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偷窺無罪
“你們是怎樣說服我姥爺相助的?”程雙問父親道:“難道是以救下你們的命做交易替我二舅隱瞞他砸壞了銅爐的事嗎?”
“算不上說服,老爺子隻是不願看著一雙兒女都折進去而已!你姥爺性格固執,你媽和你真是一脈相承而傳習了他老人家的性子,以他的個性若是要救你媽和我的命,縱使要他去死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而他若無心救我們,就算我們拿任何籌碼同他交易他也不會答應的。
我和你媽壓根就沒有要挾你二舅拉他下水的打算。我們三人出了洞以後外人看起來都當是你二舅抓獲了我倆,你二舅找個機會和你姥爺通了氣,你姥爺總要領我這個準女婿的情吧?其實你二舅若是硬賴上我們倆,把打壞銅爐的責任推給我們大家還是會相信他的,畢竟人們早就對落井下石、牆倒眾人推的事習以為常了。隻不過你姥爺和你二舅都是正直的人,而且他們爺倆是真的疼愛你媽。”
程雙對父親此話並不以為然:“真的疼我媽你們犯得著二十多年不能回村嗎?”
“你還小,不懂得為人父母的心思。雙雙!等你以後有了孩子就知道了,做爸媽的寧可什麽都放棄也會成全自己的兒女。”程爸說:“如果你姥爺把規矩和族長大位看得比自己女兒的性命還重,我們倆早在二十多年前就一塊殉情了,當時你媽已經懷上了你,我們若死了以後更沒有你這小丫頭什麽事嘍!
要說起來咱們一家能活到現在還得感謝你這小丫頭福大命大麵子大,你姥爺原本還在考慮是否該救下我們;當他老人家得知你媽已有身孕之後,他看在未來外孫女的麵子上這才下定了決心!”
程媽說:“你姥爺是很愛我的,我和你爸犯下的過錯太嚴重,他為了保住我和你爸的命最終選擇了放棄族長之位向族人求情,宗族大會最後給出的結果是要求我們倆立刻離開桃源穀而不得再回來。直到近十來年,老一輩的族人對舊事都淡忘了,大夥兒忙於賺錢因而把這信仰式的族規也都看得輕了,這才沒有人再為難我們,你姥爺、姥姥先後去世那兩次我也曾回來過的。”
程雙聽到後來隻覺得這段往事的開端和張生與崔鶯鶯的故事很類似,然而與《西廂記》那理想化的結局相比自己父母卻經曆了更為淒婉的收場,她的思緒漸漸飛回到了數十公裏之外的那座山洞,她想象著二十多年前的某一天,那洞口的平台之上站滿了桃源穀的族人;而山洞深處當時正年輕的程二舅與程爸一個手執大砍刀、另一個握緊三八大蓋正在生死相搏……程雙突然睜大了眼睛問:“爸、媽,你們幫我回想一下,那隻銅爐在損壞之前它裏麵是否特別幹淨?”
程媽記心很好,她隻回憶了一瞬便肯定的回答道:“裏麵盛著很厚的灰!我記的沒錯吧,孩兒她爸?”
“是的!那爐子一眼看去就知道它是煉東西用的,裏麵那厚厚的肯定不是燒火做飯剩下的鍋底灰。”程爸笑問女兒:“你對那件古物感興趣了是嗎?等你僥幸渡過這次被逼婚事件的難關之後,你不妨再作死和你那朋友進洞一次把爐子偷出去賣掉,也好解了你在夏家受到的冤枉氣!”
“我又不是文物販子,爸!我知道你在說反話,我以後不會再做這樣讓全家都為難的蠢事了。”程雙話鋒一轉問父親道:“對了,您看出那爐子是煉製東西用的了?您沒在灰裏找找啊,它說不定是用來煉金子的!”
“你這小財迷!這一點跟我和你爸一點都不像。”程媽回答說:“那麽一隻破爐子能達到多少溫度?怎麽可能煉金子呢!我和你爸閑暇時還真的在那爐底灰中翻找過,並沒有任何有意義的發現。”
程雙提出的幾個問題正是小可此時心中糾結的重要環節,而程爸、程媽給出的答案卻使情況變得更加撲朔迷離起來,小可心說:“原來那條巨狼出現變異不過是近二十年來發生的事,所以程爸才能安然出入封狼山中而從未出過事。那爐子被砸裂之後以狼類的智力當然能夠打開它的,所以那條狼才能吃到煉丹爐之中的灰而變異。那煉丹爐被倭軍搬出來閑置之後沉睡了半個世紀,如果不是被砸裂開來的話裏麵的灰隻會一直藏在裏麵。這條巨狼算得上是五十年來最幸運的一條狼了,隻不過這種變異對它來說當真算是一種幸運嗎?
那煉丹爐裏有灰就代表它被使用過而並非單純的陪葬品,這裏麵原本應該和老窯口那座爐子一樣裝有丹藥的吧?可是這隻煉丹爐裏麵的藥丸到哪裏去了呢?會不會是被闖入山洞的倭軍帶走了?”
小可將一眾混亂的信息重新匹配梳理,他漸漸發現自己之前經曆的眾多奇怪事件彼此之間竟然存在著一些難以盡釋的聯係:他由突然出現在封狼山中的西村無傷聯想到了小高橋,又由小高橋的父親而回想起了位於蜂蜜山中的那座關東軍683部隊建造的地下基地,
在基地裏他和張湛、葉嬰落曾一同發現並譯出過一本工兵日誌,從中得知老高橋曾在此地搞出過一係列很令人費解的試驗。實驗的具體環節他們雖然不清楚,然而基地遺留下來的惡果卻是在此後七十年中形成了食人花和大白鼠相互製衡的封閉式生物圈,基地中那個人類的巨型肝髒其生理特點和這條巨狼卻又何其相似!
據日記中記載那塊肝髒是從一具女屍的身體中解剖出來的,數十年中持續不斷的為683基地提供所有營養運作來源的正是這塊肝髒。它蓄藏的能量和它令人乍舌的恢複能力遠比那條巨狼神奇得多。巨狼隻不過吃了些爐灰、發生的變異隻是個頭很大、恢複能力比正常動物快上幾倍而已;和那隻與整隻棺材大小相同、七十年不間斷的造血卻仍然沒有壞死的肝髒比起來,那條巨狼才叫小巫見大巫呢。
“可是據工兵描述那女屍被運去之時仍然麵貌如生、生命體征都還在、更像是一個睡不醒的植物人。如果她就是完顏夏都的老婆,她被那支由老高橋帶隊的倭國部隊從封狼山中那山洞石棺裏偷了出來,在曆經了九百多年以後她應該早就爛成渣才對!會不會是我弄錯了,過度敏感的把老高橋手上兩組不相幹的實驗強行聯係到了一起呢?”
小可低聲沉吟道:“既然老高橋做的這兩件見不得人的事都被我發現了些許線索,足見瞑瞑中自有一股力量在把老高橋和他們倭國軍隊的齷齪行徑公諸世人。那女屍是誰已無從考證,我權且當她是完顏夏都的老婆好了,她的屍體曆經千年而不腐,她的肝髒經老高橋後期的實驗處置之後又變成了一個核動力級的生命體,老高橋究竟對她做了什麽?”
“丹藥!極有可能是那枚丹藥。”小可心想:老高橋得到了爐中那枚丹藥,那丹藥是由老窯口那山洞的主人——大祭司煉製的,這大祭司身上的秘密恐怕遠比那兩枚丹藥驚悚得多。他留下的丹藥是在老高橋手上才和那女屍結合,所以她的肝髒才不幸的出現變異而無限造血直至我們徹底毀壞了那座基地。
這女屍與那丹藥似乎是兩個完全獨立卻又等待著多年後的某天能夠結合在一起的體係,就好像睡美人在等待著那位吻醒她的王子一樣。按照工兵日誌中的記載,老高橋原本並沒打算解剖那具女屍,結果他的手下卻趁他不在基地時解剖了她,這不就像程熊貓說的一樣,是倭國部隊中那“下克上”的惡習在作祟嗎?所以老高橋才會懷恨在心殺掉了那兩名手下。
然而,是什麽保證了那女屍千年不腐的?
小可心中一驚,冬夜的寒風吹過,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本能的伸手到褲袋中摸了摸,“是這隻玉墜!所以老高橋的後人才會派西村無傷一夥兒再度返回封狼山古洞找尋它。”
他滿腦子混亂異常,隻覺得這隻玉墜無比的邪惡;此時程雙的腦子卻也亂得很,她被父母接下來對她說的話題攪得疲於應付。
小可被冷風吹得回過神來,他側耳傾聽,此時程家三口在討論的是一個和他關係密切的話題:
“雙雙!當著爸媽的麵你可要說實話,”程媽為了確認寶貝女兒與小可在山中共處的這幾天裏並未**於他,她這做母親的便代夫君問女兒:“你和那小夥子在山裏同住了好幾天,你們沒做什麽出格的事吧?你應該懂得媽問你的是什麽意思!”
“哎呀,媽!”程雙嬌怯的喚了母親一聲,而後忸怩道:“我們會怎樣?你們放心吧,女兒家教這麽嚴格,才不會做那樣前衛的事。”
程爸尷尬的笑道:“你媽家教那麽嚴都沒能抵敵住你爸的無窮魅力……”
“去你的,當著女兒你那滿嘴的瘋話就不能收斂些?”程媽氣道。
程雙急切的說:“之前我不是說過了,我在山洞中沒做過對先祖不敬的事嗎?”
程媽說:“你那隻是情緒激動之時的一句無心之言。”
“無心的話才說明是真心的啊!”程爸說:“女兒都這樣講了,咱們就放心吧!”
“是!是!咱們這樣做了,所以你才癱瘓了半輩子;我又伺候了你半輩子,這都是咱們在洞中對先祖不敬遭到的報應。”
“你們把原本挺有情調的事講得這麽瘮人!”程雙嗔怪父母說:“什麽先祖啊、報應啊,就好像完顏夏都是個很靈驗的老仙兒似的!大晚上的你們就不能說點讓我聽了犯困的話題嗎?”
程媽說:“爸媽現在和你說的事不就是擔心你和那小子獨處一室會犯困想和他睡覺嗎!不是媽信不過你,隻怕你被那小子迷得亂了分寸、一時難以自控。如果說前衛,你爸媽就是反麵典型,我們本沒資格教育你的,現代人觀念這樣開放,你們小年青兒成年以後做些什麽我們做父母的隻能叮囑,卻沒有法子管束得太嚴,一切全憑你個人的生活態度。”
“那小子嘴是賤了點,不過他對異性還是很膽小、很拘謹的,挺有點道學先生的行事風度,我對他挺放心的。小半年前我倆一同辦案就曾一起住過一晚,那時候我們裝扮成夫妻,犯罪嫌疑人把我們安排在一間裝有攝像頭的房子裏想考察我們;那次他就沒把我怎麽樣。”
程媽氣道:“你這傻丫頭,他這樣兒的才是最危險的男人!都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他先在你心裏樹造一個積極、陽光、正派的形象,等到你對他心動了自行送上門去他才樂得接受你,以後他對你膩了也就有了借口,說你們在一起是因為你喜歡他;而不是他在強求你。”
程爸莞爾一笑:“看看,你媽講的這些都是你爸失敗的人生經驗啊!你爸虧就虧在當初把喜歡你媽的心意表達得太過明顯,結果這些年我每次想同她離婚給你換個小媽,你媽都以當初是我追求她為借口,要我負責到底。”
“你趕快歇會兒吧!”程媽氣呼呼的好半天說不出話來,她這番苦口婆心教育女兒、為她打預防針的努力都被程爸這一心嬌縱女兒的行為和了稀泥。
躲在窗外偷聽的小可強忍住笑,心道:“程爸真是一個很有趣的人。也對!他這身殘疾落下了二十年,如果不樂觀些一準得憋出些心理疾病來。我和程熊貓都該慶幸才對,有這樣睿智而且對女兒疼愛至斯的老警察鎮場,說不定被逼婚的事還會另有轉機的。”
隻聽程雙嚴肅的回答道:“人太過癡迷於另一件事就會分了精力,我曾發過誓一定要替我爸報那一槍之仇以解他二十年來的癱瘓之恨,在兌現誓言中的內容之前我是不會找男朋友分心的。”
“恩,這樣就好!你和那姓吳的小子既然沒發生什麽,結婚的事也就有了回旋的餘地。”程媽說:“要不你就答應了你二表哥吧!”
程雙回答說:“和二表哥在一起不是同樣會分了心影響到我替爸爸報仇的進度嗎!”
“不行!你們娘兒倆說得都不對!”程爸急道:“媳婦兒,咱們不能強迫雙雙嫁給她不愛的人;雙雙,你若是十年、二十年以後還抓不到那名槍手,難不成你就孤苦一人做一輩子老姑娘嗎?”
“我不是還有你們嗎!”
小可正待聽聽程爸會想出什麽樣的辦法幫助自家三口脫離此困,此時他靈敏的耳朵突然聽到後院傳來了門樞輕輕響動的聲音。
“原來是大表姐!”他心想:“這美-妞大半夜的是出來上茅房嗎?我須得盡快躲回房裏才行,她路過這園子時我可該往哪裏躲才好?”
他貓著腰悄悄退回到自己的房門口,小可一心念著趕快打開房門溜回房裏去,又擔心靜夜之中房門的響動同樣會引起大表姐的注意,他扶著門把手傾聽了一小會兒,她若要去廁所總該路過這兩排房舍才對的,然而大表姐卻並沒有向這邊走過來。
小可等了半天仍然沒聽到對方的腳步聲,他等得不耐煩了,出於好奇便偷偷潛到牆角向後探出頭去,向後院中大表姐閨閣的方向瞄了一眼——沒人。
大表姐閨閣中燈火盡熄,一眼看去定然會認為住在房中的人早已在沉睡中,然而小可之前聽到的那聲房門響動卻定然錯不了,他膽子本就大;而且自信完全有能力從大表姐設計的任何暗算中成功脫逃。在好奇心驅使之下小可便鳥悄兒的放輕腳步,繞過自己住的這間房子來到了後院,這一眼望去整座後院裏仍然空空如也。
小可心中失望,一邊納著悶兒一邊胡思亂想:大表姐該不會是半夜睡糊塗了、或是患有夜遊症什麽的,她隻開了一下門卻又關合了它,之後繼續回去睡大覺了吧?
“喔喲?”小可臉上頓時現出極八卦的神情,心說:“這位一眼看去就覺得她形止不羈的大表姐,該不會是趁著天黑放了哪個野男人到她的閨閣中叉叉圈圈吧?”
他轉念一想:“她有過什麽不檢點之行關我屁事?我又沒打算真的去做他們夏家的女婿!不過我今夜若是捉了個奸,會不會就能以此為挾強迫程二舅放我一馬,求他別逼我做這個還沒進門就被戴了綠帽子的準女婿?這種事放在別人身上當然會覺得不爽;唯有我騎虎難下壓根不想娶,扒不得大表姐和別人勾搭上呢!
唉!隻可惜以程二舅那頑固勁兒,就算他女兒是一隻生過十窩小崽的母豬他也不會放過我的!”
小可對這種風月之事本就不感興趣;而且身處危地之中他自保的警覺性極強,他收起獵奇之心轉身便要回自己房去,隻這轉頭之際他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得釘在了原地,就連嘴角掛著的那一絲邪惡的笑容都僵在了臉上。
隻見夏潔正趴在小可這間房的後窗上向內張望,她頭上戴著一隻軍用夜視眼鏡,以此物來保證她能透過窗子在黑暗中窺探清房內的動向。
“臥槽!這姑娘在長輩麵前裝得跟個剛直不阿的女判官似的,原來她背地裏這麽陰暗,竟然幹得出大半夜偷窺男生臥房的行徑?雖然她這麽做遠比在閨閣中偷男人低調些;隻不過她頭上戴的那作案工具也有些太高端了點吧?專業!真他女馬專業!”
他正想著該當盡快避開這位女偷窺狂,大表姐被夜視眼鏡的皮帶勒得太緊,她攏了攏頭發,無意中側過頭來向旁瞥了一眼,她於靜夜中乍一見到小可神出鬼沒的站在身邊,驚嚇之餘她掩著口就向後摔倒了下去。
小可也怕她這一摔、一叫會驚醒全院的人,他一個箭步向前彈出,搶在大表姐摔倒之前拉著她的右臂向回提了一把,她被拉回到之前站立的位置和姿勢之後腳下一軟,整個人都如一灘泥一般倒在了小可的懷中。
小可連忙張開雙手示意自己並無占她便宜之意,他無奈的輕歎一聲,心說:“色狼不都是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