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子在這兩年裏幾乎在人們的視線中消失了。他是個隻知道幹活,卻少言寡語的孩子。
當初他跟王長水的二閨女石榴成親,石榴拉著他到都市去打工。趙鐵柱為了把石榴找回來,怒闖都市,最後終於成功地把石榴按倒在了被窩裏。
從哪兒以後憨子就跟石榴離了婚。
其實也談不上離婚,那時候鄉下根本就不流行結婚,沒有結婚當然也談不上離婚。他跟石榴沒有結婚證的。
所以趙鐵柱把石榴搶走,憨子一點辦法也沒有。
但是他不記恨趙鐵柱,因為趙鐵柱哪兒都比他強,鐵柱可以給石榴的,憨子卻無法滿足。
憨子是個太監,小時候貪玩,下麵那個地方被高壓變壓器電焦了,成了太監,跟石榴成親一年,他根本沒有挨過女人的身子。
所以他默默祝福石榴,希望女孩子可以得到幸福。
回到家以後,他的情緒很失落,一直沒有恢複過來。
再後來趙鐵柱修路,憨子為了忘卻對石榴的思念,毅然跟著父親上了大山。
這兩年來,憨子可謂是趙鐵柱手下的第一猛將,總是衝在第一線。
狗娃哥死了,大栓離開了,柱子又坐牢,趙鐵柱手下的幹將越來越少,他就開始重用憨子。
憨子其實並不傻,就是不愛說話,他聰明著呢,什麽都是一教就會。爆破,打炮眼,掌握鑽機,幹什麽都有模有樣。
趙鐵柱手裏的鐵錘掄得咣當咣當響,憨子手裏的鐵鉗也是紋絲不動。
很快一個炮眼打好了,兩個人從山崖上被吊了下來。
憨子的爹陶大明叼著煙鍋子過來了,說:“鐵柱,咱們的炸藥沒有了,雷管隻剩下了七八根,柴油也不多了,該咋辦?”
鐵柱說:“買啊,到城裏拖人去買。”
陶大明說:“可是現在人手少,抽不出人來啊。要不我去?”
炸藥和柴油都是縣裏提供的,平時到縣裏跟人交涉,都是狗娃哥去辦,因為他是村長。
狗娃哥死了,這事兒就沒人幹了,因為大家都跟縣裏的領導說不上話。
鐵柱想了想,說:“我去,憨子哥,你收拾一下,跟著我一起去。”
憨子說了聲:“哎。”趕緊收拾東西去了。
鐵柱跟憨子一起洗了澡,換了身幹淨的衣服,他們連夜啟程,翻過青石山,直接來到縣城。
再一次走進縣城,憨子的心裏就起了一層波瀾,從前的日子一股腦顯現在了腦海裏。
就在四年前,他跟著石榴一起來到了Z市,那時候的Z市隻不過是個縣城。
兩個人受了很多苦,開始的時候沒有吃的,也沒有住的地方,他們就住在橋洞子裏。
那時候石榴還沒有嫌棄他,他也沒有跟石榴離婚。兩個人雖然不說話,但有個媳婦在身邊,憨子總是幹勁衝天,他對日子充滿了希望。
這次進城一定會看到石榴,看到石榴以後自己該說啥?
到現在為止,憨子還是忘不掉石榴,每次想起石榴,他的心就跟針紮一樣的刺痛。
他知道現在的石榴已經跟過去不一樣了。
因為趙鐵柱給了石榴很多錢,石榴開起了工廠。她成為了青石山走出去的第一個女企業家。
聽說石榴的事跡都上了報紙,縣長都跟她握過手。
憨子為自己感到心痛,也為石榴感到高興。
幸虧她是跟了趙鐵柱,如果繼續跟著自己,一定不會飛黃騰踏。說不定現在還是北崗村一個不知名的野丫頭呢。
趙鐵柱拉著憨子來到了Z市,他第一個要落腳的地方是王校長的家。
因為鐵柱必須先給憨子找個住的地方,憨子不能跟他住一塊。
道理很簡單,因為鐵柱每次到Z市來,必然要跟石榴私會一翻,他住石榴哪兒,憨子跟著不方便。
一年多的時間,趙鐵柱一直在偷偷跟石榴私會,也一直瞞著巧兒和村裏所有的人,憨子跟著他,不全都露餡了嗎?
所以他首先敲開了王校長家的門。啪啪啪,啪啪:“王校長在家嗎?”
王校長已經退休了,正在家裏休閑,忽然聽到屋門響,趕緊過去開門。
門打開,王校長就是一愣,他看到趙鐵柱風塵仆仆站在家門外,一副英姿颯爽的樣子。
王校長立刻興奮起來:“呀!鐵柱怎麽是你?小猴崽子,你怎麽來了?”
王校長上去跟鐵柱抱在一起,親熱地不行。
王校長可喜歡趙鐵柱了,他們是忘年交,也是推心置腹的朋友。
三年前,鐵柱拉著石榴住在這裏的時候,他們兩家的關係就很好,王校長喜歡下棋,正好趙鐵柱也是個臭棋簍子,他們兩個整天在一塊下棋,有時候隻殺到天明,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王校長喜歡趙鐵柱還有一層意思,就是他跟鐵柱的爺爺非常好。
當初插隊的時候,他就住在青石山的桃花村,鐵柱的爺爺教會了他幾招春術寶典絕技。
子一輩父一輩的關係啊,王校長就把鐵柱當做了親人。
趙鐵柱也跟王校長抱在了一起,他發現一年多不見,王校長老了,兩鬢出現了斑駁的白發。
“王校長,我又來討饒您了,真不好意思。”
王校長瞪了他一眼,佯怒道:“說什麽討饒不討饒,再這樣說我就惱了。你來到Z市,不住在我家住哪兒?否則我會生氣的。來,屋裏坐,屋裏坐,咱爺倆一年多沒見麵了吧?一起喝兩盅。”
王校長一手拉著鐵柱,一手拉著憨子進了屋子,沒進門就扯著嗓子喊:“他娘!鐵柱來了,來客人了!”
裏麵的王師母一聽說鐵柱來了,趕緊屁顛屁顛衝了出來,說:“鐵柱,猴崽子,你可來了。”
王師母恨不得把鐵柱抱在懷裏親一口。在她的心裏已經把鐵柱當做了半個兒子,也把他當做了沒過門的女婿。
“王師母,您還好吧?”
“好,好,我跟你王校長今天都退了,這不閑著沒事嗎,在家練老年舞,鐵柱,這次來,你一定要多住兩天。”
王師母一邊說,一遍忙著為鐵柱斟茶倒水,同樣親熱地不行。
鐵柱說:“謝謝嬸子,不了,我今天來,主要是想把我兄弟安排在你這兒,讓他住兩天,我采購完畢以後,就會拉他走。”
王師母一臉的失望,問:“怎麽,你不住在我們這兒?”
趙鐵柱臉蛋一紅,說:“不了,不了,我住……石榴哪兒。”
王師母還想再挽留,可是王校長卻瞪了她一眼,不讓她出聲。
其中的奧妙王校長是知道的,他知道鐵柱跟石榴的關係,也知道鐵柱每次來到Z市都跟石榴住一塊。
因為她們的女兒香草,現在跟石榴是合作夥伴,兩個人一起開服裝廠。石榴有什麽話都跟香草說。
而香草到家以後也跟父親王校長說。所以王校長知道,其實鐵柱已經偷偷包養石榴很久了。石榴開工廠的錢,就是趙鐵柱給的。
王校長說:“鐵柱你放心,你兄弟住我這兒,我保證把他當親兒子看待,你該幹嘛就幹嘛去,走的時候,我保證他一根頭發也不少。”
鐵柱知道王校長的為人,非常的慈祥,也非常的熱心,根本不計較得失。
他拍了拍憨子的肩膀說:“憨子哥,你就暫時住在王校長家吧,我去城裏采購,采購完畢帶你一塊走。”
憨子很少進城,上次進城被人欺負的事情在他的腦海裏依然留下了陰影,他有點拘束,也有點害怕,
“鐵柱,你就……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兒?我……害……害怕!”憨子本來就結巴,看到生人就更說不出話了。
鐵柱說:“憨子哥,你別怕,放心住在這裏,王校長一家人可好了,采購完畢以後,我過來接你。”
“鐵柱,把別……別走。”憨子上去拉住了鐵柱的手,跟個孩子一樣害羞,也跟個孩子一樣膽怯。因為他真的沒見過世麵。
鐵柱衝他笑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跟王校長和王師母告別:“嬸子,王叔叔,我走了。”
說完,扭身走出了王校長家的四合院。
憨子戀戀不舍目送著鐵柱離開,王校長卻把他拉進了屋子裏,一個勁的安慰他,讓他別怕。
王師母還拿來好吃的招待憨子,憨子看到好吃的,親爹祖奶奶也不認了,狼吞虎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