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順沒聽說過“羅長山”這個名字,但是卻知道“雜學”二字。那是家裏張二之所以能絕境翻盤,並且回來帶著家裏人慢慢翻身的根本所在。雖說張二從未親口說過自己所學乃是雜學一脈的本事,但人家周大人都這麽明裏暗裏的說了,還能有錯?

此時聽到麵前這老者一句“雜學中老朽一個”時更是心裏一震。暗道聽這話怕不是張二那一道中的老前輩找上門來了?就是不知道和教張二本事的那位“老師傅”有不有關係?

但不論如何身份,這兩者都需要張順萬分的周到對待。

於是張順也不敢怠慢,讓小妹過來在櫃台坐鎮,他再招呼一個力壯的夥計推著自己回家,領著老者到家裏坐坐。貴客來訪,總不好讓人在店裏等吧?

小妹張慧圓還不是很放心,硬是要陪著一起回去,最後拗不過之下,張順隻好讓店裏的劉木匠先看著櫃台,她想要陪著回家看看。

等走到豬嘴巷口的時候,張順就讓隨行的那名力壯的夥計回店裏忙活,這邊有衛戍的巡邏兵丁在,不需要再那麽小心了。由小妹推著他進了巷子。

“老先生莫怪,家裏條件暫時隻能住在這邊,還未找到合適的宅子,多有怠慢還請千萬海涵。”說實話張順並不是之前沒想到家裏為寒舍這一茬,但卻心思一動故意事先未提,走進巷子好一截之後才開口看著邊上羅長山表示歉意。

“哈哈哈,老夫家中也就茅屋三間,比起這裏尚且不如,何來的怠慢?張家小兄弟實在客氣了。”羅長山言語間和善依舊,更是全無對這豬嘴巷的任何介意,一如為常。就連身後的那少年也沒有半點不屑豬嘴巷的表情,反而好奇的一路張望。

羅長山的這一副反應讓張順心裏踏實了不少。對方這樣子看起來的確和傳聞中那些藏於市井鄉野的雜學一脈一樣,應該不似假裝的。

雖然談不上什麽大智慧,可一些小聰明張順還是有的。如今到了豬嘴巷,若是這兩人不對勁,他大可高呼,外麵的衛戍兵丁一來他們也別想跑。

不過如今看起來倒是不像假裝的歹人。

敲門,裏麵王蘭萍一邊應聲一邊把門打開,看到自家大兒和小女這時候回來也是驚疑,接著順著大兒的介紹看到後麵還有一老一少兩人,這才知道家裏來客人了。

“娘,張二呢?又出去了嗎?”張順進屋後左右看了看沒看到自己二弟便問老母。

“沒呢,在他自己屋裏,像是在煉丹。”王蘭萍一邊給羅長山兩人倒茶,一邊應著大兒的話。

對於丹藥,不光是王蘭萍,家裏的人都沒有一個具體的概念。隻知道那東西很值錢,想著也就與藥鋪裏的那些名貴的藥散一個樣。加之張硯從未避諱這些,所以他們言語裏也沒有刻意的去藏著掖著。如今王蘭萍順口就說了“煉丹”二字出來。

換個人在這裏肯定對於王蘭萍說的“煉丹”會覺得一頭霧水,完全聽不明白。可羅長山師徒兩卻眼前一亮,他們此來很大一部分原因可不就是之前在東軍大營裏見識過的壯骨丹嘛。

“要不我去敲門讓他趕緊出來?”王蘭萍下意識的覺得家裏來了客人,而且看起來不是一般人,想著張二在裏屋不出來似乎也不合禮數。此時的她還不知道羅長山的身份。

不等張順答話,羅長山已經站了起來,笑著擺手說:“大妹子不用叫張硯,煉丹的事為重,不可攪擾。我們來此已經冒昧,等一等便是,正好也想跟張順小哥聊聊他的輪椅,還有一些小建議或許對小哥的生意能有些幫助。”

張順眼前一亮,連忙點頭道謝。在他看來,對方若真是雜學一脈的前輩,那畢竟比自家二弟更厲害。一大把胡子還能白長的?知識的積累不就是靠時間嘛。而且那輪椅在張順看來本就屬於雜學的學問,所以對方指點兩句肯定好處多多。

於是一邊道謝,一邊又給老母和小妹介紹了羅長山的身份,一句“雜學一脈的前輩先生”就足以鎮住王蘭萍和張慧圓了。

兩人此時才明白為何張順會放下手裏的生意親自陪著對方回家裏來。

這可是了不得的貴客啊!

王蘭萍頓時心裏有些慌,她覺得家裏似乎寒酸得過分,就一杯粗茶哪裏能招待如此貴客啊?於是坐立不安。

王蘭萍的樣子被羅長山看在眼裏。他的閱曆何其廣?哪有不知道王蘭萍的心思?想了想,此來一趟他是存在自己的心思的,雖然的確並不介意張家此時的貧寒屋舍,甚至他羅長山自己平日生活也是清貧為主不求太多外物享受。隻是為客之道也不好讓主家尷尬。

於是羅長山嗬嗬的先說起了自己以前的一些趣事,其中講的最多的還是自己對於市井生活的習以為常,甚至樂在其中。沒有自清高的言語,平平淡淡的徐徐道來讓人信服。也無形中將王蘭萍內心的不安消解無形。

之後再轉過話題到輪椅上去。

張順如今也算輪椅這東西的行家,聽得多看得多自然也自己琢磨了不少,畢竟身為實際使用的反饋人,他的感受對於劉木匠對輪椅的進一步改進也很重要。

可如今聽到羅長山的一些建議,依舊讓張順有種驚喜的感覺。

比如說羅長山提議可以在輪椅的前麵加一個小踏板。畢竟不是所有使用輪椅的人都是張順這樣的殘缺之人,一些腿腳不便的老人用的時候有一個踏板安放雙腳才更方便。

再比如羅長山說可以再給輪椅前麵裝兩個可以轉向用的小輪……

這一切隻隔了一層薄薄的隔板牆,就算言語聲音不大也不可能避得開裏屋內的張硯的耳朵。

如王蘭萍所說的那樣,張硯的確是在煉丹,而且煉丹之時也確實不便中斷,不然一爐藥材可就廢了。

但外麵羅長山的到來還是讓張硯心裏一驚。特別是對方指點張順輪椅時提出來的想法,雖然還有些粗糙,可正是張硯給輪椅準備的後續改進方案中的環節。

要知道張硯有地球上的輪椅做參照,而羅長山沒有。僅僅看了幾眼就能提出有用的改進意見,並且一針見血。這老頭不簡單啊!

雜學一脈?出現得比預想中的早了不少。張硯心裏如此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