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金鎖跟恬妞睜開眼的時候,大水已經淹沒了二樓的窗戶,進了地麵,瞬間漲到了腳脖子的位置。
恬妞渾身打了個冷戰,立刻明白了身處險境。
水已經到了二樓,那樓下的人怎麽辦?豈不全都死翹翹?
金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撲向恬妞,把恬妞護在了身後。他大叫一聲:“恬妞!快走。”
恬妞說:“往哪兒走啊?到處是水?”
金鎖道:“扶著一塊木頭走,這樣的話不會淹死,我來保護你。”
恬妞說:“保護什麽?我不用保護,還不趕快下水救人?同學們都被衝出來了,很多人不會水。”
金鎖知道,恬妞的水性不錯,是遊泳的健將。
其實大山裏的孩子大多不會浮水,Z市四周的孩子們也不會浮水。
恬妞跟金鎖是個例外。
他們小時候貪玩,常常到虎嘯河去遊泳,那時候,虎嘯河浪高風急,秋生,金鎖,胖墩,猴子,一群男孩子撲通通跳進去,河麵上就濺起一片喜悅的浪花。
恬妞也跟個假小子一樣,跳進水裏跟男孩子一起打水仗,翻跟頭,撲鬧嬉戲,她的水性可好了。
恬妞一聲吩咐,金鎖拉著她一起跳進了水裏,向著操場上幾個掙紮的女生撲了過去。
這真是一個滅頂之災。
半個Z市也淪陷在一片汪洋之中。
城市大小的街道,全部成為了大水的通道。大水狂湧而來,很快淹沒了低窪處,向著更高的地方蔓延。每一個街道都成為了湍流的水渠。很多樓房被侵泡了起來。
盡管青石山的大山洪非常的凶猛,可來到Z市以後已經是強弩之末。沒有那麽大的衝擊力了。
大街上的水已經齊腰深,汽車停滯不前,雨水中的人騎不動自行車,隻有扛著自行車淌水而行。
人歡馬叫聲不絕於耳,低窪處的人們開始向著高地上奔逃。
這時候的縣一中所有的房屋已經全部沒頂,樓房高的地方,有的被衝垮,有的已經坍塌。
大部分的人不會遊泳,大家都在拚命地掙紮。
水裏救人是講究辦法的,不能胡亂救,溺水的人渴望抓住救命的稻草,會把施救的人一起拉下去,抓住不放,直到兩個人一起溺死。
所以水裏救人,一般不能正麵營救,要嘛抱住她的脖子,要嘛直接打暈他。
金鎖抱著一個女生,那女生看到了一線希望,按著金鎖的腦袋,就往下按,直接騎在了金鎖的脖子上。
下麵的水很深很深,一腳蹬不到底。金鎖被按下去以後,灌了兩口泥水,無論怎麽掙紮,那女生也不放手。
最後金鎖急了,一撅屁股,把那女生從後背上拱了下來,照她後腦上咣當就是一拳,一拳就給打暈了。
然後拖死豬一樣,把她拖上了學校外麵的高地上。
學校的外麵是個土疙瘩,非常的高大,不知道多少年月了,足足高出學校樓房很多,能遊水過去的人,大部分都遊到了那兒。
金鎖將那女生拉過去以後,上麵的人迎過來,七手八腳將她拖了上去。
然後金鎖又一個猛子紮了過去。直接奔向了另一個女生。
然後一轉身,再次跳了下去。剛剛跳進水裏,他忽然發現不見了恬妞?
恬妞呢?原來被一個淹水的男人按在了下麵。那男生不會浮水,恬妞好心救他,沒想到他竟然伸手按住了恬妞的腦袋,把女孩按下去,自己浮了上來。
恬妞一個勁的掙紮,別看恬妞在地麵上身手不錯,能打能說,到水裏那動作就大打折扣了。
金鎖一個猛子紮過去以後,透過渾濁的泥水,他一下子感受到了恬妞。
金鎖的怒火竄天而起,一看壓著恬妞的那個男生竟然是孫偉。他的怒氣就不打一處來,揮拳頭就衝了過去,一拳打在了孫偉的鼻梁骨上。
孫偉的鼻血嘩嘩流下,眼冒金星,鬆開了恬妞。金鎖上去把恬妞拉上了水麵。
“恬妞,你沒事吧?”金鎖氣喘籲籲問。
恬妞劇烈地咳嗽著,搖搖頭說:“沒事?孫偉真是混蛋,我救他,他竟然把我壓在了水底下。”
金鎖苦笑一聲,說道:“救人不是那麽救的?要把人打暈,或者從後麵勒著他的脖子,讓他夠不著你,這樣他就不能把你拉下水了。”
恬妞摸了一把臉問:“你怎麽知道?”
金鎖說:“我從書上看來的。”
恬妞終於明白了,於是一撲而上,咣當一聲把孫偉打暈了,拉著他的腳脖子,把那小子拉向了岸邊。
水裏的學生特別多,跟螞蟻一樣漂浮在水麵上,大多都在掙紮,嚎叫。幾個會鳧水的學生也在盡力施救。
秋生跟恬妞一次次撲下去,一次次遊上來,不斷地救人,累的氣喘籲籲。
他們兩個就像兩條出水的蛟龍,上下翻飛,上麵是鋪天蓋地的大雨,水麵上濺起一個個透明的水泡。
狂風怒卷著雨水,在水麵上來回的橫掃。
一男一女的身影在水裏上下浮動,引得岸邊的很多學生驚訝不已。喝彩聲不斷。
這時候恬妞才感覺到,金鎖並不是那麽無能,至少他的水性好,遇到危險的時候,會奮不顧身救人。
一時間,恬妞就被金鎖的身影給執迷了,他覺得金鎖的身影好高大,有點像父親趙鐵柱,也有點像弟弟秋生。
女孩子吸一口氣,一次次潛下去,一次次潛上來。兩個人忙得不亦樂乎。
不知道到過了多久,也不知道救上來多少人,恬妞累壞了,女孩子精疲力盡。
就在她拉著最後一名女生,將要趕回岸邊的時候,一件危險的事情發生了。
一個浪頭劈來,打中了操場旁邊的電杆,那電杆再也經受不住猛烈地衝擊,哢嚓一聲折斷了。
那電杆拖著電線,呼呼啦啦向著恬妞的頭頂就砸了過來。
就在最危險的時刻,金鎖大喝一聲:“恬妞躲開!”他奮力撲了過去,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把恬妞推開了。
恬妞在躲開的同時,後麵發出驚天動地一聲巨響,電杆砸在了水裏,水麵上激起一股巨大的波浪。
但是金鎖再也沒有上來,就那麽被電杆砸中了後背,壓在了水底下。
那電杆是水泥澆築的,非常的沉重,平地上幾個人都抬不起來,更別說在水裏了。
恬妞立刻傻了。她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柔弱的金鎖竟然有這麽大的魄力,在最後的關頭會奮不顧身營救她。
立刻,女孩的雙眼被淚水彌漫了,她鬆開了那女生,大叫一聲:“金鎖----”再次撲了過去,一個猛子紮進了水底。
水麵上冒起了鼓鼓的血水,金鎖不知道怎麽樣了。
恬妞一個猛子潛到水底,摸向了金鎖。
他摸到了金鎖的手臂,摸到了金鎖的後背,也摸到了金鎖背後的那根水泥電杆。
電杆就壓在金鎖的身上,將他死死壓在了水底下,根本起不來,而且金鎖受了很嚴重的內傷。
恬妞哭泣著,呼喊著,可嗓子根本喊不出聲,她想把電杆移開,也想把金鎖救上來,可是根本沒有那麽大的力氣。
女孩用力晃著金鎖,金鎖卻拉過她的手,在恬妞的手上畫了一個心的圖形,然後就不動了。
恬妞一個猛子潛伏上來以後,仰天發出一聲竭斯底裏的嚎叫:“救命啊----快救人啊,金鎖被砸傷了。”
可是無論她怎麽呼救,上麵的人也不肯下來施救,因為土坡上麵的人根本不會浮水,下去也是個死。
恬妞用力撲打著水麵,不知所措,一個猛子又紮了下去。
她拉著金鎖的手臂,使勁向外拉,可金鎖的身影還是不動,男人的手臂酸軟無力,很明顯是暈死了過去。
恬妞絕望了,一個猛子又潛伏上來,嚎哭一聲,又紮了下去。
來回這麽幾次,她也沒有力氣了。
她覺得金鎖死定了,不被砸死,也會被淹死。眼淚嘩嘩流下。
她想起了昨天晚上金鎖親她的那一次,男孩子羞澀的麵龐,還有那熟悉的身影,憨實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