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鳶自從進宮一月多以來從未出過宮,就她自己來說,宮裏總是悶得慌的,這一次不管是為了什麽,她能出宮來透透氣總是好的。

宮中的馬車華貴無比,隨她一起出來的還有墜兒,這個靈性的丫頭一聽她要出宮立刻就要跟了出來,她自然不會拒絕,反正是奉了太後之命。

駕車的是太後身邊的一個小侍衛,出了宮門就直直的奔向了將軍府,楚鳶來了盛京唯一清楚的地方就是定北王府,現在換了個地兒就知道聽命這侍衛了。

不一會兒,楚鳶從掀開的車簾看出去就看到了一座高門闊府的宅院,門前的牌匾上寫著將軍府三字,甚是氣派。

上將軍上官烈手握二十萬大軍,是除了定北王之外的另一位掌握著兵權的權臣,楚鳶多多少少得知這位上將軍在朝中同定北王不睦,南宮離待她有恩,也是她的朋友,現在難免的要為他留意這些事情。

“楚姑娘,將軍府到了。”

楚鳶借著墜兒的手下車,那侍衛上前叫了門,門內聽說是永壽宮來的當即恭順的開了門,墜兒遞上帶來的補品,件件都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

“這位是太後娘娘身邊的楚姑娘,這一次聽說上官小姐病了特地來看看的,前去帶路吧。”

那侍衛看來是極熟悉這裏的,似乎與那管事摸樣的也見過幾麵,此刻那管事聽說是來看上官雲的當即嗬嗬笑著領著幾人往庭院深處而去。

然而楚鳶卻是看了出來,這管事麵笑心不笑,不知道有什麽古怪。

許是因為這層原因,她走在院子裏的小道上便用了些心思,尚書府的庭院極為講究,大有些中國古代園林的氣勢,一一草一木都修剪的極為合稱,樓閣水榭建造的更是精巧絕倫,楚鳶心中感歎,果然是權臣。

“不知道上官小姐得了什麽病?太後這麽些日子見不到她心中想念的很呢。”

楚鳶問的隨意,卻見那管事的眉頭一動,嘴唇一張一合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他輕輕一歎,“姑娘等下見了小姐便知道了,我們做下人的,不管議論主子的事。”

楚鳶一聽心中便是一驚,果然是除了岔子了麽!

上官雲的規格在府內深處,是一處鳥語花香布置的極為精巧的所在,老遠就看到那緊閉的門扉,楚鳶眉頭再沉一分。

走得近了才看見這院子名叫雲霓閣,管事的上前叩門,片刻之後便有看門的人開了門,楚鳶抬頭一看,那看門的竟是個麵目十分冷凝的婆子。

“於叔怎麽來了?”

那婆子見到這管事摸樣的也沒有半點低聲下氣的樣子,語氣冷凝,半分不知道通融的樣子,這被叫做於叔的往身後看了一眼,“是太後派的人來探望小姐了。”

那婆子微有遲疑,“將軍不在府中,這——”

楚鳶眉頭一皺,當即一福身,“楚鳶是永壽宮裏的,來前兒太後才知道上官小姐病了,特意帶了些補品來看看,怎麽,太後的意思也要向將軍稟報麽?想來將軍也不會拂了太後的好意,嬤嬤,您說是不是?”

那嬤嬤此刻方才是眉頭一低,看一眼楚鳶的摸樣退後一步打開了院門,“姑娘說的是,請進吧。”

楚鳶心中疑問更大,太後派人來看上官雲竟然也會被擋在外麵,她眉頭一皺,隻見這院子裏麵的布置極為清雅,兩層小閣樓玲瓏秀雅,果然是符合上官雲的脾性。

院子裏除了那婆子之外另有丫頭幾人,看見外麵進來了外人目光之中無比驚訝,待知道了是永壽宮太後麵前的人眼中的驚訝才消失了少頃。

楚鳶想,難道這裏平日裏極少有外人來,就算是女子閨閣男子不能來,但是上官雲在京中才名甚廣,聽說也是喜歡交朋友的人啊。

這樣的疑問沒有找到答案,楚鳶心中想起上官雲此前溫婉端莊的摸樣心中微微的生出一點憐惜。

“姑娘請進,小姐進來身子欠安,現在在二樓休息,老奴帶您上去。”

楚鳶點點頭,這廂跟著那婆子進屋上了樓,門裏的布置也是秀雅清新的,滿目可見的是裝點陳舊的典籍,由此便可知上官雲平日裏是個極愛看書的人。

上了二樓果見得小姐閨房摸樣,重重錦簾之後隱隱約約的透著兩個人身影,一個在床上半躺,另一個在床邊侍立。

“小姐。”

那婆子先是站在珠簾之外叫了一聲,楚鳶隻看到侍立在床邊的人目光往這裏一掃,鼻子裏細細的哼了一聲,“姑姑你又有什麽事?小姐身子不好,姑姑你最好不要來打擾。”

這語氣——

楚鳶心中納悶,隻見的那老婆子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頭,然後再開口道,“是太後宮裏派了人來探望小姐,老奴帶著人來了。”

此話一落,半躺在床上的人當即坐了起來,“請進來。”

楚鳶一驚,正是上官雲。

那婆子轉過身來,“姑娘請進,老奴就在外間候著,有什麽吩咐隻管叫老奴便是。”

楚鳶心中生疑的進了屋子,瞬時便看到坐在床上的上官雲,此時的畫中美人已經憔悴的不成樣子,麵色蒼白形容消瘦,看的楚鳶心中一驚。

“拜見上官小姐。”

楚鳶看一眼珠簾之後眼風不停往裏麵掃的婆子,堪堪的行了禮,而上官雲果然如她想的一般,極為疏淡的讓她起身。

“小姐這是怎麽了,太後可是擔心的很呢。”

楚鳶走進了床榻,隻見的上官雲眼中淚光分明,當下更覺得其中有鬼了。

“勞煩姑母掛念,前幾日感染了風寒,一時間竟是好不利索,這邊沒有進宮看望姑母,不知道姑母這幾日過的可好?”

楚鳶疑問的看著上官雲,口中卻是輕鬆地道,“請小姐放心,太後一切安好,小姐怎麽會感染了風寒的?”

這廂上官雲也是微微的情急,她遞給旁裏的小丫頭一個眼色,“也不知怎地,想來是夜間睡覺沒有蓋好被子。”

她微微一頓,“對了,這幾日閑來無事我便為姑母抄了些佛經,碧玉,你去拿來。”

旁裏的小丫頭點點頭,當即轉身出門,楚鳶回頭,隻見的那小丫頭剛走了珠簾之外就被那婆子攔住了,那婆子看一眼屋內,“碧玉姑娘在這裏侍候著吧,佛經在樓下書房對嗎,老身去拿就好了。”

說話間那婆子已經轉身下樓,聽到漸漸消失的腳步聲,楚鳶情急的坐在了床邊,一握上官雲的手不禁嚇了一跳,“你這是怎麽了?”

上官雲見沒了外人,眼淚簌簌的落了下來,“楚鳶,你要幫我。”

楚鳶心中一涼,果然出事了,她眉頭緊皺,“你這是怎麽了?是被關起來了還是怎的,你說出來我定然幫你啊。”

上官雲往外看一眼,似乎是害怕那婆子回來,她伏在楚鳶耳邊,泣不成聲的說了一句,“我爹要我嫁人!”

嫁人?!

楚鳶意外之極,她不解的看著上官雲,“怎麽會,太後有意將你嫁給南宮離,你爹準備讓你嫁給誰?”

上官雲搖頭,“姑母讓我嫁給他也不是全為我,父親和定北王不和是許多人都知道,姑母便是想用接親來解決這個局麵,可是父親的想法確實想讓我用做他的政治聯姻,再有不久便是姑母的壽辰,到時候就有他國使者來此,父親,便是想讓我嫁與別國政要!”

別國政要!

楚鳶心中疑問甚多,然而此時上官雲麵色忽而一變,隻聽到有腳步聲傳來,原來是那婆子拿了佛經回來了。

“此時不要告訴姑母,就你一人知曉便可,幫幫我!”

上官雲情急的說完這句話整個人便躺了下去,楚鳶起身站好,這廂碧玉上前為上官雲蓋好被子。

楚鳶眉頭皺的更深了,“未想到小姐的病這般嚴重,可需要禦醫?不如楚鳶回去稟了太後,讓太後派幾個禦醫來瞧瞧?”

這廂那婆子掀開珠簾走了進來,將佛經遞給碧玉,恭順道,“不勞煩姑娘操心了,這府中的大夫本就是太醫院指派下來常駐府中的,太後娘娘疼愛小姐,小姐更不敢因為此事讓太後勞心。”

楚鳶嘴角一勾,“嬤嬤說的極是,楚鳶回去自然隻說小姐隻是偶感風寒,再過幾日便可痊愈。”

那婆子點點頭行了一禮退了出去,上官雲看著她的眸子情意切切,楚鳶點點頭,算是應下了她適才的請求。

眼見得外麵有人守著再無話可說,楚鳶起身著墜兒收了上官雲的佛經,“出來也有些時辰了,楚鳶這就回宮向太後娘娘稟報,請小姐好好的養身子,萬萬莫要思慮太多。”

如此,楚鳶攜著墜兒出了雲霓閣,再同等在外麵的侍衛一起出了將軍府的大門,走出大門的楚鳶回身一看,隻覺得一股子壓抑沉在她的的心頭,揮之不去。

楚鳶想了想,“回宮吧。”

墜兒麵色免不得失望,不過她也看出了楚鳶是因為這上官小姐才這般,當下便扶著她上了車,一路上的楚鳶都不說話,倒是墜兒,看到楚鳶麵容沉重的摸樣開了口,“姑娘,您打算怎麽幫上官小姐?”

楚鳶搖搖頭,腦海中一片亂麻。

墜兒微微沉吟道,“下個月會有很多人來,既然上官小姐說的是外國政要,那便是極有權力的人物,姑娘您要怎麽幫呢?”

楚鳶心中一沉,墜兒這話說得極為在理,現在的她連一個秀荷都解決不了,要怎麽來幫上官雲呢,可是想到她淚懸於睫的摸樣,她又微微的有些心疼了,這般美好的一個女子,若是被逼嫁與他人,不知會是怎麽樣的慘淡結局。

回宮之後的楚鳶當即便去找太後,然而,當她走進永壽宮大殿的那一刻,看到的竟是秀荷手執蒲扇,在為躺在軟榻上小憩的上官淑婉扇風的場景。

她的步子一頓,生生的停在了那裏。

正在此時,秀荷也看到了她,她的笑容明媚燦爛,在楚鳶這裏,卻猶如九月寒冬的烈風一般傷人。

她深呼吸一下,抬步進了屋子,這廂太後似乎是有感應一般的睜開了眼,看見是楚鳶回來了揮揮手免了她的禮。

“怎麽樣?”

楚鳶想到上官雲的摸樣輕輕開口,“上官小姐感染了風寒,本是幾日之間就能好的,卻是托了這麽些天,依奴婢來看,隻怕是小姐心思太重的緣故,奴婢今日去和小姐說了些話,走的時候倒見得好些了。”

太後眉頭一皺,“心思太重?”

太後似有所想,她輕輕一歎,“她和你倒是投緣,有些話我並不好說,既然這樣你便隔幾天就出去看看她的好。”

楚鳶心中一動,看來上官雲的事情太後心中也是明白一二的,不然也不會這樣對她說了,她連忙點點頭應下,隻是太後的態度看起來是不打算管太多,而她又答應了上官雲此事不能告訴太後,到底怎麽辦呢?

秀荷再次回到了太後身邊,楚鳶沒有問為什麽,太後見他麵色微微不好,便讓她回去休息著,晚間再過來侍候。

剛走出門青竹已經等在了那裏,她微微情急的迎上來,“姐姐之前說的真是很對,這秀荷在自己屋子裏思過了幾日,今日裏聽說太後午間煩悶的很,她便去冰窖裏待了三個時辰,隻為了給太後做一杯梅子汁,太後念她為主盡忠,便又讓她回來了。”

楚鳶冷笑一聲,“不怕,隻要她不在背後耍小聰明,我們沒有必要和她鬥。”

青竹麵上的情急之色一滯,眼中略有失望神色一閃而過,隨後又扯出一抹笑意,“姐姐說的是。”

楚鳶多少有些煩悶,她揮揮手進了自己的院子休息,這廂青竹止步在那裏,看著楚鳶的背影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