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鳶妝畢的時候,宋涯已經在門前等她了,見她出門的時候目光之中閃過一絲異色,楚鳶在詩情畫意的照顧之下戴上了麵紗,係好了鬥篷,一切準備妥帖才隨宋涯出了院子,最後一步的時候,楚鳶還是沒有忍住往那庭院深深處看了一眼。
行宮之外莫雲遮已經等在那裏,見楚鳶出來也隻是淡淡的一禮,繼而大手一揮,一眾黑甲軍應聲整軍,今日又是趕路的一天。
坐上車輦的時候楚鳶取下了麵紗,看詩情一眼,“我之前是不是很少在外人麵前露出自己的臉?”
詩情隨口道,“公主乃是我西涼神女,怎可讓外人看見玉容,便是身邊的下人,也隻有我們近身之人才曉得公主容貌呢。”
楚鳶點頭,今早出門之時宋涯看她的眼神已經不對,並非沒見過她的臉,出現那樣的表情隻能因為她忘記了麵紗。而這樣一個極少被外人知道真實長相的公主,若是被旁人無聲無息的替換了,豈不是也可以瞞天過海?
“若是聽話,便留著,若是不乖,也留著,因為會有人比我們更著急。”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在她腦海中回蕩的便是這樣一句話,那個一身白衣的男人這樣回答莫雲遮的問題,會有人比他更著急?是誰呢?
“燕國……”
聽著楚鳶的低喃,畫意一笑,“公主是不是想念大公主了?大公主嫁到燕國為後四年,別說公主,畫意也是記掛著的。”
楚鳶手心開始發涼,這個姐姐在剛來這裏的那天晚上她就已經知道了,隻是這種政治婚姻向來嫁出去的人就是潑出去的水,就像這一次的和親,那位皇後姐姐似乎就沒有什麽意見,既然與她沒有關係自然就沒必要放在心上。
而從她知道所嫁之人身份那一刻,她就開始懷疑,這看似不平等的和親,怎麽會隻是一場表麵的異國婚嫁,陷害大燕?怎麽陷害?現在他們是在秦國,一個無名王爺的王妃和燕國有何聯係?難道和她這個在燕國做皇後的姐姐有關?
最重要的是,能讓這麽倨傲的世子折服,在其麵前甘拜下風,俯首稱臣的人是誰?
昨晚的言語隱晦提到的宮裏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大秦皇帝,聽說正是因為這位皇帝現在正在病中才不能為其兒子的結婚大辦一場,這樣說來,原來不知不覺之中她已經被卷入一場奪位陰謀之中?
她要嫁的人是那睿王,那昨晚的明明就是個作壁上觀漁翁得利的,皇帝隻有三子,除開睿王便隻有明王和景王,這其中定然有一個是要害她的,那麽,昨晚的人就是最後剩下的一個。
是明王還是景王?
楚鳶收起了心中胡思亂想的心緒,雙拳微微握緊,何況現在的情形也容不得她退卻,既然如此,她反倒要看看,是誰要害她,而她的母國,在這樣一場和親當中是不是被利用了還不自知。
“公主今日的麵色怎的不太好?”
詩情此話一出,畫意自然也看在了眼裏,楚鳶搖搖頭,“這宮中的景王與明王是何人物?”
詩情是幾人之中最為見多識廣的,當下便開口,“這明王是宮中舒貴妃之子,舒貴妃之父乃是大秦上將軍,位份自然尊貴之極,景王是一個排不上名號的妃嬪所出,常在明王之下。”
楚鳶心中一動,已經斷定昨夜出現之人為何人。
明王位份尊貴,自然能嘚皇上心意,隻是他太過心急,等不得要用這場和親來陷害大燕,牟利之後邀功得位,而那景王在明王之下,便作壁上觀,伺機上位!
所以昨晚出現的,肯定是景王!
楚鳶感歎,自己如今孤身一人,該如何擺脫這樣一場陰謀利用?宋涯?還是,莫雲遮?!
“公主,聽說睿王居處鹿城也是一個極好的地方,雖然不是盛京那樣的繁華之地,但公主之前曾說過,想尋一個山明水秀的地方過些安樂日子,現在也算是遂了公主的心願了!”
畫意一說,楚鳶一個激靈打過來,隻覺得有些很重要的東西被她漏掉了,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心中又在為那個睿王悲哀。
這一場婚事從一開始恐怕就被他的親兄弟盯上了,而他還在病中不自知,想想真是可憐的很,生在皇家便罷了,偏偏自己不知道積極上進,最後誰知道能不能有個好下場?
而她,憑著一個西涼神女公主的身份能不能保自己平安?
臨近十月下旬,連日來紛紛不斷的大雪終於停了,楚鳶沿路上一邊欣賞著前生難得一見的雪景,另一邊想著自己之後的生活,該如何才能在這迷霧重重的和親之中全身而退?不知不覺,七八天之後便聽說距離鹿城已經不遠了,楚鳶想了想,再次將宋涯請了過來。
連日來宋涯極少過問她的事,她這一請卻好似在他的意料之中,進門之後翩然而立,隻等著她開口,楚鳶微微沉吟,“宋將軍,你也知道我失憶了,有些事我還是想問一下你。”
宋涯果然不意外,隻是眉頭一皺道,“公主在末將麵前不該用“我”字,於禮不合。”
楚鳶一愣,改口道,“本公主為何要和親到這大秦?”
“末將隻知這是侯爺——”宋涯微微一頓,“這是太子的命令。”
楚鳶敏感的皺起了眉,“侯爺?”詩情說過,她和親是皇帝和太子一起下的令。
宋涯麵色不改,“從前的承安侯在三月前被皇上收為義子,加封為太子,公主和親一事正是他向末將吩咐的。”
楚鳶驚呆了,在她看來太子是她的哥哥,沒想到竟然是義子?可是這些不重要,宋涯現在是她最後的倚仗,她要把握住。
“將軍可知,和親自然是好事,可是要是這件事被有心人拿來做文章,我們西涼恐怕也撇不幹淨。”
宋涯皺眉,“公主此話怎講?”
楚鳶眉頭一皺,“大秦有人想要通過和親一事陷害大燕!”
宋涯眸中一抹驚色閃過,繼而浮上點點笑意,楚鳶看著宋涯的樣子心冷一片,他果然不信她說的話,可是,她又怎麽說的清楚。
“再有兩日便到鹿城了,公主最好不好出岔子,末將事忙,先告退!”
看著宋涯又要走,楚鳶怒從心起,“站住!”
宋涯一頓。
“本公主是西涼轉世神女,若是真的出了問題,你要怎麽向太子和父皇交待!”
宋涯挺直背影,良久,“公主已經不是神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