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鳶一雙明眸瞪得老大,正想上前看看這位大秦睿王是何摸樣,秀荷卻是站到了她的前麵,這一擋,她便是看不到了。

萬裏和親,三朝下堂,楚鳶嘴角浮起一抹冷笑,說起來她和這位大秦睿王還真是有緣分,彼時他還是將死之人,而今不過半年時間,一個連自己的牌位都立好了的人竟然能代表著一國國體來賀壽了!

楚鳶不傻,這樣大的權力轉變絕非是偶然,而這期間又發生了多少的陰謀爭鬥呢?又或者,這位睿王根本就是在裝病?

楚鳶心中掀起了微微的波瀾,轉而一想卻又是鬆了一口氣,反正現如今她是楚鳶,不是被下堂的西涼公主,而她嫁到大秦睿王府的時候這位王爺還睡在榻上連床都起不來,更是不曾見過她的樣子,她和他之間早已沒有什麽關係了。

楚鳶的心安了下來,卻也隻不過是一瞬而已,當那珠玉一般潤透的聲音落進她的耳朵之時,她隻覺得自己的世界一瞬間天塌地陷了!

“拜見燕皇,夜南辰奉父皇之名來為太後娘娘祝壽,一點心意不成敬意。”

這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這個男人的身上,夜南辰,這個傳說之中並不受寵甚至被貶謫出京的大秦王爺,此時此刻就這般月白風清的站在眾人的麵前。

他的笑意淺薄,卻又沒有絲毫的失禮疏淡之感,一雙星眸含著幾分亮彩隻看著主位上的兩位東道主,雖然此刻的他隻能站在堂下,可是即使和上位之人相比也不曾有絲毫的高低之分,他一抬手,那渾然天成的矜貴俊雅之氣便灑灑散落在這一方熱鬧的殿閣之中。

“原來是睿王殿下,秦王陛下真是太客氣了,能得睿王殿下親來,也是哀家的榮幸,王爺快請就坐吧。”

夜南辰嘴角一樣,眸光如星子一般的往太後身後一落,繼而點點頭落座在了自己的席位上。

兩位大國使臣獻禮完畢,接下來便是其他的部族效果來使,太後和南宮澈溫潤有禮的各個寒暄兩句,待所有的人都落座,這晚宴便是真正的要開始了。

楚鳶依舊有些怔愣,此刻的她沒有看到那個人的樣子,既是此刻她的聲音裏比此前多了幾分朗朗之意,但是楚鳶知道,剛才站在堂下距離她不過十多丈之遙的人就是他!

公子辰!

在一陣又一陣的笙歌之中,宴會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席間觥籌交錯之聲不絕於耳,這一次盛會匯聚了諸國許多人物,不管職位高低,此刻都彼此攀談著,或許就在這一言兩語之間,便會有新的國家外交誕生。

太後似乎十分的高興,此刻看著那廳中搭起的舞台頻頻和南宮澈低低交談,另有許多燕京貴族上前來祝壽,太後今日都沒有顧忌太多的規矩讓人走得近些說話,就在賓主盡歡宴席攘攘之時,忽而有一陣清絕的古琴聲響了起來。

隻見高台上一行歌姬剛剛退了個幹淨,本來就裝飾華美的舞台上忽然升起了騰騰的雲霧,雲霧升起,本來敞亮的舞台上忽然多出了幾樹桃花,豔麗紛呈的燦爛花色絢爛之極。

眾人正在為此覺得驚訝,隻見隨著那琴聲的透出,一個穿著雪色雲袖落地裙的女子徐徐走了出來。隻見那女子身量纖細,一雙含煙眉似攏非攏,一雙含情目似憂似喜,如姣花照水一般的在桃花之中穿行而出,她的腳步緩慢,似乎身嬌體弱,卻又帶著惹人憐愛的楚楚之態。

太後和南宮澈本來隻以為是一出平常的歌舞,忽然一抬頭眸光便是大亮,台上的女子眸光切切,隱含淚光,心中好似壓著不能平之事,隨著那琴音翩翩走來,看似隨意的走動,姿態卻極少翩然,竟讓人覺得看別人走路都能這般的賞心悅目。

漸漸的到了台前,女子的麵容顯得更為真切,太後和南宮澈的眸光更是驚豔之中含著意外,隻見的嫋嫋雲霧之中,一女子憑著身後桃花樹而立,她含著清愁的眉眼低低垂下,眾人隻覺得一股子哀傷之意無緣由的湧上心頭,隻切切的看著台上的女子,不知她接下來要做什麽。

“一個是閬苑仙葩——”

琴音一轉,隨著那清絕的梵音,台上的女子輕輕動了動嘴角,隻這一句便讓高位上的太後低低歎出了兩字。

“一個是美玉無瑕,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著他,若說有奇緣,如何心事終虛化——”

若說隻是一手簡單的曲子,眾人此前怕是沒有聽到這般好聽的,更是沒有見過哪個如此能打動人心的歌姬唱的這般有聲有色,然而眾人知道,這首曲子遠遠不止這樣簡單,隻見高台上的太後此時已經泣不成聲,微微抬手的摸樣似乎想要讓那高台上的女子如她懷中,眾人不知緣由,然而這曲子實在動人,再加上太後都這般感動,誰人敢說個不好來?

“能有多少淚珠兒,怎經得起秋流到冬盡,春流到夏——

楚鳶的歌聲漸漸輕了下來,那雲霧未散,眾人眼中隻覺得台上的女子心中鬱氣未平,那串成了線的淚珠兒徐徐落下,竟好似落在了他們的心尖上,女子一曲唱畢,竟好似唱完了對這個世界最後的眷戀,她帶著傷愁的眸子再不看別的地方一眼,就那麽轉身向著來處而去,那淡淡的白色背影隱在雲霧之中看不真切,卻未有那女子哀切的眼神久久留在眾人心中。

恢弘大氣的宮閣之中一片靜默,五彩紛呈的燈火在此刻似乎也有些暗淡了,一股子難以名狀的情緒壓在眾人心頭,場麵便靜了下來。

“好!”

不知是誰當先拍了掌,繼而便是潮水般的掌聲齊齊湧了上來,轉眼再看太後,隻見她眼圈微紅,此時正在身邊搜尋著什麽人。

不消的多時,一人在一眾永壽宮宮女的簇擁之下向著主位而去,有些眼尖的刺客已然看了出來,那人正是太後身邊的楚鳶姑娘!

“丫頭——”

楚鳶跪倒在太後膝前,眸光含淚嘴角帶笑的道,“請太後恕罪,這禮物乃是楚鳶送給太後的壽禮,卻不想讓太後傷心了。”

林淑婉一笑,將她扶起來道,“你這曲子我從未聽過,竟是那石頭記裏麵的,想來這些日子你不知道花了多少時間在這上麵,要我說你比那些樂師可是要好太多了,哀家現在雖然傷心,卻覺得值得,這壽禮,哀家喜歡!”

眾人雖然聽不清上麵在說啥,但是看到那主仆麵色便知剛才那歌定然是有故事的,此刻又有歡快的歌舞響了起來,眾人本就不是如何的知道內情,此時鬱結之氣一掃而空,場麵又再次熱鬧了起來。

南宮澈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楚鳶,這邊已經有人匆匆向著他而來,來的人是福公公的一個小徒弟,楚鳶看一眼,送來的東西竟然是一道聖旨。

太後正在細細問著她的曲子是怎麽做來的,這邊南宮澈卻是問了她一句,“母後,準備好了。”

太後趕忙停下口中話頭,“丫頭,來——”

楚鳶茫然的看了南宮澈和太後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宮女楚鳶聽旨——”

一聲大喝再次讓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高位之前的女子身上,此時此刻的她已經淡去了妝容,那一身雪色的衣裙卻是沒有變,此刻正福身跪在禦前聽旨。

“宮女楚鳶入宮半年,以傳世醫術治愈太後素年頑疾,使太後玉體無損安年長樂,今太後念其鍾靈毓秀醫德高明,特收其為義女,享郡主位,封號毓慈,欽此——”

一道聖旨當即讓整個宴會炸開了鍋,站在太後身邊的秀荷眸光一緊,而底下已經有切切的議論之聲襲來,都在想著這個女子是不是還有什麽樣的身份,不過半年就封了郡主之位,這在大燕來說確實是前無古人。

楚鳶嘴角一抿,“毓慈接旨謝恩。”

南宮離的眸子一沉,直直的看向那背脊挺直的女子,他不曾想到楚鳶會得這樣的賞賜,然而這樣貴重身份的到來,到底是不是好事呢?

這邊廂西涼的太子太傅也在看著楚鳶,此時得她接旨起身,正站在太後身前和她低低說著什麽,林源的眸光一深,不自覺地捋了捋自己的胡須。

整個場中大概唯有一人麵色沒有多大的變化,夜南辰隻淺淡的看著自己席案上的白瓷酒盞,那玉白的顏色,像極了她的麵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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