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夏家刀法(上)

二表哥心中積鬱著對小可滿滿的醋意,他把所有的不痛快都發泄在一對大拳頭之上。兩人交上手之後二表哥先以左手在前方虛招了一招意圖引開小可的注意力,他後手而出的右拳卻衝出直取小可的胸口。

對方是個練家子這一點小可早就心裏有數,二表哥那記虛招他並沒上當因而很從容的讓開了二表哥真正具有威脅的後手拳;二表哥一拳沒能擊中小可卻並未收回右掌去,他猛的在地麵上踏了一腳並借力將出到了盡頭的拳頭化為手刀橫向直奔小可頸項處砍去。

這兩招被他無縫連接得好似隻有一招似的,他發出這記手刀的力量遠較大表姐偷襲小可時反撩的一掌要狠得多且更為迅速。小可本就見識過大表姐使出與這招類似發力原理的功夫,這種怪異的手刀功法雖然大異於尋常,在有了防備的情況下想要躲開它卻並不算難事。不過小可對這夏家武藝的傳承和起源已經有了很濃厚的興趣並想一探其究竟,所以當二表哥以一記手刀攻來之時他沒再閃讓而是斜出一拳接下了二表哥的招數。

小可與二表哥的胳膊甫一接觸心裏便咯登一震暗道:“好大的勁力!這小子是怎麽練出如此大力氣的,難不成他基因突變因而具有了牛的特質?對付二表哥若想單憑技術取勝那是太小瞧了絕對力量的恐怖之處了;二表哥這種純力量型的選手短板應該在身體協調性上,我不妨與他兜幾個圈子再伺機出手。”小可先以肘部為軸略轉動小臂以卸去對方大半的力量,在想到了對付二表哥的方法之後他不待對方換招便斜跨半步搶占到二表哥的身後並將右腳落於二表哥兩腿之間的空位上。他為了試探二表哥的力量強度和發力方向而在這招對攻中吃了些絕對力量不足的虧,肘臂生疼的小可本以為這一戰會僵持很久的,出乎他意料的是自己隻使了一次轉換身位的動作就掌控了二表哥的後背要害。

族長見小可和兒子隻接上了一招並交換了一次身位就已立於不敗之地,他正擔心兒子會吃個大虧卻發現小可並沒在夏立冬身後痛下殺手,待到夏立冬發現了危機時小可又已繞到了他的左側。族長心想如此打下去兒子定然要輸而且還會被對方瞧出夏家拳法的路數來,考慮到兒子的安全族長立即叫停了這場比試。

小可和二表哥此時已經多交手了兩個回合,兩人聽了族長的話便即停了下來。小可收招之際在二表哥的肩上推了一把並借對方的大力反跳出兩米開外並保持著戒備;而二表哥卻既未追擊也沒防守,他轉身望向父親發起了呆等候聽從族長的安排。

族長搖了搖頭歎道:“立冬你先退下!”他由小可與夏立冬在臨敵之際的反應差異中明顯感受到了一種危機:他的兒子是族裏年青一輩中實戰能力最強的人,然而夏立冬和他的同輩們都沒經曆過真正涉及生死存亡的戰鬥,他們的實戰經驗不過是族內因為芝麻綠豆的小事而引發的幾場小範圍的鬥毆而已。沒有激烈、殘酷的競爭就無法保證族群的精銳質量,最優秀的後代隻有在競爭中才能異軍突起並占據主導地位。這種嚴苛而現實的生存準則不隻是在人類的發展史上呈現得淋漓盡至,甚至整個生物圈都在遵循著這種優勝劣汰、強者生存的路線。

夏立冬並沒意識到小可的實戰經驗遠在自己之上,他還在為力量勝過對方倍餘而沾沾自喜著,他滿以為自己定然能拿下小可,但族長平日裏雖然慈和;然而在這祠堂之中卻容不得他這做兒子的反駁一句,無奈之下二表哥隻好聽從了父親的命令退回到原處去。

族長歎道:“雙雙能找到你這樣的小夥子算是她的福氣。雙雙眼光是很不錯的;隻可惜她沒能勸住你別到祠堂來做這等傻事,小夥子,雖然你手下容情而給立冬留了餘地,但侵犯我宗族大會的外人隻得把命留下,我之前說過的話當然不會輕易收回。我兒子既然不如你,看來隻得我這個做老子的親自動手了!”

他上前兩步對眾族人說:“今日我與這小夥子一戰,並非因為我這做族長的一味霸道蠻橫,大夥兒別忘了咱們的先祖完顏夏都,他可是大金國開朝三世之中的第一猛將,先祖他威震當世、所向無敵,他那睥睨群雄的英雄氣概更令後人汗顏;咱們身為他的子孫寧死也不能墮了先祖的威名。取我的兵器來!”族長心想自己壯年之時徒手搏鬥的技藝雖然比兒子的水平要高出很多,然而如今他一個五十來歲的人怎麽能和小可這樣的少壯青年比拚速度呢?他唯一的製勝法寶隻剩下了家傳絕學——大刀術。

“完顏夏都?”小可心想:“這大金國第一猛將的名頭我怎麽從沒在正史、野史上看到過?如果不是這夏家人在往自己臉上貼金;那麽這員大金國第一名將必然因為某些特殊的原因而隱匿於世主動退出的曆史舞台。”

不一會兒兩名得令而去的手下就自後廳捧著一柄精致而古樸的大刀回到廳中。這柄大刀身長足有兩米,以它的份量估算恐怕在三、四十斤之間。與那兩人一同回來的還有另外兩名青年,這兩人則抬到廳裏一支擺滿各色冷-兵器的武器架子。程雙和小可對視了一眼,他們都已經猜到這兩人取回的兵器定然是一柄大刀,程雙雖然沒聽母親說起過、更沒見舅舅練過刀,但夏家擅於大刀術的事早已被小可看穿因而她並不覺得奇怪。

族長接過那柄大刀在手上抖了兩下,他輕撫著刀身,倘佯起祖先以這柄大刀開創的不世奇功來隻覺得夏家子孫一代不如一代,等到他死去之後單憑他兒女這輩人的實力又怎能撐起桃源穀的門麵來?夏家是個尚武的大族,然而夏立冬的天份和努力程度都有著極大的短板;夏潔管理起家族事務來雖然算得上一把好手,然而她不過是一屆女流,搞個偷襲陰人她要比弟弟強上許多,然而當麵鑼對麵鼓的與高手交鋒她的真正實力尚且不如夏立冬,更何談將夏家武學傳承下去?現如今放著小可這樣一個天姿與勤奮俱佳且本就有著不錯基礎和實戰經驗的好手不吸入麾下,反到一刀劈死了他豈不可惜?想到這些族長再也顧不上那些苦逼的族規,隻想著能以夏家高超的武學製服小可並將他吸納入夏家門庭之內。

族長對小可講道:“俗話說“拳怕少壯”,老實說以我這過了知天命的年紀和你對起拳腳來我並無多少勝算,這是誰都對抗不過的自然規律,然而還有一句老話叫作“寶刀不老”,我人雖然不年青了,然而這柄千年寶刀卻從未老去過,小夥子,咱爺倆就比試幾手兵器上的本領如何?”

小可笑嘻嘻的回答說:“您不是要殺掉我的嗎族長前輩,怎麽這會兒又改口說成較量了?您不用客氣,我衝撞了貴村的禁地本就該當受到懲罰,死在這裏隻怪我本領不濟,不會有人報警說我失蹤的。”

族長心說你這小子怎麽一點也不懂得見台階就下呢?他橫了小可一眼道:“好吧!咱們就以兵器較生死,怎麽樣?”

“這樣複古式的決鬥法我很喜歡!”小可壞笑道:“我和程雙臨睡前熱過身之後為了涼快些她偶爾也教我使些冷-兵器的,不知族長前輩想要我用哪種兵器和您對決?”說罷他又向那兩個已經漲成氣球的表哥挑釁似的瞥了一眼。

“你隨便挑一樣,”族長說話間指著那支兵器架子上的十八般武器說:“不管你用什麽兵器我夏家大刀都足以匹敵!”

妒火中燒的二表哥冷眼盯著小可惡狠狠的說:“你能死在我們夏家祖傳大刀之下算你小子運氣。這柄大刀若是拿到相關部門去鑒定一準要被視做國寶級的文物。由它傳承下來的桃源穀文化同樣能輕鬆的申請到非物質文化遺產的。”

“這柄刀果然是件寶物,大概在千八百年前還砍過人的吧?”小可笑道:“隻不過立兄弟,我有一個疑問實在不吐不快:你這會兒蹦躂的這麽來勁,若是換作在五十年前太祖當政之時不知你是否還敢這樣驕傲自豪的向我介紹這些。估計那時候誰敢拿這些所謂的文化糟粕去申遺,誰就得被拍成遺體。任你夏家武功再強都得伏著?”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族長反到沒把小可這對夏家和太祖都不敬的話當回事,他笑了笑說:“什麽文化遺產?都是虛名罷了。我們這些不肖的夏家子孫不求能將祖先傳下來的聲名和遺物聞達於世,但是誰若想渾水摸魚的借著時代的動蕩而毀滅我族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你說這柄刀千年前砍過人?小夥子我不妨告訴你,早在四十年前這柄刀就見過血,那時用它砍傷外村那幾夥惡人為的就是我族這點“糟粕”不被那些無腦衝動之人毀掉;這柄大刀更早些引飽人血卻是七十多年前的事了:那一戰我們族人雖然未能盡數誅滅那夥曾闖進了封狼山的倭國鬼子,畢竟賊寇人多勢眾,然而我夏家仍然盡全力維護住了祖先的尊嚴和我們華夏的血脈。”

小可心說:我果然沒猜錯!看來這夏家用半數壯丁的生命為代價隻不過除去了那勾結外賊的族長競爭者而已;他們終究沒能殺盡那批倭國兵,恐怕那支肩負神秘任務而來的倭國部隊最終得逞了心願在那片山中找到了他們想要的東西。

“夏家有著對抗倭國暴徒的壯舉,小可本不該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在祠堂內放肆;然而為了項上這顆人頭我不得不鬥膽向族長前輩請教一二,請前輩手下留情。”小可不再兒戲,鄭重的向族長抱拳並低下頭去施了個子侄輩應有的禮節。

小可能在半年之間由一個從小不打架的乖乖男變成現今擁有著堪比專業格鬥士技藝的武者,他憑借的不隻是在拳館學武時的努力和天分,更因為有程雙、史於君這樣的高手幫助他提高眼界並不斷幫他喂招。最重要的是在那次蜂蜜山林場之行當中,他在那關東軍683部隊所建立的基地中與那隻變異花鼠獸的生死搏殺,那一戰使得他在心誌上得到了常人難以經曆的曆煉,這種心理的變化又與他的感官超常能力相互配合,使得他的視野、反應都超出常人許多。否則縱使有著最優異的天分和最勤奮的練習,不開掛的小可最多也不過有著省級散打運動員的水平而已。

小可從沒練過、甚至沒接觸過傳統的冷-兵器,此時他才有些後悔:放著史於君這麽一位明師在,他不跟人家學些實用的長兵器,偏偏每天纏著她教授自己地麵技幹什麽?都怪自己平日裏太想占人家姑娘的便宜,結果到了生死關頭他卻拿不出乘手的技能來應對。這報應來的不算快;隻不過當真不是時候。小可此時的心態就如同那些臨上考場卻一道題都不會的考學一樣,反正題目是否簡單對他來說都是一樣難,於是他隨便挑了一支長棍便低眉垂首立於族長對麵,出於對長輩的尊敬他還請族長先行出招。

族長問:“我先出手?小夥子你可別後悔。”

小可心想:“誰先出招難道還有什麽可後悔的?難不成你一氣嗬成就能打得我隻剩招架之功,全無反擊之力嗎?”族長的反應使得他心裏越發的沒底,此時竟有些後悔自己過於托大,過於輕視那夏家刀法豈不是拿自己的命在玩嗎?這夏家姐弟的實戰水平如何能作為借鑒來推測族長的武藝呢?想到這裏小可想改說一句“那麽我先出招好了,”然而族長卻沒給他反悔的機會,隻見這族長握緊大刀身形一晃,他先向斜後方轉過身去並帶動著大刀隨同他轉了個圈,在將那柄大刀掄起之後他淩空猛的上前一步,那柄大刀便隨著他的身形一同猛烈的朝小可劈了過來。

族長這套動作的要領和現代武學之中後旋踢借助離心力的技法不謀而合。隻不過古人所傳承的招數更多憑借的是經驗和實際效果;並不像現代武技一樣融入了解剖學和數學中的最優算法。同樣使用這種身法:現代武技中出招者甩出的是腿,而這位族長劈出的卻是一柄大刀。早在小可和夏立冬對攻之時這族長就已注意到小可的身法極其靈活。少年人的腿腳本就輕快;而小可又是那種瘦而不弱、靈而好動的身材,對付這種繞來繞去再伺機反撲的打法他們夏家刀法中有著最簡單的破解之道——以威不可當的速度和力量借助大刀那360度無死角的橫向攻擊範圍令其避無可避。

當那柄大刀砍來之時小可的雙眼頓時就亮了起來。這種看似樸實無華的刀法在高手的眼中才近乎完美,他發現這看似極簡單的一記斜劈卻是生死搏鬥中最難躲閃開去的招式。他同時也發現自己無論是用一個大跳後退兩米;還是沿著大刀劈來的方向順勢躲開都無濟於事。對方隻要以同樣的同作再砍一刀他都將繼續麵臨同樣的境遇。

小可推測這種靠旋轉力加速的刀法其微妙之處定然在刀法的發動者身上:越是與刀身劃出的弧線外沿接觸則越危險;相反,他若迎刃而去在大刀揮開之前攻進圈中或許還能在對方發動之初扼製住族長的攻勢。小可畢竟占了年紀輕且身形靈動的便宜,他腦中想到破解族長此招的方法之後不及多想便提膝上步向前疾衝了一個身位,主動鑽進了那柄大刀的攻擊範圍當中。

他和族長後發而同至的各向前上了一步並在相距兩尺的距離交上了手,此時族長那斜劈下來的刀身已經劃過了他之前所處的位置,但凡反應慢些的人這會兒腦袋都已經被劈下來了。然而大刀和小可左肩位置正對著的卻是族長手中握著的刀柄,小可才不會傻到用肩膀去硬扛這如同鐵棍一般堅硬的刀柄,他手裏還有一支長棍可用。與刀柄硬碰之時他早已橫過長棍攔在肩臂外側並以之格開了這猛烈的一刀。

既使這樣,那大刀的長柄與木棍相交之時的硬勁仍然震得他雙手發麻,而那支棍子也不爭氣,它的韌性不強難以減緩衝力終於在這股硬力的作用下斷為兩截。小可心想自己使兵器的經驗還是欠缺了些,若是換作由史於君來應用自己想出的這手破解刀法的招術,她或許能在格擋的同時反擊一棍出去吧?然而武術隊的學院派棍法是否能夠匹敵這夏家祖傳的刀法呢?這個問題隻是在小可腦中一閃而過,他並不願多想,誰才是真正的贏家?這個問題隻有一種解答方法——打打看。

族長沒料想到自己全力一擊的怒劈竟然會被這青年用抵近格擋的方法破解掉。他和小可此時離得極近,族長臨危不亂,他左臂橫向砍出使了一記手刀將小可逼退開去,之後他撤開了一步並再度握緊刀柄雙手使力向正上方撩起大刀。

小可第一次遇上這種古樸而實在的刀法竟然發揮出了比之前對敵夏立冬時要高明出很多的臨敵智慧。這完全超出了族長對小可預期的實力估測,在使出這招時他的潛意識裏還在擔心自己一個沒收住力會砍死小可;然而第一招交手兩人就戰了個平。他第二招那記反撩的招術卻是心急之下使出了全力的刀法。而小可在避讓開他那記左手虛劈之後便順勢退開到兩米之外去。他迅捷的退卻與大刀追擊的速度竟容不得分毫的差池,小可的雙腳剛一落地那柄大刀冰冷的刀身便在他眼前劃了過去,刀尖與他的臉部相距隻不過十幾厘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