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拍花客

拾荒女整晚都沒能安心的睡去。她這一天下來沒拾到多少廢口,下午又被一個和她爭搶礦泉水瓶的大媽罵過,本就鬱鬱煩惱;晚間又碰上小可這麽個陌生男子借宿,更加強了戒備之心;當程雙一大早化妝成乞丐出現在橋洞之時她更清醒了幾分,同時對程雙留了心。

三人誰都沒說話,卻各懷心事的苦挨著等待天亮。

不一會兒橋洞外又響起了紛雜的腳步聲,沉重的聲音如鼓點一般敲碎了剛剛沉寂下來的氛圍。小可最先聽出那腳步聲是由兩個人發出的,拾荒女和程雙在發現了異常之後也都望向了橋洞口。

來到橋洞的果真是兩個人。程雙從對方的氣勢上大致猜測出對方來者不善。此時她才有些後悔,如果橋洞裏本就住著的這兩個人和那後趕來的二人是一夥的,以這四人的力量想要綁走孤身一人的她簡直易如反掌,她猜測省城最近接連發生的拾荒者、乞丐失蹤事件八成和即將發生的事情有關,想到連日來的付出並沒白費,自己即將得知和這奇怪事件有關的線索,程雙在緊張的同時也期待著和這幾人周旋下去的結果。

那拾荒女的心情和程雙大抵相同,她也擔心起這先後而來的三撥共四個人極有可能是同夥。不管對方是什麽人,都極有可能威脅到她的安全和數月來她好不容易才找到和死守住的這個賴以居住的橋洞。

隻有小可並不把這兩位後來者當回事。他確信拾荒女和假乞丐這兩人並非一路,而且以她二人的行止來看這兩個姑娘都不像有什麽歹心的人。就算那後趕來的兩個人心懷叵測,他也不會麵臨腹背受敵的威脅。

隻見大喇喇走進橋洞的是兩個男人,伴隨而來的是幾米外就能聞得到的酒氣。這兩人在看到橋洞裏有人之後相視一笑,其中一個踱著方步走到小可身邊,輕輕踢了小可一腳,“喂,死的活的?”

小可心說這橋洞的女主人對借宿者就很客氣,你們這兩個混蛋竟然有用腳和睡著的人打招呼?這麽沒教養也難怪你們倆跟耗子似的大半夜才跑出來!

他心裏有氣,翻了個身並沒理會這兩個酒鬼。

“喲!是個活的?你,給我站起來!”那人說罷又踢出一腳,這一次的力量便重了很多。

小可當他將要再度踢人之時便已經豁然而起,那人的第二腳便踢了個空。這哥倆一見小可身高膀闊、反應靈敏,又狠霸霸的立在麵前,酒意立馬醒了三分。後麵那人不想招惹小可,連忙拉著同伴向旁讓了幾步。

小可見他們不再糾纏,便坐了下來,意思是咱們井水不犯河水,誰也別煩誰。

那二人又圍到程雙身旁,之前踢小可那人踢了程雙的被子一腳並問了一句“死的活的?”程雙裝作很害怕的樣子將頭縮入被中,她身材瘦小,躲進被子裏之後她的身體將被子支出了一個小包,那個小包抖個不停,讓人感覺到她是在被子裏打哆嗦。

這二人見狀齊齊的笑了起來,這笑聲在靜夜中很刺耳,刺得小可極不舒服,火氣又漲了幾分。

愛踢人那家夥見程雙怕了,心知這個小乞丐已是囊中之物,膽氣便足了起來。他抓住被角猛力一掀,手中已搶過被子的大半,僅剩下一角被程雙用力抓著。

借著遠處斜射進來的微弱光線,踢人那家夥也辨認出程雙是個女人。他獰笑了一聲,說:“原來是個雌的?跟哥走吧美女,哥給你找個暖和地方,這破橋洞多特麽冷。”說著便來拉程雙。

和他同來那人明顯沒這愛踢人的家夥喝得醉,那人提醒同夥說:“別跟她磨嘰,拍暈了扛走,別再惹來巡邏的警察,你又不是來尋花問柳的!”說著便從兜裏翻出一塊手帕來。

小可在歌廳工作時早就聽同事說起過江湖上有一種下三爛的手段叫作“拍花”,其方法是在手帕上噴灑乙-醚之類可以通過呼吸係統麻醉神經的藥物,中計者的口鼻在貼近那手帕呼吸幾次之後必然會暈倒。

小可上學時學到的知識大多已經還給了老師,隻隱約記得生物書中有個青蛙實驗中提到過乙-醚這種麻醉藥物。他的學習成績向來一團糟,隻不過在上初中時班裏的思想政治課代表卻是他的好朋友,為了不給哥們拖後腿,他在思想政治科目上下了些功夫。此時見這兩個大男人酒後竟然要拍暈一個瘦弱的女乞丐。雖然這女乞丐本人就大有問題,但這兩個家夥的行徑明顯不是普通酒徒能做得出來的。於是他身上由思想政治課所培養出的那僅有的一點正義感瞬間戰勝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路人心態。

小可清了清嗓子,這是在警告這兩個家夥,你們背後還有個大活人呢,別太囂張了。

愛踢人那家夥正伸手去拉程雙的胳膊,這時突然回過頭來用另一隻手指著小可大著舌頭說:“沒你的事,昂!”

小可在對方的威脅之下忽然笑了。他突然想起了上初中時校外有那麽幾個常來他們學校搶學生錢的混混兒,有次被他撞見了對方在搶學生的錢,那幾個混混兒也是用這樣的口氣恫嚇他來著,偏偏被劫的正是他那位身為思想政治課代表的同學。小可當時沒被對方嚇住,咬牙和那幾個混混兒死磕了一回。他雖然被對方打得很慘,卻以一股勇悍之氣越戰越猛、越打越凶。連那個被搶錢的思想政治課代表也被他的勇敢傳染而由懦夫變成了鬥士。兩人最終以一場慘勝換來了這夥混混兒再不敢到校門口來搶錢。甚至在以後的日子裏再遇上這夥混混兒時,對方還跟他打招呼呢。

小可因此多少懂得了這些混混兒的心理和策略。他們不是什麽三頭六臂的立地太歲,無非就是靠恐嚇和下手狠才多次得手的而已。常打架的人都懂得格鬥的三要素:一膽二力三功夫。一方在氣勢上若占了壓倒性的優勢,這架不用打就先分出了輸贏。小可哪會被對方一句話嚇住。他捋起袖子就要上前去扭那人指著他的手指頭。

程雙卻在小可之前出了手,她趁那人正回頭恫嚇小可之機猛的起身抓住了對方的小臂並向下猛壓下去,同時大喝了一聲:“別動!我是警察。”

手裏拿著拍花手帕那人見同伴被那看似瘦弱無力的小乞丐反手控製住了,而對方又高喊了他平生最怕的“警察”二字,嚇得他立即後退了一大步,準備隨時開溜。

愛踢人那家夥在左手小臂被程雙反扣住之後酒意登時醒了九分,他在“唉喲”一聲慘叫之後隻得順勢低下頭去才保證肘關節不會被對方壓得脫臼。

小可原本就覺得這乞丐打扮的女子有些眼熟的,而她那熟悉的聲音和果敢的反應更使小可立即認出了她的身份,他驚奇的問:“是你?程熊貓!”

“程熊貓”這個稱呼全世界隻有有可一個人會這樣叫她,程雙聞言也是一愣,便疑惑的向對方確認道:“你是小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