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劍山莊。
高門闊府的豪門深院,從蟠龍山的山腳到半山腰,綿延而上的亭台樓閣在宣示著此處的繁華富麗,不同於大秦粗狂巍峨的厚重,蘭陵的建築大多婉約秀美,好似女子淺笑的梨渦,在這青山綠水之間燦然生輝。
楚鳶坐在小轎中,沿著白玉石階向著最高處的主院而去,此刻的她是名劍山莊尊貴的客人,連莊子裏的下人見了都要駐足行禮,楚鳶皺皺眉,眼中閃過一抹利光。
山水如畫是蘭陵,這是墜兒告訴她的,一路走來,楚鳶心中難免的要讚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將這塊土地雕琢的鍾靈毓秀,一山一水間都是傾心動人的風情。
楚鳶幾乎是用一雙眼睛完成了和墜兒的交流,她知道,救她的人,正是這名劍山莊的主人。
名劍山莊與兵器鑄造一道頗有建樹,一紙神兵圖掌握神兵利器鑄造機要,叱吒武林難尋敵手,不過七年,已經成為蘭陵武林第一莊,而這位久負盛名的少莊主卻鮮少出現在眾人的眼裏,傳聞他武功奇高,常年閉關修煉神功,傳聞他風流倜儻,一直出遊在外,傳言他並非江湖人,手握大權,可變幻洛川風雲。
楚鳶咂舌,心中更是確定此人救他的目的不簡單,這樣神秘莫測的人,在這個時候救她必定不是因為他見義勇為,預備普度眾生。
楚鳶笑了,好比前世的她隻會結交有權有勢的達官貴人一樣,她放低身段,或者給他們好處,不過是那些人對她還有利用的價值。
遊走在權力巔峰的人不會做對自己無利的事,他們的一言一行不過是因為一個“利”字,楚鳶苦笑,現在的她還有什麽剩餘價值?
一個賭徒最怕的便是不知道自己的籌碼是什麽,此刻的楚鳶便是如此。
看著那鐵畫銀鉤的四個大字,楚鳶似乎看到了這四個字背後的哀榮興衰。
與其在惶惶不安中迎接未知的艱難險阻,不如淡然的享受世事變幻中的樂趣,進門的一刻,楚鳶挺胸抬頭,步履翩然,像一個公主踏進自己的領地一般隨意安然。
此時的閑逸閣中暖日如春,滿室的墨蘭幽幽吐香,淺霧含煙的雪錦絲絲縷縷垂落在地,透過這紗簾向後看去,淺淡的陽光自窗欞之間落下,正安然的籠住榻上垂眸淺睡的白袍男子。
他如玉的麵上光暈流轉,纖長的睫毛投下一片暗影,側身半臥,任發絲垂落在肩頭,兩隻手隨意的交錯在胸前,沉靜無害。
“進來。”
沒有征兆的,男子睜開了眼,那一刹那似有無限芳華自他眸中綻出,然而再看時,便是沉寂千年不變的波瀾不驚。
閑逸閣的門“吱呀”打開,一個粉衣女子嫋嫋娜娜的移步進來。
“公子,泠月公主已經入住出雲閣。”
公子辰眼中光芒一閃,眉頭微微一皺,起身,一隻手放在支起的膝蓋上,姿態肆意,卻是懾人心魄的俊雅無雙。
“凝玉,你且記住,泠月公主被大秦睿王下堂,送歸西涼的途中發生意外,已經香消玉殞了。”
凝玉頭更低了些,“是。”
“她如何?”公子辰漫不經心端起塌幾上的茶盞,輕輕把玩。
凝玉一怔,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半晌隻道,“姑娘已經收拾妥當,墜兒在身前照應,適才奴婢過來之時姑娘正要準備梳妝。”
公子辰俊眉一挑,看著窗外漸漸落下的暮色,梳妝?
凝玉看著自家主子揚起的嘴角心中大驚,幾時不曾見到主子露出這樣興味的笑容了?除了那麽幾個人之外,竟然還有人能讓主子笑?隻是這笑,太有了然一切的味道。
“佳人有約,怎可辜負,去安排吧。”
凝玉點點頭退下,出門之時與進門的寧遠擦肩而過,兩人對視一眼,期間信息都和那一人有關。
公子辰起身,掀開紗簾落座正廳,看著風塵仆仆的寧遠開口,“如何?”
寧遠拱手,“泠月公主的死訊已經在諸國間散開,大秦派出使者出使西涼,西涼第一將軍宋涯昨日已經趕赴發生意外的斷腸崖,雖說是為了搜尋泠月公主的骸骨,卻帶了十萬兵馬,另有半月前駐紮在西涼邊境的二十萬大軍按兵不動。”
公子辰斂目細聽,寧遠繼續道,“大燕並非全無準備,大燕定北王二十萬大軍剛剛在東南蠻族一戰中大獲全勝,此時配合原本就駐紮在西涼和大燕交界處的離城十萬燕軍,一日內便可匯合,西涼不足為懼。”
公子辰點點頭,“師出無名,宋涯既然連泠月公主的屍骨都找不到,又如何將這意外推給大燕?夜慕非更不可能私動兵權,和西涼聯合對抗世代友好的鄰邦。”
寧遠微微沉吟一刻,“公子,我們若是在此時將公主送回西涼,西涼帝君自然要言謝,若是再助泠月公主登上皇位,今後必是我們的一大助力。”
公子辰搖搖頭,起身走向窗邊,夜色落下,一抹清泠新月正懸在天邊,他輕輕地歎一口氣,“你以為,這泠月公主的和親,隻是西涼太子的手段嗎?”
寧遠眉頭微皺,眸中閃過一絲疑慮。
“西涼帝君既然能將鳳輕歌送往大秦,就不會再收容一個被下堂的女兒,此時回去,不僅得不到我們想要的東西,更可能會暴露我們多年來隱藏的實力。”微微一頓,公子辰的聲音微微沉了沉,“你說的這些話,可是茹素的意思?”
寧遠一怔,低頭跪地,“請公子恕罪,此話確是茹素小姐讓寧遠代為轉告。”
茹素是蘭陵第一才女,是他名劍山莊少主的同門師妹,更是武林盟主鐵石之女,這一次,終究是她欠考慮了,公子辰無奈搖頭,“無礙,此事我自有打算。”
待的寧遠退下,公子辰目光深長,低喃出聲,“定北王世子?燕國皇後?不管是哪一個如何比不得西涼之力——”
夜色越深了些,公子辰轉身出門,去看一個料定今晚必定與他相見而為他梳妝的女子,而此時的楚鳶,正一絲不掛的睡在浴池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