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驚弓之鳥

程雙用女漢子的口吻委婉提醒小可應該放開自己了;然而唯有楊嬌那樣的性格才更適合使用這種語氣表達心聲,如果換成“楊壯士”來要求對方鬆開手的話她的威勢、神態和語氣定然會使所有心存不軌的男人都對她望而卻步,程雙越是刻意掩飾住她的嬌羞和怯意小可反而越是難以自持,他收緊了胳膊笑道:“就算抱著你翻過山又能怎麽樣?能累死嗎!男人就算死也不能說累的!要不咱倆走著瞧,看看我是先累死呢還是先抱著你翻過山去?”

“趕快放我下來!”程雙一張小臉漲得通紅,急道:“誰知道村裏人什麽時候趕上來,咱們趕快拾掇好可用之物逃走吧!”

小可卻穩如泰山的抱著程雙原地轉了一圈,他不急不徐的解釋起自己並不急著開溜的原因:村民們大抵是不會追來的,他們的人數不過數十而已,這大晚上的貿然搜山如果不鋪開隊型則搜索麵積太小而影響進度;村民們如果打算散開來搜山的話又會有人擔心被他倆躲在暗處偷襲。

雖然小可並沒聽說有村民被狼襲擊過的案例,但是桃源穀的居民如此尊崇狼,晚間山林之間本就是狼的世界,他們定然不願跟狼起任何衝突的;最重要的一點是:小可認為族長是個很理性的人,他想明白了上述問題之後定然不會強求村民進山來抓他倆。

“你推測的頭頭是道,可是天亮以後難保他們不會再度進山啊,他們人多車多想要追蹤咱們並不算難,那輛損壞的摩托總是藏不住的吧?他們發現咱們沒了快速行進能力之後一天之內準能趕上咱們。”程雙最後的話已經帶著幾分求懇的語氣:“如果不趁今晚拉開距離進入大山深處的話我們還是會很被動。趕快放我下來好嗎?別鬧了!”

小可哈哈一笑將程雙放歸地上說:“你當我願意抱你嗎?是你自己從車上蹦下來鑽進我懷裏的,如果不是我接得快你一準兒會摔個大腚蹲。”他了解程雙的性格,玩笑開得大了她肯定會不再言語的,他不敢太過放肆隻得改口說:“咱們要怎樣才能和村裏人拉開距離呢?把這輛車修好?你上警校時學的總不會是汽修專業吧程熊貓?”

“我是警校挖掘機專業畢業的行了吧?”程雙皺眉道:“那車子我才不會再進去呢,我寧可走上一夜,再不濟被族人抓住殺掉也好過和那隻斷臂一同待在車裏。”

小可認真嚴肅的提醒道:“現今我最擔心的不是那些追蹤咱們的鄉勇;而是那攻擊車輛的狼。你瞧它那咬合力,恐怕隻有北極熊才可堪一比,如果那隻狼真能達到這樣的攻擊力,咱倆與其深入山腹還不如拒守這輛車,有個可依靠的障礙物總比四麵受敵好吧?”

程雙卻不以為然的回答說:“我當然知道咱們麵臨的最大威脅來自於山裏的狼啊。可是咱們留在此處才是最危險的:如果一輛車就足以防守或是倚仗來當防禦工勢的話,車裏的人為什麽要棄車逃跑呢?恐怕是你低估了那隻狼的殺傷力吧?”

“這樣還算低估它?我就差沒形容它一口咬下整條大粗胳膊的咬合力直逼霸王龍了。那些人沒固守在車裏是人的問題,智商低、心理素質差見到危險就逃很正常啊。”小可說:“隻有冷靜的分析敵我優劣之勢以後得出的判斷才是明智可靠的,你想啊:攻擊車輛的狼能有幾條?叢林地帶的這種郊狼不太可能成大群落生活的;它們又能有多重?估且算它有成年人的體重都是在誇大這種生活在中緯度地區的狼了。”

“然而前風擋上的撞痕和車輪破損的情況又該怎麽解釋呢?這種程度的損傷是一兩條幾十斤重的狼能辦到的嗎?”程雙問。

小可回答說:“這世上總有些人比畜牲還笨的,說不定車子損壞隻因為在一場交通事故中撞到或刮到了什麽硬物而已,所以那些狼撿了個便宜才攻擊到了他們?哈哈!如果那場景是因為被動物攻擊才造成的,我想釀成這起慘劇的始作俑者至少要有和最強壯的北極熊一般的體型才能有這等實力,然而如今自然界生態資源如此匱乏,它們哪裏會有足夠優越的條件長得很大很強壯呢?”

“我說不動你,但是我一定要離開這裏。我才不想葬身狼腹呢,這種如同中頭彩一般的死法太寒顫了,我是警察啊,我應該死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才對得起我的職業。”

小可拗不過程雙,他隻好將散落在地的物品再度裝回旅行包中準備出發。程雙突然想到了狼怕明火這一弱點,在她的提醒之下小可從汽車後備箱裏找出一隻瓶子用皮管抽了油箱裏的數升汽油,他用大刀從車裏的布藝、皮革之上割下幾片可燃物用以輔助汽油點火以防當真遇上狼的時候無以退敵之物。臨行前他又從後備箱裏翻出了一隻和警棍一般長短的扳手,小可多事的問了程雙一句:“那隻斷臂咱們用帶上嗎?我用扳手把它鉗出來,以後通過死者的指紋方便你們查找受害人的身份。”

程雙說你喜歡那隻胳膊的話盡管帶上它吧,隻不過咱們得各走各的,她氣道:“等咱們翻過山去之後聯係警方交由他們來處理遇襲現場好了,咱們事急從權拿走了車上這許多工具本就是在破壞現場……”

“管他什麽現場?剛剛不是你叫得挺歡要離開這裏的嗎?咱們這就出發嘍!”準備停當之後小可搶著背起了準備齊整的旅行包、手執大砍刀和程雙辨明方向繼續西行。兩人行出兩公裏之後程雙離那車子遠了些這才鬆弛下緊張的神經。兩人停補充了些許食物和水,之後再次踏上翻山之行。這一夜他們經曆了太多本不該發生的連環事件:從翻牆去偷窺夏家宗族大會、被圍之後大打出手,到被圍追堵截逃亡至此、而發現了越野車裏那截斷臂更使得他們變成了驚弓之鳥因而勞身卻更更累心。

小可向來習慣於從胡說八道中尋開心,然而閑侃了一會兒他竟然沒了詞,如果換成楊嬌在場的話她定然會和小可互相罵得很熱鬧;而和程雙這樣過於斯文的姑娘閑聊時玩笑開得大了對方就裝聾作啞,過於注意分寸又毫無提神醒腦的快感。如此這般翻過了一片以灌木為主的山頭之後小可幾乎已經走睡著了,此時已經到了後半夜人精神最為疲累的時段,他正在醞釀著一個噴嚏,然而一種不詳的感覺卻莫名湧上心頭,小可頓時全無困意,他突然感覺到自己被幾雙眼睛盯上了,那種難以形容的感覺使得他的頭皮發涼、兩眉之間又麻又癢,這種感覺但凡走夜路的人都應該有過類似的感受,據某些不權威的部門分析說人有這種感覺是因為在大腦中位於眉心之後幾厘米處的鬆果體能夠感知到附近其它生物的電場因而預知到危險,這種現象可以並入到第六感當中去。

程雙也和小可一樣很快響應到了這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她的注意力一直比小可集中得多,她雖然沒怎麽說話卻始終雙眼炯炯有神的觀察著周遭的環境,當發現了危情之後她輕聲在小可身邊說:“有點不對頭,好像有東西在跟著咱們!”

小可盡量使自己的呼吸保持勻稱以穩定情緒,他回答說:“不隻是跟著這麽簡單,咱們的左右兩側也有些異動。趕快打起精神來!”

不用小可提醒程雙就非常精神。她能夠保持高度清醒是因為她一直在憋著一泡尿,到了這危急當口上她頓時尿急起來,其實她早在偷窺宗族大會時就有了些許尿意,隻不過這想法被不斷發生的事情刺激了神經因而沒能顧上多想,當離開那輛越野車之後兩人保持著高速行進的狀態前行了半個多小時,她因為緊張過度竟有些難以忍受,程雙臉皮雖薄然而**卻同樣並不算厚,再多忍得片刻下去恐怕非得小便失-禁不可。無奈之下她隻得拉著小可的衣袖低聲說:“唉!我……我……”

“你什麽你?別擺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好嗎?跟尿急似的!”小可無心的說出這句話之後卻見程雙輕輕的點了點頭,如果不是他眼神兒好恐怕都難以發現她在向自己確認他猜得沒錯。他瞬間明白了程雙如此尷尬的苦處,於是小可改口說:“你別看我平日裏膽子挺大似的,那都是好麵子裝的,現如今被這樣錯亂的環境驚嚇到以後哥們我已經控製不住自己了,真應了“嚇尿了我!”那句話,程熊貓你別笑啊,要不咱們找個相對安全點的地方先解決了後顧之憂吧,憋死比被狼咬死還要難受是吧?”

程雙何嚐不清楚小可是在為自己著想,她這次終於能夠重重的點頭表示對他提議的讚同。她笑道:“你怎麽知道憋死比被狼咬死還難受?就像你被狼咬過似的!”

兩人雖然有了臨時休整的打算,然而這空曠的山地中哪裏去找什麽相地安全的空間呢?他們既要照顧到對方的個人隱私而保持距離;又要為雙方的安危著想而不能分散力量。所以隻有在彼此來得及互相救援的距離以內方便才行。小可四處看附近山地的形勢,很快他就注意到了位於近百米遠之處的一塊大石頭,他心想以這塊一人來高的大石頭為依托雖然並不足以保障安全,然而有了它終究算是在背後多了一重屏障,因而可以在防衛與隱私之間尋求一個小平衡,他向程雙說出了自己的建議,程雙無奈之下隻得答應了這唯一可行的方案。

程雙和小可幾乎以一路衝刺的速度趕到了那塊大石頭所在的位置,小可戲言說自己憋得太久大概得尿上N分鍾,所以他建議程雙先行解決。程雙終於鬆了一口氣,她向那大石頭邁出一步的同時不忘鄭重警告小可說:“不許朝我這邊偷看!”

小可嚴肅的回答道:“我當然不會偷看啊;而是要正大光明的看。你別忘了在咱們周邊的是多麽危險、殘暴的動物,你若不怕被襲擊盡管去找個我看不見的地方吧。等你方便到一半時卻被狼殺害了的話,你屍體的樣子一定比被我現在偷瞧上幾眼時要難看得多。”

“好吧!”程雙隻得向現實妥協,她的聲音越發低了下去:“你可以觀察我周邊的環境,可別沒完沒了的盯著我。”

“你又不是在洗澡,我看你幹嘛?”小可雖然這樣說,然而他回答程雙時還是咽了一口唾沫。現在不是調戲女孩兒的時候,他緊張的持刀警戒在距離大石頭不到四米遠的位置擔負起了防衛工作直到程雙解決了困撓之後低著頭回到他的身邊,程雙乖巧的低聲說:“該輪到你了。”

小可這一夜間因為各種劇烈運動而流失了大量的體液,他原本並無尿意的;然而**衝激地麵所發出的聲音激發了他的生理反應,他的反應當然不是憋得想去擼一管,強烈的聽覺刺激使得他也想痛快的撒上一潑。小可把大刀交給程雙說:“我的命可就掌握在你的手上了,你如果害羞而一直閉著眼睛的話,我方便到一半被狼咬死以後變成鬼一定會拉著你一塊到狼肚子裏為我陪葬的,你不會擅離職守害我吧程熊貓?”

程雙氣道:“你如果不放心我的話可以就地解決啊,反正我是不會躲開的!”

“算了,我就地解決才最不放心呢。”小可說笑間便向程雙之前在大石下選擇的位置走去……冷天裏排完尿流失了部分熱量之後人們通常都會敞快的打上一個哆嗦,小可打這個哆嗦的瞬間並沒感到如何敞快;他的神經突然莫名的緊張了起來:他雖然處於下風向,然而這個平靜的夜晚空氣流動並不算強,些許逆風而來的怪味兒仍然刺激到他敏感的嗅覺,他細細辨別之下注意到上風向飄來的味道和那攻擊車輛的毛發極其相似,小可心驚之下還沒來得及係好褲子就焦急的退回原處去一把將程雙也拉到了大石頭之後。

“你幹嗎?”程雙正要發火卻被小可用手掌堵住了嘴巴。他低聲在她耳邊說:“它們靠上來了!”程雙聞言便不再反抗,她反而把自己想象成一張海報一樣將身子緊貼在大石頭之後,她不忘惱怒的撥開小可的手掌輕聲說:“你不嫌髒我還嫌呢!”

小可將頭埋在她的耳邊壞笑著回答說:“你那麽大火氣幹嘛?我剛才方便時用的又不是這隻手。”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做了個聞自己手掌的動作來證明這隻手的幹淨程度。這個動作頓時令他心中一動:此時人肉的香味、緊張之後汗腺分泌的氣息和尿液的味道混雜在一起強烈的吸引著野地裏的肉食動物。小可猛的想到這一重點於是迅速的踢過幾捧土將方便過後的殘溺掩蓋住,隻不過他亡羊補牢的招數並不牢靠,以他超強的聽力還是感知到周遭三個方向都有輕微觸動地麵的聲音在漸漸靠近。

程雙將大刀交還到小可手上,小可握緊了那柄大刀並取出那隻大扳手交給程雙防身。他不會在這種時候犯矯情:那柄大刀是他倆最鋒利的防身之物,如果為了保護程雙而把大刀交給她的話,刀身太重她使用起來並不順手,如此以來反而會使得他倆的實力都被弱化;而以小可的力量運起這柄三十多斤的大刀來卻要比程雙使動它輕鬆得多,程雙使用起輕便的武器來靈活性會相對卻會好出很多去。兩人當此境遇隻有不尊從那“女士優先”的一慣紳士套路來分配兵器才會以最優組合增強戰鬥力的總和。

兩人盡量放緩呼吸以降低自身發出的聲音,他們甚至感覺自己已經能夠聽到對方心髒的跳動聲了。小可側耳傾聽著卻捉摸不定這些狼的數量和與他們相去的距離,犬類動物腳掌著地時發出的聲音本就極輕,更何況這半夜出遊的狼更不會像遛彎的狗一樣悠閑漫步。等待著危險降臨的過程是那樣的煎熬。不一會兒小可突然睜大了雙眼,他辨認出了在他們頭頂的那大石頭上出現了些微的異動,程雙注意到小可表情的異樣因而猜測到了大石頭之上發生的變故,她緊張的抓緊了小可的右臂,考慮到他還要揮動大刀,她卻又不得不鬆開了他的手臂。

小可縱使很緊張卻並不怎麽害怕,他最擔心的是程雙的安全。他暗笑程雙這樣一名出色的警察竟然怕狼,她對付起任何凶徒都不會手軟,小可還記得五個月以前在連山村老窯口那古老的洞穴裏,為了對抗能夠殺人的次聲波她曾自封聽覺於巨大心理壓力之下在黑暗中揮刀砍傷了汪無傷,那時她玩起刀來手都不帶抖一下的,在氣勢和戰鬥力方便她完全不輸於殺人如麻的倭國後裔汪無傷。然而拿程雙此時的表現來做比較,她麵對上凶猛野獸之時戰力和膽量竟然縮水到了這樣的程度。

小可感慨之下心說:“如果給這些狼都套上囚服的話程熊貓非但不會再害怕,說不定還會當先衝出去獨自一人就把這些狼全給摁了呢。人啊,智商和戰鬥力總是隨著你對手的實力變化而起伏不定,決定成敗的因素不隻有“神一樣的對手”與“豬一樣的隊友”而已;“沒披人皮的狼”也是主宰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