗎?”
小可並沒有如程爸所言一般的樂觀,他有著一種不祥的預感,糾結了好半天他才說:“自打一早上起我就感覺到一種說不出來緣由的不安,這村子看似一團和氣,實際上平波之下卻暗流湧動;這種危機表麵上看是因為程家二舅為難咱們而引起的,實際上程二舅對咱們這些人壓根構不成威脅,他隻不過在跟咱們擲氣而已。然而究竟是什麽人在瞄著咱們我卻不得而知,我甚至覺得有些人在打整個桃源穀的主意!所以我才決定要留下來等著這夥人露出頭的。”
程叔和梁隊同樣感受到了一種令他們極度不安的氛圍,這感覺有如他們的部隊在戰場上陷入了敵人設下的包圍圈中,而在對方開火之前,這些在生死線上兜過數圈的老兵就提前感應到了前方的陰霾和危險。
正因為如此,程、梁二人才和小可開誠布公的談論了他們的所知、所想,把桃源穀上一代的恩怨以及大表姐有意爭權的問題都告知了小可。在他們看來,就算大表姐有心於族長之位,她若單憑一己勢力是不可能掀起任何風浪的。
當小可戳穿了她勾結外人的真相之後,這兩位老兵總算就此找到了關鍵所在,他們認為化解危機的防範重點不在村內;而是要注意村外陌生人的滲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