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瑪的身邊還帶著孩子,就是四歲的小妞妞,妞妞餓的哇哇大哭,不知道該怎麽辦。一個勁的嚎叫:“媽媽,我餓,我餓啊……”

卓瑪使勁咽了口唾沫,安慰孩子說:“妞妞別怕,你爸爸會來救我們的。”

妞妞說:“媽媽你騙人,你說過,爸爸去了天堂,鐵柱叔叔說,天堂那個地方誰去了就回不來了,爸爸回不來了,他死了……嗚嗚嗚嗚。”

卓瑪在一次又一次欺騙孩子,她這是善意的謊言。

從前,她害怕妞妞會被人看不起,說她是個沒爸爸的野孩子,所以一直在為女兒的生活編織美麗的謊言。

她告訴女兒,她的爸爸是個蓋世英雄,總有一天爸爸會身披金甲聖衣,騎著會噴火的恐龍來接她們回家。

有時候這種謊言她自己也信了,在她的心裏,趙鐵柱就是個蓋世的英雄。

卓瑪就是梨花。

那一年,趙鐵柱拉著她私奔,結果被她的父親王長水追上,一棍子把親生女兒從青石山的山崖上打了下去。

王長水失手了,梨花摔下懸崖以後並沒有死,而是掉在了水裏。

那時候,從半空中墜落,她的臉劃在了一塊石頭上,被尖利的石愣子劃得皮開肉綻。掉進水裏就昏死了過去。

當時水流喘急,又趕上深夜,趙鐵柱在水裏摸了幾個小時也沒有找到梨花的下落。

梨花的身體順著水流一路向下,摔下了虎嘯河下遊的那個瀑布,落進了水潭裏。

然後又順著水潭向下,一直衝出去三十多裏遠。

當梨花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是在山腳下的一座小木屋裏,是畢力格老人救了他。

那時候,畢力格老人的身體還非常的健壯,他是為了自己的愛犬多吉,一家三口,專程千裏迢迢趕到青石山尋找趙鐵柱的爺爺趙泰雲治療的。

畢力格老人的愛犬得了一種奇怪的病,那條狗不吃不喝,奄奄一息,身體非常的消瘦,他遍訪名醫,也沒有將獵狗治好。

他早就聽說青石山住著一位神醫,是個世外的高人,這才慕名而來。

畢力格一家沒有來過青石山,走進山區以後,三轉兩轉就暈了,幾天都沒有找到北崗村的位置。

可是沒想到剛剛走到山腳下,就發現一具屍體漂在水裏。

畢力格老人非常的善良,立刻命令兒子下水把梨花撈了上來,當時的梨花也是奄奄一息,她眼看就要死了。

畢力格老人的兒子把梨花抱進了小木屋,兒媳婦幫著梨花換了衣服,還喂她米湯喝,兩天以後她才醒過來。

醒過來的梨花感到臉上火辣辣的疼,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畢力格老人精通漢語,咬字不太清楚,就慢慢盤問。梨花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了他。

女孩子越說越傷心,她痛苦極了。

老人就歎口氣說:“冤孽啊,這麽說你是青石山人?”

梨花說:“是的。”

“那你一定認識趙泰雲了?就是那個神秘的老中醫。”

梨花聽說過趙泰雲,那是趙鐵柱的爺爺,於是就告訴畢力格老人,那人已經死去很久了。

老人就歎口氣,覺得自己的愛犬命該如此,這是它的劫數。

畢力格老人是費了半生的精力才訓練出一條真正的獒王出來,他是個訓獒的高手。

這條狗是他的希望,也是他活下去的動力,可是看著身邊的獵犬快要死了,他的心跟刀子剜一樣難受。

他為獵狗取了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多吉,多吉翻譯成漢語,就是金剛的意思。

知道趙泰雲已死,畢力格老人也萬念俱灰,他打算把梨花送回村子裏去,交給趙鐵柱。

可梨花說自己不願意回去,她已經沒臉再見村裏人了。

在鄉下,女孩子未婚偷吃,還跟著男人私奔,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爹娘一定會被她給氣死。

再說梨花知道自己的臉已經被劃破,變成了醜八怪,這樣的麵目怎麽去見鐵柱?鐵柱還會不會要她?

她糾結不已,也痛哭不堪,整天以淚洗麵。傷好以後,有次她到水潭邊去洗臉,一眼看到自己醜陋猙獰的麵容,她真的想一頭栽倒在水裏將自己溺死。

一個女人,失去了嬌好的麵容,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梨花想到過死,可是那時候她的肚子裏卻蠢蠢欲動,原來自己懷了鐵柱的孩子。

是孩子給了她活下去的希望,她想把孩子生下來,因為這是鐵柱留下的唯一根脈。

畢力格老人一家陪著梨花在大山裏住了半年,半年以後,梨花的傷口痊愈,那條狗也快死的差不多了,老人就決定離開。

這段時間,老人一直沒有離開的原因,就是想治好多吉的病。他不想看著獵狗就那麽死去。

他知道青石山上有一種神奇的藥材,叫做血燕窩。多吉的病隻有血燕窩才可以治療。

畢力格老人跟兒子每天都要到山上去轉悠,尋找血燕窩的下落。

血燕窩是一種生長在懸崖峭壁上的藥材,隻有青石山才可以找到。

血燕窩來自於這裏一種稀有的動物,名字叫血燕或者雨燕,那是一種燕子,

每年的春天,血燕和雨燕從南方歸來,都要建築新的巢穴。

它們用唾液攙和泥土,壘建窩窩,唾沫用完以後,就用嘴巴裏的血和泥,繼續築巢,久而久之,建築出來的窩窩就是血紅血紅色的。

成千上萬年以後,那種燕窩就形成一種紅色的網狀物,隻要把這東西采摘回家,給人熬湯喝,可以治療很多種疾病,專治女人血漏,崩漏,和產後大出血。還可以讓人起死回生。

千年血燕窩是稀世奇珍,千金都買不到,一般都是宮廷的專用藥品。

趙鐵柱就有這種東西,當時他治好多吉,靠的就是這種藥,他常年上山打獵,采藥,早已踏遍了青石山的角角落落。

他知道血燕窩生長在懸崖峭壁上,每次采摘,也是用繩子把自己掉在半山腰,進去雨燕和血燕棲息的巢穴才得到的。

畢力格老人知道,隻要找到這東西,獵狗多吉就會有一線希望。

可他拉著自己的兒子,整整在大山裏找了半年,還是沒有找到血燕窩的下落,有幾次迷路,竟然回到窩棚的那條路也找不到了。

這裏神秘莫測,山連山,山靠山,一眼看不到盡頭,而且迷霧重重。根本分不清方向,也辨不清南北。

最後他徹底灰心了。隨著冬天的到來,眼看著大雪即將封山,年關也越來越近,它不得不走出大山,返回故鄉去了。

情非得已下,他就把多吉扔在了路邊,當時的獵狗已經隻剩下了最後一口氣。

半年的時間,梨花偷偷返回家三次。她怎麽也舍不得趙鐵柱。

第一次是她傷口痊愈以後,也就是父親王長水把她打下斷天涯一個月以後的半夜。

她悄悄走進了村子,想去看看鐵柱。她發現趙鐵柱萎靡不振,還是沒有從她死去的痛苦中掙脫出來。

男人徹夜難眠,一個勁的在醫館裏彈吉他,唱的還是那首無名草,燈光中,她發現鐵柱的眼睛裏淚眼迷茫,男人流下了心酸的眼淚。

鐵柱是個多情的人,這深深震撼了梨花的心,她多想立刻打開門撲進鐵柱的懷裏,好好跟她纏綿一下啊。

可是想了想自己醜陋的麵容,她止住了腳步,自己這個樣子怎麽去見他,萬一把心上人嚇到了怎麽辦?

那一次回來,梨花哭了好幾天,整天以淚洗麵。

第二次是鐵柱跟巧兒成親的那一夜。梨花再次偷偷返回了村子。

她看到鐵柱的家裏張燈結彩,趙鐵柱跟巧兒拜了天地,男人拉著彩綢絲帶把女人送進了洞房。她就趴在窗戶根的低下偷聽。

她聽到了鐵柱跟巧兒的談話,聽得出鐵柱娶巧兒是情非得已,因為巧兒假裝懷孕,把鐵柱給逼進了洞房。

趙鐵柱心痛不已。

那一刻梨花知道,鐵柱還是不肯忘記她。

自己死了,能有這麽個男人整天對她念念不忘,梨花不知道自己是應該幸運,還是應該悲歎。

那一天回來以後,她沒有因為巧兒嫁給鐵柱而感到傷心,反而深深籲了口氣,她覺得這應該是事情最圓滿的結局。

她希望鐵柱把她忘掉,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再次振作起來,也希望巧兒跟鐵柱白頭偕老,比翼雙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