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魔高一丈(1)

周昌仗著自己曾救過蘇氏母子,便想以此向蘇氏索討情份,蘇氏雖也曾說過,此生會報答他,可是,她不可能用自己精心謀算得來的江山作為報答周昌的禮物。

“太後,周相已經跪一天一夜了,恐怕膝蓋都腫了。”

倪嬤嬤不忍周昌大雪天跪在冰涼的地麵上,都快六十左右的人了,漸漸衰弱的身體如何能抵擋得住寒流的侵襲?

“喜歡跪,便讓他跪著。”

用這種方式威脅她,想讓她放秦氏出宮,簡直是在做夢。

她蘇氏不是不計恩情,隻是逼迫她放過敵手的方式報恩,讓她狂怒到了極點。

這一刻,她心裏升騰起一縷強烈的憎恨,她恨那個早就黃泉東陵芷江,她與秦氏,竇氏等共同侍候的夫君,臨死前,也這麽擺了她一道。

那心真是偏的厲害。

他在世時,秦氏一生椒房獨寵,風光無限,就連是死了,也為她考慮了一切的退路,如若不是她機智果勇,早早洞悉一切,做了周密的布署,恐怕今日落得最淒慘下場的便是她們母子。

“太後……”倪嬤嬤欲言又止。

“怎麽?倪嬤嬤,你也跟著他造反不成?”

見老嬤嬤一直替周昌說著好話,蘇氏秀氣的眉心陡地蹙緊。

周昌在大風雪夜裏,跪了整整一宿,膝蓋處如椎心刺骨的冰寒與疼痛,讓他牙齒打著顫。

嘴唇也漸漸變得烏紫。

“周相,太後傳話。”倪嬤嬤蒼老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

周昌凝神聆聽著嬤嬤即將出口的話,屏住氣息等待著,期待著……

“論公,你是封厥奉先皇之命輔佐燕王的周相,論私,你是對太後與皇上有過天大恩情的人,如果是私事,太後說,可以遂了你所有的願望,但政治上,太後也有自己的立場,周相,天這樣冷,瞧這寒氣逼人的,咱老胳膊老腿就別再的騰了,趁太後還未動怒,趕緊離去吧!”

“倪嬤嬤,太後有自己的立場,老臣也有,老臣不能辜負先皇所托。”

這頭倔驢,倪嬤嬤在心中暗嗤。

“來人,將周相拉出華清宮。”

“遵命。”

兩名禁衛軍上前,一人抓住了周昌一支胳膊,輕輕鬆鬆便將他拉了出去。

空氣裏隻傳來了周昌淒愴的叫喊聲,“太後,老臣不能辜負先皇所托,如若有一日泉下與先皇相見,老臣無顏麵對先皇啊!太後……”

那低沉叫嚷聲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了華清宮大殿之上。

倪嬤嬤搖頭歎息,疾步進內殿向主子複命。

蘇氏不賣周相的債,拯救秦氏的計謀失敗,東陵鳳玉十分震怒,騎虎難下的他思量良久,最終顧忌母親安危即時決定向北襄開戰。

大半宿過去了,雲定初輾轉反側,怎麽也不能安心入睡?原主心裏牽掛著芸娘安危,自然會帶動她的情緒,淺眠了一會兒,雙眼無緣無故就睜開了。

窗外的白雪似乎停止飄墜了,不過,由於白雪積得很厚,自然是將黑夜襯得雪亮。

屋子裏光亮似乎微弱了,視線瞥了過去,窗下,那兩盆炭火正在漸漸熄滅,不過餘韻的炭花星子還在,空氣很是幹燥,用唇舔了舔自己幹涸的唇瓣,吞咽了一口口水,在現代時,由於居住的是豪華在都市,又從小生長在南方,她還真沒見過北方人在零下十幾度的環境中怎麽樣過日子。

魂穿了,她到感受了北方人艱苦的生活。

如若是在現代,還可以用取暖器考火取暖,而在這人跡罕至的北襄,就隻能整天對著幾盆炭火,炭火少了身體又冷,抵擋不住寒流侵襲,炭火多了,覺得自己的鼻子又難受的緊,特別是在空氣是繚繞的炭火,她真是倒黴死了,穿過來是一啞子,好不容易啞病治好了,現在卻又四麵楚歌。

身邊的男人到好,睡得像一頭死豬,似乎一點兒都焦慮即將來臨的戰事,聽著他傳來的均勻呼吸聲,她就嫉妒得恨不能伸手用爪子將他掐醒。

外麵傳來了吵雜聲,凝神聆聽著,不多時,窗下就傳來了聲音,“小姐,芸娘回來了。”

是顧丫頭的輕柔豈驚喜的叫嚷聲。

芸娘回來了。

這真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雲定初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掀開了被褥,下床穿上了鞋子,便不顧一切往外麵衝去。

她抑製不住內心那種亢奮激動的情緒。

芸娘對於原主來說,是相當於娘親的角色,不,應該說,比親娘還要親上幾分。

她們是患難與共,相互扶持,原主在相國府受了那麽多的委屈與迫害,如若不是芸娘的庇護,恐怕她早就死過千次萬次了。

對芸娘的感情,原主始終是特殊的。

西廂院大殿裏

頭發散亂的女子,左臉頰上染著血花,臉色灰白,眼窩深深陷了下去,整個人看起來憔悴不堪。

聽到從內殿奔出來的倉促腳步聲,坐在椅子上喘著粗氣的芸娘趕緊睜開了眼,在見到小主子的那一刻,眼淚嘩嘩從眼眶中滾落下來,臉頰上淚跡斑斑。

喉頭一陣哽咽,她幾乎無法從酸澀的喉嚨裏擠出一個字。

“芸娘。”

胸口漲漫的痛如萬箭穿心一般,她感覺自己的淚腺漲痛,似乎那一刻,就有一種想抱住芸娘大哭一場的衝動。

看到芸娘,她也想起了自己的

娘,她也想起了自己的親生母親,早在她幾歲時,母親就得骨癌逝世了,死的時候,她五歲,弟弟三歲,後來,他的父親又娶了妻子,那便是她的後娘。

隻是人世間並不全都是悲慘,自古後娘都是歹毒的,然而,她的那個後媽卻是一個列外,嫁入她們家後,對她們姐弟倆好得不得了。

眼窩處有一股子疼痛在跳躍,似乎要撕裂開她的眼皮。

“你受……傷了?”

當她看到芸娘左臉頰上的鮮紅血汁,嚇得手指顫抖。

“芸娘,你哪兒受傷了?怎麽傷的?”

傷在娘身痛在兒心啊!

原主是無法忍受芸娘受傷的。

著急地為芸娘察看傷口,芸娘微微抖顫的指節一把握住了她的纖白素手,握得是那樣緊,微閉了閉眼,搖了搖頭,“沒……事。”

“她沒受傷,她臉上的血是咱們太子的。”

這聲音有些熟悉,微微轉頭,入眼簾的是一張不算陌生的男性臉孔。

不是與她有過一麵之緣的南虎將軍,可是,這個年輕的小夥子,在昨夜之前,她們在宣儀殿見過麵,就是那個一直護在耶律丹身後,嗓門兒沒南虎大,同樣譏諷過竇氏與張統領的凶奴人。

不芸娘的血讓她放下了一顆懸起的心,可是,這血是耶律丹的。

雲定初焦急地問出,“你們太子沒事吧?”

“沒事,咱太子身強力壯,隻是小手臂受了一點兒輕傷。”

“小姐,要不是太子不顧自身安危,拽著奴才殺開一條血路,將奴才拚死送進府裏來,恐怕老奴今生再也沒有機會與小姐相見了。”

芸娘說得淒淒哀哀,語音斷斷續續,整個人似乎還沉浸在那場恐慌的殺戮中,兩軍交戰,血流成河的恐怖場麵,還是她第一次親眼目睹,刀光劍影,吼殺聲震天,刀砍入血肉的聲音,以及兩軍戰士相互的謾罵聲交雜成了一片,不絕於耳。

提到這個,阿葛爾英俊的臉龐展露了一抹笑痕。

“是嗬!咱們太子向來英勇無比,帶著咱們經曆的戰事何止千萬,但從未吃過敗戰,除了上次珊海關一役,那場戰事,要不是卞梁那個老太婆耍了陰謀,聯合咱們部族奸人,咱們也不會落到那般田地。”

阿葛爾還說,是耶律丹帶著十幾個兄弟撕開了燕軍主力軍中央的一道口子,奮力誓死將芸娘送進了王府。

“你們太子現在何處?”

“他與南虎等人已經退離了象鼻山,在王府外等候,他讓小的傳話,說如若雲王妃有用得著他的地方盡管吩咐,為北襄效命,隻等你雲王妃的一句話。”

這話的暖昧之意已經不言而喻。

雖然,她與他見麵用指頭都能數過來,可是,有時候,男女之間的緣份便是如此。

僅僅隻是一眼,便會一生一世沉淪。

但,之於情,她不敢多想,現在的她,已是一名有夫之婦。

沒那個資格再去招惹一個男人,惹下一生一世的孽債。

然而,雲定初不知道的是,即便是她不去招惹,某段刻骨銘心的曠世奇戀便不知不覺已經來到。

她怎麽會又會想到,在將來的日子裏,這個名叫耶律丹的男子為了她可以舍棄所有,不止江山,還有他一條尊貴的命。

這話已經很是明顯地告訴她,他不在乎別人怎麽看,怎麽想,他願意帶著十幾兄弟呆在危險重重的北襄,隻是因為這兒有她雲定初,隻要她一句話,他便可以為她赴湯蹈火,說心裏沒有一絲觸動是自欺欺人的,她雲定初不過是一介普通女子,但,耶律丹這樣做,隻能是讓她感動而已,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阿葛爾,麻煩你傳話太子丹,就說定初在謝過他的好意,但,北襄正處於戰事之中,說不定明白便就成為一片灰燼,所以,還勞請你給太子說一聲,趕緊帶著你們這些兄弟離開吧!”

阿葛爾望著她,張口似乎還想說什麽,最終什麽也沒有說出口,隻應答了一個‘好。’

“那請雲王妃好好保重,阿葛爾先走了。”

“嗯!”

阿葛爾迅速離開,大殿上就隻剩下了身體微弱的芸娘與她,還有清蓮,拚退了所有旁側的宮女嬤嬤,三個人迅速抱在了一起,久久久久都不舍得放開。

芸娘看著眼前這兩個被自己一手帶大的小姑娘,想到了某個人,不覺悲從中來,哭泣不止。

“怎麽了,芸娘?”

她感覺奶娘不對勁,徐聲詢問。

“小姐,綠萼死了,綠萼死了。”

芸娘想起了自己化了妝後被一名士兵用馬車想混出城,正被卞梁城守衛士兵嚴查時,綠萼拿了皇上的一塊腰牌才讓她們順利出城。

出城後,綠萼要返回皇宮,可她怕蘇氏見她被人救走,不會輕易善罷甘休,便說服了綠萼隨她們一起回北襄。

然而,在進入象鼻山時,由於當時燕軍人馬太多,殺戮之時,綠萼不幸肚腹中中了一刀,腸子流了滿地,她尖叫著幾欲暈了過去,可那時,實在是敵軍人馬太多,黑壓壓一片,耶律丹隻能拽著她死命往前衝,根本顧及不到一個宮女綠萼的安危。

芸娘回頭時,親眼看到了萬千將士踏碎了綠萼嬌弱的身子……

那是怎樣一副悲慘不堪入目的一幕。

至今回想,芸娘仍然心有餘悸,除了悲痛,流下

悲痛,流下的便是悔恨自責的淚水。

“小姐,是奴婢害了綠萼,要不是奴婢勸說她跟隨著咱們回這裏,綠萼也不會死得那麽慘。”

綠萼這個名字取得多富有詩情畫意。

這個名字她會深深地記住,要不是她,或許,她便今生不再有與芸娘見麵的機會。

而東陵鳳絕這份恩情,她雲定初也會銘記在心。

如若沒有他的腰牌,或許,芸娘已成為蘇氏刀下亡魂。

也許是因為太過於悲痛與自責,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濺在了雨花石地麵上,綻放著朵朵妖冶的紅花。

雲定初趕緊撈起她的手腕把脈。

發現她的脈像很是微弱,脈像不穩不說,似乎還有一股不明的氣息在亂竄。

“芸娘,你這幾天吃了什麽食物?”

芸娘搖了搖頭,喘息著艱難地說著,“這兩天都在快馬加鞭趕路,腦袋暈得發慌,沒吃任何東西,昨天早晨,吃了一個柿子餅。”

“什麽樣的柿子餅?誰給的?”

“就是普通的柿子餅,隻吃了半個,是護衛給奴婢的。”

“小姐,那柿子餅有問題嗎?”顧清蓮也怕芸嬤嬤出問題,見她吐了這麽多的血,整個人都嚇懵了,好半晌,才急切地問著主子。

柿子餅是她們派出的護衛給的,按理說,應該不會有問題才對。

“回想一下,你可喝過什麽湯之類的東西?”

雲定初思慮了片刻,終於再度問出。

“對了,奴婢在養心殿做卞梁煎餅給皇上吃時,蘇太後曾讓她身邊的嬤嬤端了一碗湯過來,說是要給我壓壓驚。”

“怎麽說?”

芸娘將她在膳食房為太後做煎餅,而雲雪鳶卻來為難折磨她之事一五一十的地說了。

雲定初彎彎的眉頭越蹙越緊。

見小姐麵色不對勁,顧清蓮心口‘怦怦怦’地跳。

“小姐,有什麽不對勁嗎?”

“好個歹毒的蘇後。”

她已經診斷出,芸娘是中了烏頭混雜著馬錢子之毒,這兩種藥都是劇性毒藥,一定劑量會立刻要了一個人的性命,可是,少許量再拌滲著桂花粉會讓一個人中毒而不自知,天長日久,這些藥量會一寸寸滲入人的血脈,骨髓,最終取其人性命。

不用說,蘇後原來早就料定了一切,或許她已經知道了她們已經派出四千精兵為搶芸娘而夜襲皇宮,便早早就給芸娘下了毒。

不會立即毒死芸娘,可是,芸娘身上的毒,隻不過是蘇後給她的一個警告而已,讓她們搶回來也隻不過是一個活死人。

見小姐滿臉疑雲,麵色陰沉,芸娘心裏‘咯噔’了一聲,終於記起了,那老嬤嬤端補湯過來時,為了不讓皇上為難,她接過湯碗,仰頭一口便將湯整碗喝盡。

當時,皇上的麵色立刻籠罩上了一片陰霾。

現在,她終於明白東陵鳳絕為什麽臉色那麽難看了。

因為他知道,那湯不是一碗普通的補湯,作為兒子,他太了解母親的脾氣與心性。

“小姐,快說,到底芸娘中了什麽毒?”顧清蓮嚇得心肝兒亂顫。

這件事,定初不想讓她們知曉,再說芸娘好不容易與她們團聚,為了她,芸娘近幾個月在卞梁皇宮吃盡了苦頭,她不想讓年邁的她再受折磨了。

“沒事,隻是一點小毒,有方可解的。”

有方可解,隻不過是欺騙眼前這兩個對她忠心耿耿的仆人罷了。

事實上,隻有她心裏最為清楚,這毒無法可解,她就隻能看著毒素攻入芸娘心髒,最終閉上雙眼與世隔絕。

蘇氏好縝密歹毒的計謀啊!

黛筱悠,綠萼,包括現在中了劇毒的芸娘,以前的她是清楚了,但是,現在的這一筆筆的債,她雲定初對天發誓,會一筆一筆慢慢向蘇後索討。

聽主子說此毒有方可解,顧清蓮提到嗓子尖口的心才落回了肚子裏。

芸娘便不再說話,可是,即便是聽到了主子的話,她的臉上也未曾再出現過一絲的笑容。

輕輕執起了主子的玉手,極溫婉地道,“小姐,能看到你開口講話,奴婢已經很知足了,即便是到了那邊,奴婢也有臉對你娘親講,小小姐身體日漸硬朗,而且,已經逃出了相國府那些毒婦的魔掌了。”

“芸娘。”雲定初的麵色極溫柔。

“我不許你說這樣的話,前半生,你為我與清蓮吃了太多的苦,以後,我會讓你好好地生活著。”

相互凝望,無語凝噎,這種朝夕相處的主仆之情早已在不知不覺中升華成了一種無法言喻,或許連骨血親情都比不上的一種特殊感情。

那夜,雲定初將奶娘安置在了北襄王府西廂院的上等客房裏,並讓顧清連帶人為她準備了一切過日子所需的物品。

雖說燕軍與梁軍聯盟一路向象鼻山進攻,外麵的戰事如火如荼,說不定,明日便會傳來襄軍大敗的消息,說不定這北襄王府便會在一夜間化為烏有,可是,即便是還有一個時辰,她也要為芸娘準備一切舒服的東西,這輩子,她欠這個女人太多,太多,多到她都沒辦法去細數,多到她沒辦法去償還。

一個人,無能力償還的,最難的便是情份二字。

芸娘喝過了顧丫頭熬過的湯藥便睡下了,待她休息了兩個時辰後,顧丫頭便爬上了她的床榻,與她蓋

榻,與她蓋了同一張被子,兩人說盡了分離這幾個月以來相互經曆的人與事。

在芸娘與顧清蓮在上等客房中相談甚歡之時,雲定初卻呆在自己的廂房中夜不能寐,安頓了芸娘,返回婚房時,床榻上便空空如也,她出去時還在床榻上熟睡的男人無影無蹤,看來,他一直是在假寐,隻是不想吵配她而已。

也是,麵對最後一戰,這一戰關係著北襄的存亡與否,他身為北襄的執政者,心係十幾萬將士與百姓安危,他又如何能睡得安穩?

在廂房中來回踱著方步,思索了一會兒,她果斷地拿了紅色披風披上肩,出了西廂院,踏著碎步,迅速向宣儀殿的方向而去。

宣儀殿燈火通明,四處黃豔豔一片,比起卞梁皇宮的宣室殿,這裏太過於狹窄,宣儀殿,宣室殿,不過一字之差,為何會這樣?或許是因為當初竇氏帶著兒子來北襄之時,不甘於輸給了蘇氏,刻意取了這個與‘宣室殿’有一字之差的‘宣儀殿’來時刻警醒自己,等她羽冀豐滿,她便會帶兵殺回卞梁,將那歹毒的女人趕出卞梁皇宮。

在這個社會裏,哪個女人不是野心勃勃,妄想撫兒上位,將自己的名字永記於史書之上。

狹窄的宣儀殿夠明亮,卻也夠冷清孤寂,遠遠地,她便看到矮幾桌案前,那抹坐在輪椅上孤挺俊秀的身影隱約透著一縷落寞。

指尖翻卷的定然是此次三軍交戰的軍事地圖,聽聞索尼的腳步聲,他抬起了頭,燈火下,一雙漆黑的眼睛明亮清澈如一灣玉泉,整張臉孔不見一絲的焦慮,就如天邊璀璨的太陽。

見她進了宣儀殿,他俊美如斯的臉孔上沒有過多的表情。

更是沒看到半點兒驚訝之色,很多時候,她都在思索著,這個男人,什麽能挑起他的七情六欲呢?

近段時間,哪怕是在床榻之上,他也不再似以往般對她態度輕挑,輕浮,說不擔憂恐怕是假的吧,這男人應該是特能裝逼的那種,明明心裏擔憂的要死,可是,偏偏麵上看不到任何一絲的波浪起伏。

這是需要一定過硬的心理素質。

“王爺,不好了。”

“講。”麵對從外麵奔進來的慌慌張張的張衛,他低下頭,聲線波浪不驚。

“李楚湘襲家卷逃跑了。”

在這種危險的時刻,有人會名垂青史,為保家園功勳顯赫,自然也是有人會做了逃兵,純屬正常。

“就跑了一個?”

“還有……還有梁之君大人也帶著全家老小火速衝出去了。”

張衛戰戰兢兢地報備著,就怕北襄王會震怒殃及池魚,那侍候他的奴才們日子就不好過了。

雖說張衛侍候他很久了,對他的性情按理說是了若指掌的,可是,近兩天來,尤其是三軍交戰開始後,他便感覺越來越逐摸不透王爺的真實想法。

麵對這場戰事,個個恐慌無比,但他卻鎮定自若,似乎一切像沒事人一般。

“另外……還有於堅將軍帶兵退回十裏地紮營了。”

聽了這話,東陵鳳真的一對漂亮劍眉不自禁蹙起,於堅的背叛到是在他意料之外。

“其實也不能怪於將軍,燕軍太狡猾了,居然不知何時把他的老婆孩子抓去做了人質,玉爺放了狠話,如若於將軍不退出十裏地紮營的話,燕王便活宰了他的孩子妻子。”

似乎聽上去,於將軍退兵十裏是迫不得已,然而,不論什麽原因,如若他真的是一名忠臣良將,就不應該不戰而退。

對於於堅這種人,北襄王自是嗤之以鼻。

他就是要借此機會看一看,到底哪些是忠臣良將,哪些是埋藏在他身邊的奸臣小人。

“還有嗎?”

對於北襄王麵不改色的冷問,張衛搖了搖頭,趕緊垂下了眼,深怕自己的視線王爺對上。

“薛紹呢?”

“薛將軍已經布好陣,帶著手下的人馬日夜等在了山林中。”

不愧是從卞梁帶過來的老部下,這忠心可表日月。

而那些個不戰而逃的奸臣小人,即便是逃了,其結局也隻是有一個慘死的下場。

他到不好去在意,即是不忠心的臣子不要也罷,而死是他們必然注定的結局。

張衛輕輕喚了一聲‘雲王妃’趕緊退了下去,狹窄的宣儀殿,就獨獨隻剩下了她們夫妻二人,還有就是炯亮的燈火以及擱放在大殿中央的幾個木炭火盆。

旁邊還擺了好幾個水盆。

“如若薛將軍最後一關也被破,你打算怎麽辦?”語氣透著前所未有的認真。

如若這一戰真敗了,北襄就這樣完了嗎?

為什麽她感覺癱子另有一番打算啊?

可是,她四處都走遍了,這一帶山高坡陡,四處都是高山環繞,除了擊退敵軍,根本隻能等死。

寂靜的宣儀殿一片靜寂無聲,靜謐到人心發怵。

翻看著手上那卷地圖,東陵鳳真的眼眸落在了某一處,雲定初順著他的視線落在了那一處地圖上,那兒用紅線圈的地方不正是她們現在身處之地——北襄王府麽?

而且,正是他們日日就寢的西廂院。

“芸娘還好吧?”

似乎不想與她深究這個問題,不知不覺便轉移了話題。

“不是……太好。”

略有些遲疑,她不知道這件事該不該告訴他。

“怎麽說

“怎麽說?”

“她中毒了。”

“蘇後下的?”

他沒有問中了什麽毒,直接便問是何人所下。

“嗯。”其實答案已經很明顯了,不是蘇後下的還能是誰,卞梁一直掌握在蘇氏手中,除了她,沒人膽敢輕舉妄動。

“這個老女人,不止有心計,還心腸歹毒,知道秦太妃的下場嗎?”

男人深居北襄王府,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整日就坐在這張輪椅中,但,真的宅在王府中,便能知道天下所有的事。

“蘇後把她怎麽了?”

“囚在了永春巷,據說,砍了她四腳,挖了眼珠,還毒啞了她。”

慘絕人寰。

猛地,雲定初腦了裏閃爍出兩個字‘人彘’通稱人豬吧!

這人若沒有了眼,不能開口講話,還沒有了四腳,這讓她怎麽生活?

連牲畜都不如吧!

殘疾人的無奈與悲哀,她魂穿過來後是深有感觸與體會的。

這樣悲慘的活著,還不如撞牆死的好。

隻是,被蘇氏掌控在了手中,也許連說死的權利都沒有。

秦氏長得什麽樣,她不認識,從未見過一次麵,可是,從東陵鳳玉漂亮的輪廓看來,不難想象得他的母親定然是一位傾世的大美人。

美人卻成了那般慘不忍睹的模樣,如若東陵芷江知道自己昔日捧在掌心嗬護的珍寶,如今在人世間受著這等生不如死的酷刑,或許,會不會暴怒地從陵墓中爬出來找蘇氏算債呢!

“本王不想母親也落得那樣的下場,所以,這一戰隻能勝,不能敗。”

出口的話雲淡風輕,但,字裏行間透露出來的威懾力不言而喻。

隻能勝,不能敗,這就是他給此次三軍交戰作出的批示。

是的,如若蘇氏真的那樣心狠手辣,這場戰事如若是敗了,他們將會是什麽樣的下場,不單單隻是成為階下囚那樣簡單,秦宜容便是前車之鑒。

“燕王知道她母親的消息嗎?”

見他冷唇抿直,便知道東陵鳳玉對這一切毫不知情。

“咱們何不將這消息透露給他。”

她的心思他明白,把消息透露給他,說不定他會因氣惱蘇後而向他們倒戈。

“他心裏自有自己的算盤,不可能與咱們聯盟。”

這也正是他不將消息透露出去的原因,透不透露出去的結果都隻有一個,東陵鳳玉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與蘇後反目,因為,他有自己的謀算,而這謀算是什麽?或許東陵鳳真已經隱隱有所察覺。

即然結果一樣,自是沒必要將消息透露出去,何必多此一舉。

隻能勝,不能敗,這幾個字一直縈繞在定初腦海裏。

前方戰事正酣,一整夜,東陵鳳真便坐在香梨木椅中,盯望著桌案上的地圖發呆,而雲定初便坐在凳子陪了他一整夜。

張衛命人送來早膳,晚膳,可所有的膳食送過來,沒動幾口又命他撤下去了。

“王爺,這樣下去可不行。”

張衛知道不久前一名將士送來戰報,說因於將軍不忍妻兒為燕軍刮殺,已丟下兵器棄守象鼻山,燕軍不費吹灰之力便攻破了第一關。

守在北襄四周山巒間關口處的將士已經在拚命與蜂湧而至的燕、梁兩軍殊死搏鬥。

雖然戰部不妙,可是,如若自己的身體先垮了,就算是戰事勝利了也於事無補,他們做太監,職責便是日日侍候主子的飲食起居,如若主子吃不好,他心裏就難受的緊啊!

見王爺對自己的話置之不理,張衛轉向了麵色仍然焦慮的另一個主子,“雲王妃,你快勸勸王爺吧!”

定初揮了揮衣袖,幽幽歎息一聲,“撤下去吧!”

“是。”

見王妃開了口,張衛哪裏還敢忤在宣儀殿惹主子們生氣。

忽然吹進一襲冷風,桌案上的燈火一片明滅。

“報。”

一名拿著戰報的將士跳下馬匹,風風火火衝進了宣儀殿。

“拿上來。”

將士將戰報呈上,垂下眼簾,漸瞥了一下戰報上的內容。

即刻,戰報便從東陵鳳真手指飄落在地,定初趕緊彎下腰身去撿,展開戰報,上麵的繁體字筆畫雖多難認,可是,她還是全部一眼就認出來了。

“梁軍人馬增多,燕梁兩軍逐漸形成了長龍陣,從後山的懸崖峭壁爬上來一批燕軍勇士……”

他們被偷襲了,原以為,後山山峰險峭,是絕不可能有人能攀得上來,但是,東陵鳳玉偏偏就鑽了這樣一個空子。

是她們當時太輕敵,疏忽了。

雲定初狠狠的捏握住了戰報一角,她的內心有萬馬在奔騰,真恨在古代社會裏滑一架飛機,如若有飛機就好辦的多了,她們就算敗了,還可以用那交通工具逃命。

“向薛將軍傳本王命令,森林陣法務必給本王守住了。”

“是。”將士轉身疾步如旋風般飄出宣儀殿。

“你手上就沒再有多餘的兵馬可以調譴?”

這一直是她心底的疑問,她覺得他應該有所隱藏,不可能十幾年來經營北襄,手上就隻有十來萬的兵馬。

“沒有了。”終於見他唇邊露出了意義深遠的一抹笑容,這笑容燦爛而陽光。

似乎瞬間就照亮了她的心底。

“你還笑得出來?”

這死癱子,都火燃眉毛了,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定初,本王命硬,她蘇後要不起。”

對於這句狂妄的霸道話語,雲定初嗤之以鼻,都死到臨頭了還嘴硬,照這個情形看來,懸崖峭壁燕軍攻了上來,隻要抓住了他們軍隊的首領,第二關即可突破,東陵鳳玉曾是先皇精心培養的儲君,自然會懂得擒賊先擒王的道理。

如若在這個關鍵時刻,他們再也派不出一兵一卒的話,下場便隻有死路一條。

見她滿臉不以為然,東陵鳳真唇邊的笑意擴深,“別忘了,咱們還有一支隊伍沒啟用。”

“哪支?”

真是奇了怪了,剛才不是說手上再無一兵一卒,現在月來一支未啟用的隊伍,這癱子說得是哪國瘋話?

“耶律丹手上那支啊!”

噢呸!真是醉了,這種時候死癱子還有時間開玩笑。

“先不說人家願不願意幫忙,就算是願意,從草原調兵,就算日夜兼程,至少也是四日以上,而且,長途跋涉,勇士們個個都累趴了,哪裏還有精力作戰?”

她的分析精準獨道。

而他卻不以為然,笑言,“耶律丹不是讓人傳話給你,隻要他雲王妃一句話,便會赴湯蹈火死而無憾麽?”

噢呸!真想抬腿揣他兩腳。

人家是傳過話,可人家哪兒是這樣說的?

耶律丹不過隻是讓阿葛爾傳話給她,如若她用得著他們,他們便會守在北襄不再離開,與她們一起度過這次難關。

到他嘴裏就變了一番味兒。

嗯,不對,他是怎麽知道這些事的?

“你派人監視我?”

“用得著監視麽?你那個勇猛的愛慕者,為了搶回你的奶娘,一柄長劍刺下去,便剖開了五名敵軍將士的胸膛,他在燕、梁、襄三軍之中已經成為所向披摩的英雄勇士了,身手如此不凡,嚇得燕軍個個麵如土色,個個全部退開幾米,正因為如此,他與十幾名手下才有機會拽著芸娘衝進府來。”

耶律丹果然不是一般的戰將,一劍下去能捅破五名敵軍將士胸膛,這樣的驚天動地的舉止,恐怕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你說,五個人連起來,長劍也沒有那樣長啊!

見她眼神恍惚,他又打趣笑言,“怎麽?是不是特別膜拜他?”

“膜拜談不上,CONG拜是一定的。”

這樣說,是故意想激怒他,可是,奇怪了,癱子眼眸仍然亮晶晶,根本不見半點兒惱意。

“他說,他的部下一人能抵敵軍幾十人,你覺不覺得他是在誇海口?”

溫柔的語氣自是沒半點兒嫉妒之意。

對耶律丹這個人,其實她是不了解的,可是,憑幾次短暫的見麵,她還是覺得草原將士比他們這邊的勇猛些,想了想,她答,“就算草原將士勇猛無比,但,也不可能個個都有他那樣的好身手,靠他禦敵是不現實的。”

就算再能打,人家燕、梁兩軍士兵人數成千上萬,打死打傷數十個,再來數十個,就算你再能打,也有精皮力筋之時嘛!

“小妞兒分析的極對。”

長指在她挺俏的鼻子上輕刮一下,一把將她扯進了胸懷裏,在她耳邊輕挑低語,“看來,小妞與本王才是一條賊船上的人,就算那凶奴蠻子再怎麽勇猛無比,終究也不過是綠葉一片。”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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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陽完結文《名門第一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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