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北方已經是寒風凜凜,B市昨天晚上剛剛飄下初冬的第一場雪,很小,雪花剛落到地皮表麵就融化了。
單身一人的喬曉燕起早出門,招手叫來一輛出租汽車,不吭不哈地、神秘兮兮地直奔飛機場。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自由慣了,想幹什麽就幹什麽。誰也不知道她這次出門要到什麽地方?誰也打聽不到她要找誰?她下一個捕抓的獵物又是誰?
她這次去的地方是海南島的三亞,她要鎖定的目標是B市即將離休副市長的大秘丁永利,一個有野心的年輕人,三十多歲的年輕人,他正在三亞參加一個全國規模的培訓班。
三亞是典型的亞熱帶環境,一年四季之中,此時的天氣恰到好處,藍天白雲,沒有大風,沒有大雨,更沒有夏天那樣的憋悶和酷熱。
沿著大東海灣沙灘邊建設起來的高級賓館和度假村,點綴在深藍的海水和潔白的細沙邊緣。大海平靜,一直延伸到藍藍透碧的天邊,讓你分不清天邊哪裏是海,哪裏是天。波光鱗鱗的海麵上,遠處是白色的豪華郵輪,她緩慢地向大海深處爬去。近處有兩、三條出海歸來的漁船,撐起笆蕉扇模樣的風帆,漸漸地向漁村的碼頭靠攏,準備收工停航。眼前,有兩支單人風力劃艇,支起白色的三角帆,兜足了風,在大海中蛇型玩耍。在強烈的陽光照射下,白色的細沙享受著海水的衝刷,閃現五顏六色的光芒。在成片望不到邊的沿海沙灘上,支起用棕樹葉紮成的小茅屋,裏麵趴在小木桌上的幾個賓館男性服務員戴著墨鏡,穿著花花綠綠的短袖襯衫,無聊地看著大海,看著大半天才出現的一、兩個老外,嘴上聊著昨天晚上的年輕聚會。印有各個賓館標誌和廠商廣告的沙灘傘,花花綠綠地撐開,插在滾燙的沙灘上。大大的沙灘傘底下是木頭製作的沙灘椅,可以支起,讓遊客遙看麵前的大海。也可以放平,讓遊客閉眼享受海風的輕佛撩撥。白色海灘細沙向岸上沿伸,漸漸地融進鬆軟的沃土之中。沃土上生長著海島特有的椰子樹,光禿禿的樹幹上端是散開的椰樹葉,樹葉根部堆滿了綠色、圓滑、誘人的椰子。海風略過樹冠,發出“沙—沙—沙—”撩人而動聽的響聲。在賓館和度假村的木欄圍牆外,還生長著無數的香蕉樹,成串成串的青蕉掛在嫩綠、肥滿的寬葉下。香蕉樹下,是鋪滿大地、沒膝的亞熱帶花草,豔麗、繁茂、香邑、溫馨。
入夜,暗黑的天穹上布滿了閃爍耀眼的小星星,一勾明月飄動在晃動的海麵上,留下長長的一條銀帶。寬闊的大海上沒有半丁的燈火,漆黑一片,你隻能聽到一層一層的海水湧上沙灘,滲入沙層,發出“沙—沙—沙—”清晰而勻稱的聲音。
各個酒店和度假村打破了白天驕陽似火時候的沉寂,到處是燈火輝煌,人頭攢動。空氣中飄動著燒烤的肉香,摻雜著洋酒的醉意。優雅的小提琴抒情夜曲,憂傷的薩克斯思鄉愁情,奔放的迪斯克縱欲狂鬧,高貴的傳統豪華舞曲,統統混合在這不眠夜的三亞海灣。
丁永利在這樣輕鬆、優雅的環境中卻憂心重重,這次的全國秘書長研討會似乎在向他暗示著什麽:主管城市建設的副市長因為年紀關係,馬上就要從工作崗位上退下來,他這個副市長秘書如何安排,卻成了一個急迫而不爭的事實。市裏安排他大老遠地到這如花似錦的海島城市開會,表麵上是對他這幾年工作的犒勞,實際是對他去向難以安排的一種昭示。在官場上玩了十幾年,從一個華中農村出生,經過十幾年的苦讀寒窗,省吃儉用,終於熬到了師範大學畢業的大學生,到市政府的一個普通公務員;從一個給領導送文件,抄抄寫寫的辦公室職員到能在局級幹部的圈子裏高聲說話、指手劃腳的副市長秘書;他有太多的感悟和積累,當然,他也知道任何忍耐,如何張揚。隻是自己奮鬥到現在這樣的層次,如果突然讓他……
“丁秘書長,我們去跳舞吧!”
來自華東某市的曹秘書長對獨自站在宴會廳門外想心事的丁永利說,這是他們研討會結束後的最後一個夜晚,大家都想好好的放鬆放鬆。
“曹秘書長,多謝!這玩意兒我還真沒有學過,慚愧,慚愧。”
在機關裏工作的,尤其是經常有活動的,他丁永利有的是機會,哪有秘書長不會跳舞的?曹秘書長半信半疑,也許,也許人家丁秘書長工作勤奮,沒有時間陪女士們跳舞。於是,曹秘書長禮貌的點了點頭,自己一個人向響起優美音樂的歌舞廳走去。
“丁秘書長,咱們一起去打保齡球吧!”滿口酒氣、臉色朱紅、渾身強壯的西北某市宋秘書長身體搖搖晃晃地跨出宴會廳的大門,一眼就看到文靜的丁永利,他上前,拍拍丁永利的肩膀。
丁永利被這狠狠地一拍身體矮了一公分,他連忙轉過身,客客氣氣地看著高高站在自己麵前這個濃眉大眼的西北漢子,握著他粗大的手掌,“您看我的身子骨,是打保齡球的料嗎?”
“哈——哈——哈——,丁秘書長啊,身體可是革命的本錢啊!
工作要緊,鍛煉身體也很重要啊!”看著這個豆芽菜一般的同仁,宋秘書長放聲大笑,他站住了腳跟,抬抬手,邁著跺地“鈧——鈧——”作響的步子,身體晃左晃右地朝度假村的地下保齡球場而去。
宴會廳裏邊已經空空蕩蕩,大圓桌上杯盤狼藉,人走茶涼,“這天底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領導不在位了,他身邊還有什麽人?”丁永利轉過身,遠遠地看見宴會廳大門對麵的歌舞廳,那裏邊音樂震耳,燈光晃眼,身材妖嬈的美女蔟擁著玩味人生的官員們,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心事重重的他無心去享用這歌舞升平的快樂,兩隻手背在身後,沿著宴會廳外邊草地旁邊那依坡而建的遊泳池,那藍燈從池底照射上來,在夜色中突顯一池碧藍的海天。他走乏了,一屁股坐在這藍色海天旁邊的休閑靠背長椅上,瞥了一眼遠處大榕樹下的花園草坪,一群來海南度假休閑的年輕人,在一閃一閃的篝火堆邊,手拉手,跳啊,唱啊,笑啊,樂啊——
三亞,一個開放、寬容的世界。
他突然感覺一種莫名其妙的寂寞,一種被所有人拋棄的寂寞,冷冷的,令渾身不由地泛起一層雞皮疙瘩,一種不安全的預感從自己的心底油然升起。
“咳——,沒意思,真沒意思。”
他扭轉頭,掃視了一遍度假村的四周,四周是一片燈紅酒綠,四周是一圈歌舞升平,猶如一個不夜城,他更感覺自己的心裏一陣地空蕩、無聊!他兩手搭在白色的靠背遊泳池休閑椅上,翹著二郎腿,仰起頭,深深地吸了一口帶著濕氣和海腥味的空氣,兩眼注視著漆黑中的蒼穹,那上邊,貼滿了一顆一顆閃亮的、眨眼的小星星。
“嘩——”,平靜的、海天藍的池水像突然發生海嘯一樣攪動起來,一條白白的東西從碧藍的池底竄了出來,像海底的水怪,池水濺到丁永利的黑色皮鞋上,濺濕了他的西裝褲,他本能地抬起兩隻腳,身體縮到椅子的後靠上,驚訝地睜大雙眼,看看這不速之客到底是什麽怪物。
“嘻——嘻——嘻,怎麽一個人坐在這裏發楞?”
那條白白的東西不是怪物,是一個頭上戴著白色的泳帽,上身白色的比基尼泳衣的姑娘,她兩手抓住泳池的邊緣,仰起頭,看著自己麵前臉色蒼白的丁永利。
丁永利放下抬到半空中的兩隻腳,兩手扶住椅子的座沿,俯下身,語氣憎恨地埋怨道:“你笑什麽?你看看你,把我的鞋和褲子都給搞濕了!”
“有這麽嚴重嗎?”
丁永利在暗暗的碧波反射下看見了一雙閃亮、誘人的丹鳳眼,那光滑細嫩的臉頰上露出譏諷的笑容。
“也沒有什麽啦,就是突然這樣從水底裏冒出來,把我嚇得半死。”
“你以為我是什麽?”
丁永利突然想到她像一條美人魚,但是,他並不認識這個姑娘,也不知道她要幹什麽,“我沒有想你是什麽,我——”
“你以為我是水底的母夜叉吧?啊,哈——哈——哈——”
丁永利被她開心的大笑羞得滿臉通紅,他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一個大男人,卻被一個自己並不認識的姑娘給開了涮,“現在的姑娘真開放。”他心裏不由地冷笑起來,然後,身體抬起,兩手搭在白色遊泳池休閑椅子的靠背上,翹起了二郎腿,被池水浸濕的黑色皮鞋鞋尖在半空中上下顫抖著。
“你就這樣看著我,也不拉我一把?”
丁永利一臉的高傲,聽到池邊的姑娘這樣地嘲笑他,不由地感到這是對他一個大男人的抗議,於是,連忙俯下身,伸手拉住她,“我以為你是在岸邊休息一會兒呢!”
姑娘從遊泳池的池底站起來,遊泳池的池水實際上才到她的腹部,她兩手撐著池邊的大理石,身體向上一躍,全身輕盈地露出水麵,一身的池水順著她的身體,從上到下地流了下去,淫濕了她兩隻赤腳下麵的大理石。
丁永利這下子全看清楚了:白色的泳帽、白色的比基尼泳衣、白色的比基尼泳褲。星星一樣亮的丹鳳眼,羊脂膏一樣的鼻子,櫻桃紅一般的小嘴,圓滑的肩膀,豐滿的**,纖細的腹腰,多脂的大腿……
“您就這樣幹看著,也不給我讓個座兒?”
姑娘甩著兩手的池水,池水濺到丁永利的臉上,他尷尬地笑了笑,將自己的屁股向旁邊挪了挪,給她留出一個屁股大的地方。
“這還差不多。”
姑娘抬手摘下腦袋頂上的白色遊泳帽,一縷濃黑的長發散落下來,像山頂上落下的瀑布,落在她高高聳起的胸脯前。
“您是來開會的?”
“你怎麽知道?”
姑娘抬手,撩起他胸前的真絲領帶,“休假的人不穿這個。”
丁永利紅了臉,他低頭,看著那隻嫩白的小手,微微閉上了眼睛,耳朵兩邊飄進一串溫柔、甜美、撩人的聲音,“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喬曉燕,燕子的燕,您呢?”
他睜開雙眼,自己身邊、麵前是一個年紀二十**的大姑娘,身材修長,皮膚白嫩,長發披肩,臉色青春清秀,**高高挺起,屁股豐滿圓潤,大腿潔白透紅。
“丁永利,從B市過來開會的。”
“哇——,好巧啊,咱們是老鄉啊,我也是B市人。”
“真的嗎?你是來幹什麽的?”
“休假!北方太冷,下大雪,我想到海南三亞這個地方感受一下熱帶的風情。”
“感覺怎麽樣?”
“挺好,開放!”
……
一陣海風吹過,碧藍的遊泳池泛起一片鱗鰭,喬曉燕抬起兩隻手抱住自己的雙肩,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絲的冷笑,瞥了一眼自己身邊已經沉迷於他們之間閑聊的丁永利,“您也不能一直讓我身子光著坐在這裏跟您聊一個晚上吧?我今天下午剛剛買到海南上好的咖啡粉,我衝咖啡是拿手的,您要不要嚐嚐?”
丁永利轉過頭,他的鼻孔裏湧進一股香味,一種女人身上釋放出來的肉香味,他禁不住地心跳加速起來,自己都可以聽到“嘭——嘭——嘭——”的回音,他放眼四周,除了遊泳池一圈的地燈,度假村的樓下已經是燈息人散,一片寧靜。
“好啊,我嚐嚐,我還沒有喝過海南的咖啡,不知道你的手藝如何?不耽誤你休息吧?你的朋友等不及了吧?”
“朋友?咯——咯——咯——,在這裏,我隻有你這樣一個朋友!”
一道白色的光,一股白色的氣,從丁永利的麵前滑過,他從遊泳池邊的休閑椅上站起來,眼睛追著那道光喊道:“我在房間等你,給我電話啊!”
沒有回音,他的眼前隻有平如鏡子般的一潭池水,型狀似女人的圓臀,似女人的**,似——,丁永利眼前浮現出白天海灘上他所見到的情侶們,花花的沙灘褲,緊身的比基尼,隨風飄起的秀發,顫動的胸脯,白嫩白嫩的大腿——他突然感覺下身有些變化,這熱帶海島狂野帶來的刺激和引誘,撩動起他深藏在心底的欲望,而且越來越強烈。他低下頭,突然發現自己腳下的那雙皮鞋和襪子還是濕淥淥的,褲腳還有一片水濕的印痕,於是,兩手**自己的褲兜,挺了挺平板一般的胸脯,朝度假村的大門走去。
丁永利剛放下電話就迫不及待地從大床上站起來,跑到房間的大門前,拉開大門,留出一條五公分的細縫,然後轉身朝房間的大陽台走去,站在上邊可以看見大海,一眼望不到邊的大海。他的心裏已經放不下遊泳池裏竄出來的那條美人魚,那個——
大陽台的白色細紗落地窗簾卷動起來,貼在他的背上,他連忙轉過身,兩眼看著房間的大門,喬曉燕一身白色的浴衣,露著胳膊,露著腿,兩手托著一個咖啡色的塑料盤,塑料盤上放著一個咖啡壺,兩套咖啡杯和兩套咖啡勺。
“我們先喝咖啡,還是先——”
喬曉燕一臉淫笑地蜷起腳將身後的房間大門頂上,然後,將雙手托著的咖啡色塑料盤放在大門旁邊的小吧台上,舉手,解開腰間的浴衣帶。
聞聲從大陽台向房間的門口迎上去的丁永利突然停住了腳步,木然地站在房間的大床旁邊,看著浴衣從雙肩滑落下去,全身一絲不掛、一臉笑容、舉止**的喬曉燕,他額頭上的青筋暴起,全身的神經係統高度集中,動脈靜脈的血液快速地循環起來,熱血湧到了腦頂,他衝了過去。
“秘書長,咱們可是老鄉啊!您別一離開海南三亞回去之後就翻臉不認人。”
喬曉燕趴在丁永利的胸口上,一隻手擦著他額頭上的汗,一隻手的食指在他的粗唇上來回輕輕地摩擦。
暴風雨過後身體疲憊的丁永利睜開了眼睛,享受過後的愉韻還沒有退去,他露出一臉滿意的笑容,“不認別人可以,我怎麽能不認你呢?”
“吹牛!你們男人枕頭邊上答應的事情,事後就找著茬兒地說:忙!對不起!我忘記啦!你不會是這樣的男人吧?”
“我?”丁永利仰看著她俯視自己的一雙丹鳳眼,那眼光就像深不可測的黑潭,不知道裏邊藏著的是鮫龍?還是魚鱉?
“沒話講了吧?哼,男人都一樣!”她推開丁永利抬起來的兩隻手,他那兩隻手在撩動著她的長發和臉頰,然後,一翻身,平仰在可以躺下兩個人的單人床上,兩眼死死地盯著白色天花板上的那展蓮花型的吸頂燈。
“我跟他們不一樣!我發誓!”
丁永利翻身,平胸的上身壓在喬曉燕的**上,兩手抱住她的頭,就像抱住一個剛從椰子樹上砍下來的綠椰果,他要盡情地享受這浪漫的一夜,沒有人知道,沒有人偷窺的一夜。
“發誓?你敢發毒誓嗎?”喬曉燕舉起自己兩隻嫩白的小手,捧著他太陽穴“砰——砰——砰——”跳動的腦袋,兩條大腿叉開,蹬磨著他大腿的外側。
“敢,當然敢!”丁永利瞪著一雙小燈籠般的眼睛,他的眼白上布滿了血絲,氣候、溫度、海腥、肉香,這一切一切都是讓人沉淪的誘因,他已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心在何方?
“哦——”
房間裏突然寂靜起來,然後——
窗外,天上,一勾明月羞愧地刹白了臉,偷偷地撩開薄薄的雲霧,窺看著度假村裏唯一還亮著燈光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