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硯心裏的疑問在荒天域看來並不難理解。前提隻需要將張硯身上的變化類比到它這樣的世界演化身上來就行。

“你牽引的紫氣融入你的道丹,在道丹中產生了某種變化,讓它沾染了本該屬於世界的氣息。後麵鴻蒙紫氣的積累也加劇了這種變化。直到這次你大量的吸納世界本源力量,一下就將變化推過了最關鍵的那一道坎,所以才有了現在的結果……”

世界演化是隻有方向卻沒有細節的。甚至有時候連方向都不是必須的,順其自然,演化出什麽樣那就是什麽樣。去幹涉或去更改,這在荒天域這樣的世界意識看來都不是演化該有的動作。

所以張硯無法控製自己道丹裏的變化,甚至因此出現過自陷危險的情況都是“正常”的。

隻不過這些“正常”落到張硯身上確實會顯得極為“詭異”。

“你的傳承中可有出現過與我類似的生靈?”張硯雖然不願承認自己正在朝荒天域這樣的生命層次變化,但他手裏又完全沒有相關的資料可以供他分析。至少目前荒天域提出的猜測其實與他自己心裏的猜測是差不多的。

“沒有,若是有的話見到你這種情況就會觸發想起來,如今依舊空白,說明你也是世界各傳承裏出現的第一個特例。

你若是想要進一步判斷的話,最好的辦法就是再去尋一個可以讓你抽幹世界本源力量的世界試試。看看你體內的那片星海還能怎麽變化。

如果星海的變化是逐漸囊括你整個仙體和元神,或者說是徹底鑲嵌入元神和仙體的每一寸,那你就基本上要慢慢變成我這樣的世界了。

如果星海還是遊弋,或者別的變化,始終維持著與你的元神和仙體的相對獨立,那你就應該是走的一條不屬於世界層麵也不屬於生靈層麵的新路。後麵如何演化就真一點都看不到方向了。”

荒天域說完這些就自行隱去。留下張硯在登雲殿的露台上看著麵前雲海久久無言。

說不上鬱悶,但張硯的心情肯定是相當複雜的。

本以為自己在修仙,可修著修著卻發現自己不是在修仙,而是修的一種史無前例的古怪路數。甚至這條路很可能從現在開始就要由他自己來開山辟路,不然前路說不定就沒了。

“可我的前路在哪裏呢?”

此去之前,張硯才在萬相珠內尋找到關於金仙的修行法門。雖然到了金仙這一階段法門和典籍都少得可憐,但終歸還是可以有一些給張硯作為參考和借鑒。

特別是對於金仙之後的大羅之位有一個比較清晰的脈絡指引。讓雖是暗金之身,但依舊如獲明燈的張硯不至於摸黑。

按照道書上的說法,大羅金仙和金仙之間雖然區別隻是多了兩個字,但也正是這兩個字讓大羅金仙和金仙之間存在巨大的鴻溝。

大羅,不是簡單的一個封號,而是有另一層意義:不滅!

從修行開始,不論是最初的引氣境還是通玄境,又或者人仙、天仙,包括金仙在內其實都是有壽元限製的。隻不過這裏麵的限製差別巨大。

引氣境不過多壽幾十年,通玄境也不過多壽數千年。而成仙之後壽數依舊在往後續。隻不過時間跨度從“年”換成“會元”。

可會元雖然悠久,有時候久到仙人們自己都忘了自己會死。但時間不急不緩,該來的總是會來。

而在壽終正寢之外,仙人也有災厄。最大的波及最廣的便是天衰。

什麽是天衰?可以粗暴的理解成“瘟病”。獨屬於仙人的絕症。不論你是人仙還是天仙,或者是金仙,運氣不好被天衰盯上,快則三五年,慢則百餘年,都救無可救必死無疑。

這就是命數,不管你多厲害,金仙也得認這個命。

所以和金仙有本質區別的大羅,本質區別其實並不是外在的力量。力量是因為時間跨度被積累起來的差距,本質的區別就是大羅二字所代表的不滅。

不因天地隕而滅,不被天衰降而亡。不死不滅,永世存續,是為大羅金仙!

而大羅不死不滅的關鍵,道書上是這樣說的:寄命於天數,藏於運中,躲災厄,避死劫,方能不死不滅矣!

短短二十餘字,看似簡單,卻將世間仙人九成九都擋在了外麵不得門入。

而也正是踏入了金仙,看到了金仙境界的道書典籍,張硯也才第一次在修行境界中正式看到“命”和“運”直接落在修行的主脈絡上麵。與以往的如何修術,如何悟道,又如何參透規則等等脈絡完全不一樣。顯得更加飄忽。

其實在第一次看到金仙的修行主脈絡之後,張硯也明白了自己以前一直有的一個疑惑,那就是為什麽明月穀的人那麽熱衷與衍術,並且以此來決定自己勢力走向。當時他還覺得明月穀的人腦子有些太軸了。自己成為金仙之後才曉得,這不是人家明月穀的人腦子軸,而是金仙之後修行所迫他們需要去了解和修行關於命和運的虛懸門道,也就自然會對衍術視為寶典。

張硯其實也是將自己後麵的路定在了“寄命於天數,藏於運中”這九個字當中的。即便當初金仙之軀乃是暗金,可也依舊有明顯的趨勢是能順著這條路往上繼續走的。

但從這次道丹炸開,成了一片星海之後,一切就變了。就正如荒天域所說,他如果不是最終變成與荒天域一樣的世界層麵的生命體的話,那就是另一種既不是生靈也不是世界的另類生命。既有生靈的特質又有世界的特質。

兩種特質相互交融和混沌,自然也就必會掀翻他後麵所有的修行路數。

金仙需要走向“不滅”才能得封大羅。可真的隻有“寄命於天數,藏於運中”這一條路可以走嗎?

道書上所說的就是唯一的路?

現在道書上的路走不通了。張硯甚至連人和仙這兩者都不算了,道書上的路數又該如何用來應變?

張硯站在登雲殿後麵露台看著山外雲海,日升日落……

數日後。

張硯突然開口像是自言自語道:“生靈才有隕滅,天地自然不墜。我已不是生靈,又沾天地氣息,這不滅是不是可以另有一種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