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孫子作惡多端，報應完全落在了孫子媳婦的身上，小花這輩子就是為了替張二蛋還債而生的。

小花拉著二蛋奶的手說：“奶，你……別哭，俺死了，就可以見到二蛋了，俺想他。你幫俺好好照顧思思，這是你張家唯一的血脈啊。奶，別難過，思思很聽話，她會好好孝順你的。”

二蛋奶一手抱著小花，一手抱著思思，老太太一臉的淚水，冷風吹亂了她一頭蒼老的白發。

她說：“閨女，你死不了，死不了的，我們村有個神醫，他叫趙鐵柱，我找鐵柱來幫你看病，你等著……”

二蛋奶扭動著小腳，拄著拐杖，顛顛的衝進了趙鐵柱的辦公室。

二蛋奶是很不願意求趙鐵柱的，他家跟鐵柱家有世仇。

王長水的爹跟二蛋奶的男人是堂叔伯兄弟，他們一致對外，將趙鐵柱的爺爺奶奶一起逼死了。

這也是趙鐵柱為啥總跟張二蛋作對的原因。

現在王長水家已經跟趙鐵柱家冰釋前嫌重歸於好。

巧兒是趙鐵柱同床共枕的媳婦，即便王長水有千般不是，他的閨女已經為父親償還了孽債。

可是二蛋奶跟趙鐵柱家的那段疙瘩還沒有解開。

她是不想到醫館找趙慶華的，因為趙慶華幾十年的時間，都沒有跟他說過話，從前的那段恩怨，趙慶華還在糾結。

雖然自己虧欠趙家，可也不得不舍下這張老臉來求趙鐵柱。

二蛋奶撲進了趙鐵柱的辦公室，趙鐵柱正在哪兒喝茶，研究新的藥方，二蛋奶進門就拉住了他的手，一個勁的向外拖。

趙鐵柱問：“二蛋奶，您咋了？”

二蛋奶說：“鐵柱，救人啊，救人啊，我孫子媳婦……不行了。”

趙鐵柱也聽說了小花來到北崗村的事情，他想不到張二蛋那德行還能娶上媳婦，那媳婦還不錯。就是長得醜。

趙鐵柱本來是不想去的，他恨不得張二蛋全家死絕。

可後來一想，得罪他的是張二蛋，跟小花有個毛關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再說治病救人本來就是一個醫生的天職，跟恩怨無關。

趙鐵柱不敢怠慢，跑進醫館，背起醫藥箱子跟著二蛋奶風風火火來到了家。

進門以後，趙鐵柱首先聞到一股屬於女人的體香，那味道是從小花的身上傳來的。

二蛋奶老了，屋子裏總有股子老人的味道，出氣都是臭的，小花的到來，徹底改變了二蛋奶的生活環境。

小思思就在旁邊，看到趙鐵柱以後，知道是醫生來了。

五歲的思思非常懂事，上去抱住了鐵柱的腿：“伯伯，救救俺娘吧，救救俺娘吧，求求您了。”

女孩撲通一聲衝趙鐵柱跪了下去。

女孩子這麽一跪，趙鐵柱的眼淚呼啦就流了下來，他對張二蛋從前的惱恨頓時煙消雲散。

這是思思跟趙鐵柱第一次下跪。

第二次下跪是十五年以後，她跟趙鐵柱的兒子秋生成親的那天。

那時候的思思已經成為了秋生明媒正娶的媳婦，趙鐵柱成為了她的公爹。

張王兩家的仇恨，也隨著這段姻緣而徹底冰釋前嫌，重歸於好。

當然，這是後話了。

趙鐵柱嚇了一跳，想不到一個年紀小小的女孩會這麽懂事。

他趕緊把思思拉了起來，說：“孩子，別這樣，別這樣，伯伯一定會盡最大努力，把你娘治好的，起來，快起來。”

趙鐵柱的心裏酸楚地不行。也嫉妒地不行。

狗日的張二蛋，哪輩子修來的福氣，竟然有這麽懂事的閨女，真他娘的老天瞎了眼！

趙鐵柱不敢怠慢，立刻放下醫藥箱子幫著小花看病。

他看到小花的樣子很醜，而且醜的很特別，也就是特別的醜。

女人的腦袋上是稀稀拉拉幾根黃毛，臉蛋瘦的隻剩下了顴骨，胳膊腿都很細，好像火柴棍。

女人的眼睛不大，眼神裏暗淡無關，而且翻起了白眼球。

她的兩腮凹陷，像隻猴子，整個身體看起來也像隻猴子。

乍一看，鐵柱還以為二蛋奶的炕上躺著一隻大猩猩。

他懷疑，眼前的小女孩思思，究竟是不是這女人生出來的，簡直是天壤之別。

或許小思思的漂亮來自於張二蛋的基因。

可狗日的張二蛋更醜，比猩猩還不如。

這讓趙鐵柱很納悶，百思不得其解。

不會是眼前的女人偷人養漢子生出來的吧？或許思思不是張二蛋的孩子。

可是那眉宇間，分明跟張二蛋有幾分相似。

現在的趙鐵柱還沒有心思考慮思思是誰的孩子，他必須先要把小花救活。

趙鐵柱翻開了女人的眼皮，看了看她的眼底，然後又掰開女人的嘴巴，看了看她的舌苔。

最後鐵柱握住了小花的手腕，摸了摸她的脈搏，仔細感受了一下。

趙鐵柱就習慣地手捋胡子搖了搖頭。零碎還挺多。

一般情況下，趙鐵柱顯出這種表情，就是病人沒救了。

二蛋奶的心就涼了半截。問：“鐵柱，小花的病有救沒救？”

趙鐵柱說：“奶，太晚了，已經太晚了，小花的病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積勞成疾，加上營養不良，氣血兩虧，她已經到了晚期。”

“啊，那……到底是啥病？”

鐵柱說：“是癆病晚期。”

何為癆病？用現代的醫學術語解釋，就是肺結核。也稱肺病。

小花的日子不好過，本來婆家的條件就不好，最近一年多為了照顧公婆，為了養大孩子，她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家裏地裏都是她一個人在忙活。

天長日久，就開始咳血了，再加上這次回到青石山，聽到張二蛋暴死的消息，女人更加無法承受打擊，就那麽病倒了。

肺結核晚期已經不能救了，大羅神仙也無可奈何。

二蛋奶一聽，蹬蹬蹬後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無言的淚水再次滾滾落下。

“俺滴個天啊--俺滴個地兒啊--這日子沒發過了，老天爺為啥不讓俺死啊--，俺死了換回俺妮兒的命也行啊--他爺爺，你個老東西在天之靈為啥不保佑孩子們啊……啊嗬嗬嗬嗬……”

二蛋奶頓足捶胸哭了起來。

二蛋奶哭，小思思也跟著哭。

趙鐵柱特別的發愁，因為現在的醫藥，還沒有任何一種可以對肺結核晚期有神奇效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