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的熱鬧在傍晚也有終了的時候。

王石一家醉了兩個,就剩王石和王碾清醒著。拒絕了張硯讓他們在客棧住下的安排,將兩個醉漢扛板車上,再把王碾也放下去,之後王石雙手一較勁兒推著就走。

臨別時送了一句“好好過日子,受委屈了就跑回家裏來,爹給你做主!”給閨女王芹,之後就跟著王家莊子的親戚們一起笑鬧著趕在宵禁前出了城門返回莊子。

到此,王石家的閨女王芹就算是張家的人了。

新宅子裏到處都一片喜慶。一家人等賓客都走了之後就急吼吼的在院前院後的轉。除了張硯,都對這座新宅子充滿了好奇。包括王蘭萍在內,她早上過來就待在堂屋裏待客,都還沒時間看看新家。

“哇!好大的屋子啊!這床好寬敞!還有這些被褥都是新的嗎?二哥,你又偷偷背著我和娘買東西了是不是?”張慧圓上次過來就草草的轉了一圈,當時可沒見家裏這麽多的東西。而且好多都是新的。

雖然咋咋呼呼的隻有張慧圓,可不管是王蘭萍還是張順小兩口,看到這宅子都笑得很是燦爛。

這裏就是以後的家了。

“好了,小芹,你們小兩口去洗一洗,正好後廚我燒了夠多的熱水。試試這澡堂子好不好用。”王蘭萍湊在新媳婦的耳邊說了一聲。以前都是張硯幫大哥洗漱收拾,如今這活兒自然得歸王芹來做了。

“嗯!好的娘!”王芹臉上微微泛起紅暈。但並不矯情。她本就是農家的閨女,如今對張順也是看得順眼,且早就知道張順的情況,此時點著頭就推著同樣麵紅耳赤的張順回了他們倆的婚房。也不知是要先去拿換洗的衣物還是要順道小兩口私下說些話。

張硯不急著洗,也沒去管小妹和老娘在宅子裏轉悠。打了一聲招呼就回了自己的屋子。也是宅子裏其餘人下意識都避開的地方。

推開門,裏麵入眼的便是微光,來自屋子左邊的牆角。

牆角周圍半丈都空無一物,隻有牆角位置放置了著之前張硯親手為吳遠搭建的法台,以及換了多次的兒臂粗的大蠟燭。這種蠟燭火苗很小,可以穩穩的燃上一整天,用來做這種長時間侵蝕的法事最合適。

走進屋裏,關上門,架起障眼法之後張硯走到了牆角蠟燭和法台前盤膝坐下。

之前和白燭一起圍繞著法台的四疊符籙如今隻剩下最後一疊了。包括最開始燒掉的那一疊,張硯已經幫吳遠走完了生命最後五天的其中四天。今夜大哥張順大喜之日,同樣也是張硯幫前身了結生死恩怨的最後一日,同樣該喜。

仔細看那法台內的幾根頭發,已經被一層灰色的符紙灰蓋住了絕大部分,甚至不仔細看的話並不會發現那些符紙灰下麵還東西。

其實真要算起來張硯今天了結恩怨並不算多合理。因為情況並沒有如他最開始所預計的那樣展開。吳遠甚至此時此刻還在廊源城,而不是幾天前以為的那樣跑路走掉。

這是今天吃席的時候周倉抽空轉告張硯的。說是得到郡守府那邊的消息有點滯後,郡守肖望承在得到了吳遠的告病條子之後並沒有如大家以為的那樣紅筆一揮準了這個病假。而是讓吳遠繼續帶病守在廊源城不得擅自離開。

周倉不是地方衙門的人,所以吳遠告病被駁回的這件事其中是否別有深意他也不好多說。

可張硯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厭勝之術繁多。之前詛死吳青翎的厭勝木偶,也就是俗稱的“小人”,那是拿到充沛的施法媒介之後可用。而且針對魂魄強度不高的普通人更易成功,反之若是媒介不齊或者對象是武者的話就有可能失敗。

而厭勝之術一旦失敗那是會有反噬的。不然這手段為何被掃到旁門類別當中?

現在張硯用來詛殺吳遠的手法就不是之前對付吳青翎的“厭勝木偶”能比的了。他這叫“五衰詛死法”,針對的不單單是普通人,對於修士和武者也是有效果的。而且隻需要少許的施法媒介就可以施展。隻要對方的魂魄強度低於張硯,或者不知道抵抗之法,那即便察覺到了不妥也必死無疑。

不過五衰詛死法的施法時間很長,五天是固定的,一旦開始就不能中斷,不然前功盡棄不說,還同樣會受到厭勝之術的一貫反噬。

所以就算吳遠沒有如之前最好的預想那樣離開廊源城,成為一個暫離職位的城政官,可張硯的殺招卻也沒辦法停下來了。今日吳遠必死無疑。

也沒有拖拉,張硯盤膝坐下之後就開始無聲的念咒,同時拿起最後一疊的五張符紙開始逐一點燃,一縷一縷的紙灰也順著法事的力量飄向法台裏放置的那幾根頭發。

當最後一張符紙燃燒殆盡,那法台上的法陣紋路也跟著如烙印一般發熱然後燃了起來,接著飛快的坍塌並覆蓋在了裏麵的那些紙灰和頭發上,再過幾息便隻剩下一小捧灰燼,不再看得出本來的樣子。

同時,一直在法台前燃燒的白燭也跟著燭火慢慢變小,最後自行熄滅,隻有徐徐青煙升起尺許再消散。

而與此同時,在自己書房裏坐著奮筆疾書的吳遠突然胸口一陣鑽心的絞痛,比這幾天來所有的次數加起來都要更痛,甚至他都能聽到自己胸口裏心髒的撕裂聲。心知自己將死,可劇痛抽走了他渾身的力氣,隻能抓住桌案上他前一刻還在書寫的紙張,接著眼前一黑順著椅子就倒了下去。

抽抽了兩下便沒了氣息。

一盞茶的時間過後,府上戒備的武者發現自己察覺不到書房裏本該屬於吳遠的氣息,心裏一突大喊不好。可等他們衝進書房時之來得及看到吳遠正在飛快冷卻的屍體。早已回天乏術。

不過當他們再看到吳遠手裏緊握著的紙張時更是心頭狂跳。一邊讓府裏人一個不準離開,一邊通知衙門和急報衛戍。

堂堂廊源城城政官死在家中。此事非同小可。不但衙門裏頭頭腦腦全都從**爬了起來惶惶不安,就連城衛官周倉也連夜入城,親自到吳府探查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