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三八大蓋
這山洞明顯要比老窯口那座精致得多。進入洞中以後兩人的第一感覺就是這座石洞更為寬敞、空氣幹爽、溫度適宜，雖然陽光終年難以照射進來卻並不陰冷，洞壁被開鑿得頗為平整、穹頂之上被開鑿出來數個用以通風和采光的小洞，而洞內向深處延伸的地麵又呈現出小角度的傾斜，以保證小洞中滲下來的水珠不會在洞內積累。
小可把手電交給程雙，她先用強光手電在山洞中大致掃視了一遍以防備其中潛藏著某些不明生物——尤其是那條巨大的狼。小可借著自然微光首先注意到的是左手邊靠牆處立著的十數支步槍、以及旁邊地麵上的一攤碎物。那些步槍架互相支撐著架在一起頗有些像抗戰片中倭軍投降繳械時的樣子，他為程雙指明了方向：“看，那些是什麽？”
程雙並沒發現洞中有任何生命體的威脅存在，這才回過頭向小可指出那位置處望去以仔細辨認，她道：“那些槍是三八大蓋！”
兩人向前幾步以仔細觀察地上那攤物品，他們很快發現這些雜物和洞口地麵上那些碎骨具有很多大同小異的特質，程雙疑惑的自語道：“從槍支型號和地麵上這些殘破的衣物和領章看來，這些碎骨頭的主人生前應該就是七十多年前進山的那夥倭軍士兵，屍體破碎成了這副模樣，難不成屍體也是被狼群食盡了肉以後又嚼碎了骨頭嗎？”
小可得意的說：“我就說這些狼餓瘋了會進洞來取食的嘛！這些骨頭的損毀程度比洞口那些要輕得多，還沒慘到變成碎屑的模樣，這不還能辨認出肩胛骨嗎？可見狼群還是不太敢進來的，但餓過分了偶爾啃一啃這些骨頭也算是變向的望梅止渴罷？狼群在最害怕、最絕望的時候會沒命的逃到這裏，此處定然在它們的童年中留下過深刻的記憶。”
“也有可能某種深刻的記憶已經被寫進了狼群的基因之中，因而深深的影響了它們的潛意識，”程雙補充道：“所以它們才會對這地方有著莫名的恐懼。”
“這裏究竟發生過什麽？”小可搖著頭苦苦思索，他說：“這些倭賊的屍體躺在洞中，難道門口那道機會能夠再度轉變方向朝著洞內發電索取人命嗎？”
程雙說：“你這就叫先主為主了。誰說它們屍體所在地就是事發第一現場了？不是你自己推測出那道鋰雲母石門原本應該是擋著山洞口的嗎？或許這些死者就是為了搬開它才不幸被電死的呢？”
“咦？程熊貓，你什麽時候變得這樣聰明了？”小可說：“沒錯，定然是這樣。這洞中恐怕有著某些不為人知甚至不能為人所知的秘密，這些倭國兵在夏家那位叛逃者的告密之下有幸得知了這秘密的某些關竅所以組隊進了山；然而當他們撤離的時候卻沒有人再敢把那塊雲母石弄回去了，眼看著同伴被它電死過，這得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克服恐懼不顧性命的步死者後塵再將這石頭推回去？
還別說，這些倭國兵的物理知識竟然不在你程熊貓之下，為了防止再有人入洞那些倭國兵幹脆就在洞口對麵堆設了幾支迫擊炮做另一極並且改變了鋰雲母的放電方向，自這個電場形成之後山洞口就變成了非常要命的地方。”
程雙氣道：“你可以不拿那些倭國鬼子和我做比較嗎？”她俯下身去拾起一支三八大蓋並將槍托頂在肩頭做出了射擊的動作。
“你玩過這種槍嗎？”小可問。
她搖頭說：“我大學是在警校念的書，專業課上我們並沒摸過這種過時了半個多世紀的槍械，而且我也沒有在軍事曆史博物館進修過的經曆。”
小可悻悻的說：“真晦氣！咱們在山裏轉了兩天就撿到這幾十斤廢鋼材，在這堆廢品裏如果能搜出幾斤子彈的話說不定還能賣點銅！”
“我說它陳舊過時並不代表這種槍性能不濟啊！”程雙掀開防塵蓋子，一邊推動槍栓一邊向小可介紹起這支威名赫赫的槍來：“這種槍研發於一百一十年前，它的大防塵蓋子能夠有效保證內部的清潔，它就是因為這非常明顯的蓋子而得名的。它的槍擊隻有五部分組成，簡單而易於維護，而且適應沙塵環境的能力極強。”
小可在碎物中翻出一叢子彈袋拉了出來並在身上比量了幾下，他最終沒鼓足勇氣把死人的物件穿戴在身上，“這東西挺輕的，完全沒有我想像的重啊。”
程雙回答說：“倭國步兵的子彈袋滿負荷能攜帶120發子彈呢。他們國家資源匱乏，設計盡量小些口徑的子彈可以省出不少的銅。”
“三八大蓋口徑小的特點我知道一些！”小可顯擺起他的知識儲備量來：“我在電視劇裏看到過類似劇情，這種槍穿過身體時隻要沒打中要害最多隻會在身上留下兩個前後洞穿的孔而已，將養幾個月就能好，所以都說它的殺傷力不足。”
“那些娛樂型的戰爭片子也可以信嗎？”程雙臉色很難看，她說：“這種槍在百、八十米這樣的近距離打中人的確殺傷力不大，所以八路軍和國軍使用繳獲的三八大蓋時都會在彈頭上劃上幾刀，以保證它擊中敵人以後子彈才會在對方體力改變轉動方向，子彈進入對方體內以後不再勻速旋轉的話就能在造成貫穿傷的同時帶出更大的傷害來；可是你猜為什麽倭國士兵明知道此槍的這一缺陷卻從不劃傷他們的子彈呢？”
“你是在考我？”小可笑道：“或許是因為使用劃過的子彈射擊精度差？也說不定隻因為倭國兵太傻太天真吧，或者因為他們那教條的步兵指導條例裏規定了不許損毀武器？否則會進軍法處。”
“你的答案都對，當然也都不全麵。”程雙黯然回答說：“其中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在於倭國軍隊克服這種槍殺傷力缺陷的法門，他們會盡量保證在遠距離範圍和敵人對射。倭國單兵大多可以做到在六、七百米的範圍對敵人造成有效殺傷，以三八大蓋的精確射擊距離來說倭軍中至少有四分之一的步兵有資格轉做狙擊手。縱觀現代軍事史來看，能像倭國部隊這樣將步兵單兵素質訓練到這種程度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小可不屑的說：“說的就像再打起仗來倭國人還會成為最優秀的軍隊似的！你不要這樣漲敵人的誌氣啊程熊貓。就說咱們眼前這夥倭國兵，他們如果當真不怕死的話就應該再頂上幾十個炮灰去把那塊鋰雲母石挪回山洞口，那樣的話總比他們改造的機關要靠譜吧？”小可說：
“其實咱們不用聽倭國高層那些右翼份子整日裏瞎吵吵，真到了戰前動員時平頭老百姓未必會像幾十年前的民眾那樣鳥他們的。現代社會思想如此開化、生活節奏這樣緊張，倭國平民過著什麽樣的生活咱們拿自己來類比就好了。他們挨餓時國家哪裏管過？餓死的、跳樓的難道還少了？國家當真打下哪裏以後好處又不會是他們的，他們才不會像當年的倭國人一樣輕易的就被軍國主義迷惑呢。再說就算他們真能夠全民動員的話又怎樣，倭國部隊那麽厲害當年為什麽會輸？”
“如果不是榴彈炮、坦克這樣更瘋狂的裝備以絕對優勢壓倒並縮減了步兵生存空間的話，單論槍械對戰恐怕沒有哪個國家在人員一比一的情況下有絕對實力和倭國兵對攻並大獲全勝，難怪倭國人當年會如此執著於步槍而對自動火器不屑一顧呢。”程雙回道：
“決定一場戰爭勝負的因素太多了，咱們都不是專家，能說出的原因恐怕太過片麵了些，要我說啊單就軍事方麵來講的話，倭軍打仗失利的最主要問題在於他們部隊中“下克上”的風氣太嚴重了，一個個自信爆棚的下級軍官為了建功立業向來不聽從上級的指揮，這一點連倭國軍部都毫無辦法！有時候下級弄出亂子為了大局著想上級軍官還要替他們擦屁股臨時組織救援，由此而不斷擴大規模以致於造成大規模會戰的例子可不是一起兩起呢。”
“說的怎麽有點像我們的民族英雄李雲龍呢？”小可說：“軍人在服從命令與把握機遇之間的權衡本就矛盾。就拿李雲龍的幾個原型人物來說，哪一個能征善戰的無敵將軍都不會是老實聽從上峰命令的乖寶寶。”
程雙笑道：“這就有點像我們上小學時，那些班裏最淘氣、最不被所有人看好的孩子到了社會上以後最終的成就卻超過了好多品學兼優的學生一樣。個性與服從誰對誰錯本就是個必須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的偽命題。”
小可的小學經曆在他童年記憶中是一段灰暗的歲月，那時候他正飽受著感官超常症的困擾，他黯然沉靜了下去並沒接下程雙的話茬去。
程雙擺弄完那支槍之後又換了另外的幾把逐一試用了幾下，她最終得出的結論是：這山洞裏的空氣清潔程度、濕度和溫度環境極佳，因而使得這些槍支的部分零件還可以使用，如果有充足時間挑揀零件的話她說不定能拚裝出幾支可用的槍。
小可學著程雙拉動槍栓的動作故作灑脫的比劃了幾下，隻覺得這些沉睡了七十年的三八式步槍比蜂蜜山中那基地裏隻閑置了二十年的機槍性能還要靠譜些，這種情況當真應了那句話——越是簡單的東西其可靠性也就越高。
小可舉起槍試著瞄了瞄，當眼睛對準瞄準星之後他轉轉腰沉肩使槍口在洞中緩慢劃了半圈，正在他找感覺權當自己是一名神槍手之際，他橫向移動著的槍口卻戛然止住，因為他的目光已經和潛藏在山洞之內一個極隱秘的彎道匯在了一處。
“程熊貓你看！你猜前麵那拐角轉進去會看到什麽？”
程雙把手電光束對準小可指明的方向仔細看了看，這彎道她初進山洞之時過於緊張竟然沒能發現它。程覺隻覺得山洞中這種格局和她記憶中的某些片段拚接在了一起，她望著這頗為眼熟的彎道疑心重重的說：“如果彎道這邊再加上一道石門的話，這裏的布局不就和老窯口那個能發出“殺人次聲波”的古洞相同了嗎？”
“是啊，那是一段並不愉快的記憶！咱們當初差點陷落進那個洞裏死在機關前麵。”小可說罷當先快步向轉角處走去，程雙緊隨其後卻一把拉住了他，她擔心兩人如此大意會再度摔倒在同一個坑裏，小可卻渾不在意、信心十足的解釋道：“不用怕，這山洞裏並沒有那暗示人向裏走的聲音。”
這座與之前經曆中記憶深刻的那處所在幾乎相同構造的山洞莫名的勾起了他倆的好奇感，程雙寸步不離的跟著小可，她心想就算死兩人也要死在一起。她快步通過了那道轉角並轉向了山洞深處，果不其然，前麵是一間寬、高均不足三米，長近二十米的石室，隻不過與之前那座山洞完全不同的是這間石室中一具屍體都沒有。
程雙輕輕拍著胸口自語道：“嚇死我了！我還以為這裏也會積屍如山呢！”
小可勉強笑了笑為她打著氣，借助程雙手中的光亮他緩步向前走去並不斷注意著腳下周遭的情形，隻見石室過半處靠著牆壁側立著一隻裂開一條縫隙幾乎斷成兩半的煉丹爐，這隻銅製煉丹爐與他們之前在老窯口古洞裏所見到的煉丹爐大小、花紋和製式幾乎一模一樣。小可頑皮的瞧了程雙一眼，之後他伸手到爐中最深處攪了幾把，當他尷尬的縮回手時程雙已經從他的失望中得到了答案，“這爐子裏沒有藥是嗎？”
“就連一丁點灰都沒有！”小可忿忿的回答道：“這爐子不是被刷洗過、就是被狗舔過，真他女馬幹淨。”
程雙並沒有像小可一樣患得患失，她經過冷靜的思考過後說：“依照之前的例子看來，這爐子中原本也應該有藥的，會不會被那些倭國兵取走了？”
小可點頭說：“有道理，隻不過這些倭賊太不尊重咱們國家的文物了吧？他們竟然將這有著上千年曆史的煉丹爐敲裂了就這樣扔在洞裏？這幹的是人事嗎！”他上一次見到的那隻煉丹爐隨著山洞坍塌而毀壞了，同時覆滅的還有他大賺上一筆的期望；當見到這隻銅爐以後他原本期許著把它運出山去賣個好價錢的，隻不過這隻裂得如此嚴重的爐子少賣出的價錢恐怕要比完好的打上個對折還多。
程雙隨口回道：“倭賊本來就沒幹過幾件人事，有什麽好生氣的？”她此刻正將大半的注意力關注在對麵的牆角，小可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隻見地麵上竟然鋪設了一條方便卷起並背走的草席，草席底下墊著厚厚的烏拉草，席子之上是一套並沒疊好的軍用褲褥，而這張簡易床鋪之旁的牆上竟然還掛著一盞油燈。
“原來真的有人在這裏住過？看起來這夥倭軍在洞裏待的時間可不短啊！”小可上前摸了摸那軍被的材質之後奇怪的說：“不對！這種合成材料二戰時期恐怕並未生產啊？難道在倭軍撤離之後的歲月中還有人來過這山洞？”
“一定是我們夏家人。”程雙笑道：“這樣以來不是更推翻了這洞是狼穴的理論嗎？”
小可連連搖頭說：“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人在這裏住下幹嘛？就算是你們夏家在倭人手上吃了虧之後長期派人守護著這裏，這鳥都不拉屎的地方給養總得靠村裏供應吧？這樣會給村裏增添多少累贅啊？這事恐怕瞞不住村裏人，如果有機會咱們還得回夏家村去打聽一下才好。”
“你還敢回去？”程雙笑道：“回去送死啊？”
“怕死咱們就不會進這山洞了是吧？反正都是來作死的，咱們不如到洞內最深處那次聲波武器旁去瞧瞧？”小可說到這裏忍不住躍躍欲試的搓了搓手。
程雙這次非但沒有反對他的提議，她反而轉過手電當先向石室末端走去，兩人隻見石室末端的黑色牆壁已經被炸得半塌，處處都是碎裂的痕跡，借著手電的光亮他們注意到牆壁之上還殘存著半數被雕刻得形狀各異、大小不一且都正對著中央區域的多麵體：三角形、四邊形直至正八麵體。那麵牆壁塌裂得早已看不出原本是一座半球型的設計。地麵上倒著一張他們看起來極眼熟的石桌，那塊黑色石頭碎成了多瓣散布在石桌旁邊，同樣已經看不出來這些碎石原本應該是一個滿是孔洞的正球體。它們現在的樣子像極了碎裂的煤球。
“這東西和老窯口山裏的那種次聲波武器如出一轍！看來倭國鬼子就算聽不懂中文也會中招的，難怪洞中一直沒出現那迷人心魄的男低音，原來它已經被倭國鬼子廢掉了！”程雙說：“一定是那夥貿然進洞的倭國兵之中有不少人進洞之後直奔這裏而死；剩下的清醒之人就使用暴力炸毀了它，這石室如此幹淨，恐怕外麵那些屍體裏有些就有事後從這裏清理出去的吧？”
小可回過身去盯著轉角的位置說：“這個方向隻是用來迷惑入侵者的，依照那位建造者一慣的尿性，這個山洞裏應該另有暗室存在的吧？”
程雙指著那煉丹爐說：“它不就足以說明問題了嗎？這東西一定是被倭國兵從暗室裏搬出來的。咱們找找看，一定能發現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