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沒有過過生辰,劉蕊也從來沒有想要把生辰這一天過得有什麽不一樣。

以前是家裏窮,而後是為奴人,都不配過生辰。

後來有條件了,又覺得別人過生辰是為了紀念自己的誕生以及父母恩情。劉蕊不覺得這些需要特別的紀念一下,甚至她先前一直都不確定父母的生恩還配不配放在她的身上。

這也是劉蕊執念深重的由來。

沒想到自己的第一次生辰還是舉行了,並且是和一家親人一起過的。雖然一桌子簡陋的飯菜,但對於劉蕊而言卻是從未有過一種心靈上的感觸。

離開時劉蕊頭也沒回,可當她從德竹城裏出來時心裏卻像是失去了什麽本來與自己緊密相連的東西一般。那種被切割的感覺讓她一時間難以接受。

甚至於在離開德竹城不久,劉蕊自覺狀態很不對勁,隻能尋了一處安靜之所,擺下師尊給的陣盤,盤膝調息,希望可以緩解自己突然出現的麻煩。

這個麻煩如此的突如其來且難以抵擋。不是來自於生理上的,而是精神層麵,並且根源似乎還在自己的“道”上。

劉蕊苦笑著明白自己這次可能麻煩大了。她從未想到自己居然會在區區玄脈境後期遇到自己的“劫”。而且還是極其凶險的“心劫”。

劉蕊記得自己在道書上曾看到過這種提早曆劫的情況,可以說是萬中無一。並且早曆劫也有好處,表示後麵再遇同類劫難的可能就會小很多,而且就算再遇也比別人小許多風險,更容易度過。

但問題是劉蕊也不沒底自己這次能不能度過。若是這次就栽了,還談什麽以後?

唯有苦笑,還能如何?或許沒有這一趟回家的經曆,以及下定決心的斬斷前塵,也就不會有這一場心結。

後悔?劉蕊沒這個念頭。她的路從她在國宴上與師尊相遇的那一刻起就注定的必然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往無前的路,是一條顛覆旁人認知和所有猜忌、輕視的路。

既然“我之一道”就是如此開的頭,那就沒有半途更改的道理。斬斷前塵,一心求道這本就是劉蕊該有的一步。不然真拖遝著不去,等到父母過世,那這一份執念就再無開解和斬斷的可能。劉蕊的“道”或許就會因此而出現明顯的裂痕。

可堅定自己的道心是一回事,抵擋心劫又是另一回事。想要解開心劫還需要把這起劫難的關鍵找到並且悟透才行。

在陣中一坐就是數日。劉蕊卻根本沒有頭緒。她甚至越是將自己在德竹城裏的所作所為捋出來琢磨,越是會覺得自己做的似乎一點問題都沒有。可那份關於親情和血脈之間的牽連最後都會匯聚到離別前母親的那淚眼婆娑的樣子,以及那一場平平淡淡卻又刻骨銘心的生辰小宴。

似乎在逼迫劉蕊,要她選擇。

要麽承認自己的“道”不該這麽斬斷前塵;要麽繼續自己的“道”但要斬得徹徹底底,連最後的那些存續在記憶裏的情感和回憶也要全部清理掉。甚至不惜代價滅殺他們也在所不惜。

兩個選擇劉蕊都不會選,也知道這隻不過是心劫給她出的假象。當真要是選了其中任何一個,那她就著了心劫的道。

又是數日過去,劉蕊被困在這心劫中不但寸步難行更是情況每況愈下。她甚至感覺到自己的神識正在枯竭。再繼續下去她的道基可就真要受損嚴重了。

“心劫當頭切莫心焦氣躁,這不是渡劫之策。”

突然,一個平和的聲音直接在劉蕊的耳邊響起,讓她緊皺的眉頭跟著舒展開來。這是師尊的聲音。

師尊來了!

劉蕊並不知道師尊為何突然到來,她現在的情況很危急,稍有不慎就可能直接損毀道基,以後的修行路就算斷了。

“師尊,徒兒心中疑惑叢生,因為親情與‘道’之間的取舍似乎相悖,形成拉扯,讓徒兒如今難以將其解開。道心雖堅,可陷於泥沼也難自拔。”

張硯本來是在斷崖山中梳理自己的合體境後期所得,為後麵迎接二九天劫做準備。可突然心生感應,自己的徒弟劉蕊似乎處在極度危險當中。但有沒有激發護身玉牌。這讓張硯極為緊張,直接一個挪移就到了劉蕊所在之處。

結果一看之下把張硯嚇了一跳。他也沒想到劉蕊居然以區區玄脈境後期的修為正在經曆心劫!

“將你此次回鄉之事仔細道來,為師也想聽聽你是怎麽處理你自己的道的。”張硯沒經曆過心劫。但他畢竟快要合體境圓滿了,認知裏的“道理”萬萬千千,他有能力幫劉蕊開解一些關鍵的問題。

劉蕊也強忍著不適,將自己這次在德竹城的所作所為全部快速的講了出來,並且講得相對細致。

聽完劉蕊的講述,張硯心裏並無情感用事,而是單純的用自己的“道理”去從中尋找符合劉蕊之道且能開解這場心劫的脈絡。

“我問你,你為何求道?”

“徒兒為了跳出芸芸眾生之囹圄,想一窺天地之玄妙,想今後自己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所以求道。”

“既然想要窺看天地奧秘,又想把命運掌握在手裏,那你何故停滯不前?”張硯用自己的“道理”捋了一條脈絡出來。帶著震懾心魄的聲音和法力直接將言語印在劉蕊的腦海中。

“因受親情所困,想斬卻似乎難以斬斷,故藕斷絲連纏繞不得寸進。”

“既然已經斬下了卻了前塵,何來藕斷絲連?不過是些對前塵的回憶和祭奠而已,怎又算得上是牽絆?

為強者,為心之堅而已。堅信自己的選擇,坦然接受自己的前塵舊事,隻求問心無愧便可,何須事事牽掛?哪兒來的藕斷絲連?”

這一字一句先是陳述何為強者,後麵就是兩者兩個反問。

“但求問心無愧?強者隻有回憶和過往,但卻沒有任何藕斷絲連?”這一席話如同一把剪刀一下闖入,然後哢嚓一聲將劉蕊本一團亂麻一般的意識一下剪了開來。一旦理出來一個線頭,那麽後麵的疙瘩自然就能順著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