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鈕鈷祿氏嫁到了貧寒的葉赫那拉家。家裏有了女人,生活完全有了改觀。所以,人們總說"男人的一半是女人"。鈕鈷祿姑娘毫無嬌憨之氣,一進們就贏得丈夫惠征的深愛,博得景瑞公公的歡心。景瑞雖有四個女兒,可是,如今一個都不在身邊,她們全是小妾所生,她們的母親改嫁時帶走了她們。其中一個還隨了繼父的姓,繼父姓王,是個漢人,景瑞的女兒便叫王小燕,豈有此理,這種女兒不見也罷。

還有三個稍大一點的女兒,她們隻曾打探過父親景瑞的消息,一聽說父親窮困潦倒,也不敢來認父了。這就是事實,景瑞也就認命了。如今兒媳進門了,他體會到做公公的滋味,更有著女兒的幸福。一兒一媳,家庭和美,景瑞別無他求,隻求上蒼快一點兒賜給他一個男孫,葉赫那拉氏要傳下去,葉赫那拉要中興!

可是,天不遂人願。惠征結婚有幾年了,偏偏惠征夫人未曾懷孕。做公公的幹著急,不過,賢惠的兒媳實在叫他挑不出毛病來。也不能因為沒生孩子就休了她吧。再說,惠征非常敬愛妻子,哪怕是天仙,他也不會要的。一家人和和氣氣,生活艱苦而又平穩。

景瑞背著兒子、兒媳,每天晚上躲在自己的房裏,偷偷的燒香禱告:“祖宗啊,你聽見了嗎?我是滿洲葉赫那拉氏•景瑞。你的後代惠征與妻子完婚三年有餘,可是不見子嗣啊,祖宗在天之靈保佑他們快快懷上孩子。生一男丁延續香火,光耀門楣。”

景瑞還會再磕上三個響頭,撞得地上直響。他生怕祖宗聽不到,又跪了下來:“不生男孩,生一女娃也行,生了女娃之後,再生一群男丁。”

老人可笑的舉動終於被惠征夫婦發現了,躲在門外的惠征夫婦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氣得景瑞罵兒子:“小子,你出來,躲在門外偷看你阿媽,還算個男子漢嗎?”

其實,景瑞是有些害羞了。惠征父親連忙止住笑容。畢竟,眼前的是公公,應該尊重老人。

“阿媽,是我不好。”

惠征夫人說的也是真心話。過去的女人嫁人之後生不出孩子,自己往往覺得低人一等。雖然公公從未責罵過她,但她心裏總是自責。今天是幕喜劇,不知何日就會變成悲劇。不如自己大度些。於是,她接著說:“阿媽,該為惠征納二房了,一年半載生個兒子,也是我的福分。”

惠征夫人說的很虔誠。她心裏自覺地有愧於葉赫那拉家。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萬一葉赫那拉家的香火傳不下去,她擔當不起這個責任。雖然公公、丈夫對自己都很好,但她怕有一天,好日子突然離去。

做丈夫的深知妻子的苦楚,他安慰道:“上蒼會悲憫我們的,不知那一天,孩子會突然到來。”

景瑞心想“但願惠征的話會靈驗”惠征夫人感激的望著丈夫,她為自己嫁到這戶善良的人家兒慶幸。於是,她心裏明白一個道理:“榮華富貴不一定是福,家庭和美,互相敬愛才是福中之福。"

善良的惠征夫婦完全沒有想到,他們日夜盼望生個兒子,後來卻生了一個女兒。而且他們的女兒一點兒也不善良,她直接或間接地殺過不少人,她賣國求榮對中華名族犯下了滔天罪行,她就是後來被國人唾罵的慈禧太後。

又過了一年,惠征夫人一方麵看大夫,吃湯藥,一方麵到廟裏進香,求送子觀音送個孩子給她。蒼天不負有心人,她得身體發生了變化,一家人歡天喜地。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道光十五年十月初十日,葉赫那拉氏•惠征的女兒出世。

雖然沒生兒子,一家人依然是喜形於色。尤其是剛剛做了爺爺的景瑞,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女兒也不錯,楊貴妃就是女的,她比多少男子都榮耀。”當他嘀嘀咕咕把這個念頭道出來得時候,初為人父的惠征緊皺的眉頭一下子舒展開來。老爺子絲毫沒有怪罪他們夫婦的意思,惠征心頭的一塊大石頭落地了。

新生女嬰很健壯,看起來很漂亮。母親將她抱在懷中,坐看看、右看看;孩子醒著,母親仔細的端詳女兒,女兒睡著了,母親還是仔細的端詳著女兒,怎麽也看不夠。做父親的雖然也時常的抱抱孩子,但對女兒沒那麽仔細瞧過。

一晃,孩子滿月了。家境雖然不怎麽富裕,滿月酒還是要請的。這天,天陰沉沉的,眼看一場大雪要降臨。北風呼呼的吹,吹在人們的臉上就像小刀割得一般疼。

北京錫拉胡同葉赫那拉家異常熱鬧,上午便響起了一陣鞭炮聲。炮花的幽香味在凝重的空氣中散發著,很有些刺鼻,一些鄰居捂著口鼻,竊竊私語:“這家人怎麽這麽不懂規矩,辦滿月酒是喜事,怎麽弄這麽衝得花炮呢。”

一位老爺子翹著花白的胡子附和道:“真是,辦喪事才用這樣的炮,罪過,罪過。”他的老伴雙眼一瞪,小聲罵道:“死老頭子,你就不會說句中聽的話麽?人家辦喜事,你不掏腰包就算了,連句吉利的話也不會說,看你死後,小鬼也要罵你的。”

“去,去,去,老太婆瞎囉嗦什麽!”

老兩口爭嘴,引起周圍人的哈哈大笑。大家一笑了之,去道喜的並不多。當然,幾戶近鄰家的大娘、嬸子、嫂子、妹子還是要破費的。兩斤紅糖、二十個雞蛋、兩塊紅花布,禮輕情意重啊。

這時,從遠處傳來熱鬧的吹吹打打的聲音,錫拉胡同的人耳朵都豎起來聽,悅耳的喜慶之聲朝他們這個方向來,咦,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今天趕上個新鮮事兒。他們這裏住的全是貧寒人家,結婚嫁閨女也沒這樣吹打。聲音越來越近,人家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誰也沒有出大氣。

緊接著,一隊人馬由遠而近,男男女女,滿臉喜氣,個個穿紅戴綠,十分豔麗。隻見葉赫那拉家的翠兒迎了出來,兩掛鞭炮響後,來者熱熱鬧鬧進了葉赫家。把三間小屋擠得水泄不通。

鄰居們忙跟著進來看熱鬧。他們從來沒見過娘家送喜的禮這麽豐厚,在他們看來,惠征妻子平日裏勤儉持家,不像是個富人家的姑娘。今天他們才恍然大悟,原來惠征夫人的娘家比他們這一群人富多了。

人們唧唧咋咋的說著、笑著、仔細審查著娘家送來得每一件禮物。張大娘、李大媽、王大嫂、陳二妹、、、、評頭論足,貶褒不一。那情景比廟會門前還熱鬧:“來看哪,瞧著秀工多好,連小肚兜都繡上了花。”

“喲,什麽棉襖啊,帶子太長了,捆的孩子喘不過氣來了。”

“雞蛋可送的真不少,足足六個框,恐怕有幾千隻吧。哎,怎麽沒看見紮牙麥呢?”

“什麽是,紮牙麥?”

陳二妹聽不懂李大媽的“行話”,好奇地問。李大媽表現出少有的耐心,講解道:“孩子七個月開始紮牙,這姥姥家必須送來一把小麥,不然孩子的牙紮不出來。”

陳二妹頗佩服這位經驗豐富的李大媽,讚同似的點點頭。愛強嘴的王大嫂插嘴一撅,冷嘲熱諷:“我就不信這女娃不見姥姥家的小麥就長不出牙來,我二丫頭坐月子時,我也沒送什麽“紮牙麥”,那大外孫的牙長得又白又齊。”

“哼,就你多嘴。”李大媽臉一沉,不理會討人煩的王大嫂。

“開箱了!”

隻聽一個洪亮的聲音,人們擁向一口大紅漆木箱麵前。人們知道,這貴重的東西全在箱子裏,所以,送喜很講究“開箱”。

惠征恭恭敬敬的站在紅木箱前接受贈禮,娘家來客一件件交到惠征的手裏。來客報道:“銀鎖一隻、見麵禮六十兩銀子、翡翠戒指一枚、瑪瑙項鏈一掛、秀玉鐲一對。”

這一刻,人們都在凝視著箱子及拿出來的禮物,居然沒有幾個發出聲音的,談不上鴉雀無聲,也算的上安靜。

惠征還是很小的時候,卡到母親到過戒指、耳環等飾物。自從家道中落,母親的耳環賣了,戒指就不見了,如今,喜得千金,嶽父遣人送來如此厚禮,他真有些受寵若驚。他呆呆的站著,不知如何是好。

鄰居見狀,忙督促道:“還不快道謝,收下禮物。”

惠征恍然大悟似的,一鞠躬。逗得看客嗬嗬大笑。送禮的人急了,說:“拿著,快接啊!"惠征連忙伸過雙手來接禮。

“啪”地一聲,一對玉鐲落到了地上,摔碎了。人們不驚歎了口冷氣。多嘴的陳二妹不加思索地說:“玉碎了,多不吉利,這孩子命毒。

話剛一出口,陳二妹覺得自己失言,臉一紅,扭頭就鑽出了人群,回家去了。惠征傻呆呆地,有些驚慌失措的樣子。還是圓滑的張大娘出了打了個圓場:“歲歲(碎碎)平安。小女娃一生一定平安。”

惠征也不知誰的話是對的,他的心裏好沉,好沉。

為了打破僵局,來客問:“不知外甥女叫什麽名字?”想必問話的時舅舅或表舅吧。惠征從沉思中醒來,答道:“我與家父商量了幾次,不知該起什麽名字好。”其實,關於孩子的名字,早就商議過。不過都是在孩子出世前商議的。當時,一心想要男孩,也沒敢往女孩上想,所以名字皆是什麽“祥福”、“桂祥”、“祿榮”之類的,這些名字沒有一個適合女孩的。

這時,惠征夫人抱著女兒來到了廳堂,她在裏屋聽得清楚。玉碎、人語,她心裏好難受。她懷裏的女兒比出生時還漂亮,雖然是單眼皮,眼睛也不算大,可黑眸子多,顯得特別有精神。這孩子的皮膚特別白皙,就像牛乳洗過一般,好滑好嫩。在母親看來,女兒怎麽能事命毒呢。她要把女兒抱出來讓鄰裏們瞧一瞧,這個女娃不帶凶樣。

女孩被裹在小包袱裏,這個小包被,玉白色底子,上麵撒滿一束束蘭花,很好看,惠征見狀,脫口而出:“蘭兒,對,這孩子就叫蘭兒吧。”

做父親的用心良苦,他給女兒起名“蘭兒”,是希望女兒樸實無華、清淡雅致、別具一格。可葉赫那拉氏•蘭兒後來違背了父親的初衷。她的一生愛慕虛榮、庸俗淺薄、凶殘無比、真是有辱蘭花的品格。

葉赫那拉•蘭兒在父母的嗬護下幸福地生活著。一眨眼的功夫,她四歲了。俗話說:“一歲看大,三歲知老。”小小年紀的她已顯示出幹練與不凡。

在北京錫拉胡同主的,沒有幾個富裕戶,相比之下,葉赫那拉家算是家境好一點的。尤其蘭兒三四歲的時候,祖父景瑞當個小官差,也算是吃皇糧的。父親惠征又考取了進士,花了不少銀子,總算得了個不錯的差事,及吏部文選司主事。官職雖然不高,但油水卻不少,葉赫那拉家日見好轉。天性好強的蘭兒覺得自己高人一等,雖然她還很小,但已表現出對權力的欲望。

每次和鄰居們的孩子們一塊玩耍時,她總要想辦法占上風,不然,她便大哭大鬧。因此,這幾個人家的孩子都讓著她。時間一長,便養成了她的霸道性格。

又過了三年,葉赫那拉又生了一個女兒。第二個女兒的到來,做父母的總有一些不悅。八歲的蘭兒很喜歡妹妹蓉兒,因為蓉兒生性懦弱,她不哭也不鬧。母親不給她冷眼,也不會給她親切的微笑。倒是姐姐蘭兒時常逗她樂,蓉兒一哭,姐姐蘭兒就要來小泥人,小娃娃之類的玩意兒,哄得妹妹乖乖的。

葉赫那拉•景瑞一生沒什麽作為,他沒有為葉赫那拉家光耀門楣,到了老年,心底深處很有些淒涼之感。他整天抑鬱寡歡,唯有兩個小孫女還能讓他一笑。他發現大孫女蘭兒與其他年齡相同的孩子不一樣,蘭兒有主見,不善於聽從別人的意見。而且有時心底不那麽善良,甚至有些凶狠,老爺子不知這秉性對於蘭兒來說,是福還是禍。

葉赫那拉家養了一隻小花貓,這是鄰居陳二妹送給蘭兒的。蘭兒很疼愛它,每天吃飯的時候,總忘不了給小貓幾口好吃的。有時,她自己不舍得吃也要把貓喂飽。小花貓很愛吃魚,可是,家境並不富裕的蘭兒,一連好幾天也難得吃上一次魚,小貓當然連魚頭、魚刺也吃不上。蘭兒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小貓整天繞在她的腿邊轉,和她很有感情。

這一天,惠征領了薪水,蘭兒要求額娘買條魚來,一則,自己饞嘴了,二來小花貓也能開開葷。一條活蹦亂跳的魚便掛在了廚房裏,蘭兒到鄰居家去找比她大三歲的小月跳皮筋。一個時辰回來後,隻見額娘坐在廚房門前,麵帶怒容。

“額娘,我餓了。”

“蘭兒,今天吃不成魚了。”

“不嘛,我要吃魚。再說,小花貓也該吃魚骨頭了。”

“它早就吃飽了。”

“怎麽回事,蘭兒有些不解,明明早上小花貓一見不帶腥味的剩飯,它掉頭就跑,沒吃什麽啊。”蘭兒的母親生氣的說:“生魚掛在籃子裏,被它吃了。”

蘭兒一聽也很生氣:“小花貓真煩人,一點兒也不給我留。”她母親接著說:“也不是咱們家的小花貓自己幹的。”

還有誰啊?誰家的貓。

蘭兒更生氣,居然還有幫凶,豈有此理!“還不是陳二妹和張大娘家的貓,而且那兩隻貓比咱家的小花貓吃的還多。”蘭兒跑出院子一看,三隻飽餐一頓的小貓正懶洋洋的曬著太陽。而且,別人家的那兩隻,肚子圓滾滾的。

蘭兒一跺腳,氣死了。

“額娘,你把那兩隻小貓喚進來好嗎?”

“幹什麽?”惠征夫人不解的問。蘭兒氣呼呼的說:“必須懲罰偷嘴的饞貓。"母親搖搖頭說:“算了,明天再買一條吧,今天也怪我沒放好。”蘭兒不依不饒的,央求母親說:“我不會打死它們的,但今天就這麽過去了,以後它們還會偷嘴。”

母親覺得蘭兒的話有道理,便“咪、咪、咪”的喚小貓。三隻小貓全來了,蘭兒把房門一關,然後放走自己心愛的小花貓,留下鄰居家的。母親隻顧生火做飯,並未理會蘭兒。蘭兒先把小貓喚到牆角處,然後猛一撲,雙手緊緊抓住了一隻大黑貓,另一隻見狀,竄了,它跳到了窗戶上,逃命去矣。

這隻大黑貓竭力掙紮,蘭兒使勁全身的力氣,絲絲掐住它的脖子。母親忙喊:“快放手,快放手,不然會掐死它的。”

蘭兒眼裏冒著凶煞的光,這是母親以前從未見過的。惠征夫人雖然也知道蘭兒個性強,但還不會料到女兒是這麽的凶狠。當惠征夫人搶過貓時,大黑貓慘叫著,蘭兒狠狠地將它一擲。可憐的大黑貓在地上動彈幾下,斷了氣。

惠征夫人焦急的嚷著:“蘭兒,看你幹了什麽事兒。”蘭兒有些驚慌失措,她低聲說:“它怎麽就死了呢?”母親有些不安,她擔心剛從小貓的慘叫會被她的主人張大娘聽見,過一會兒,張大娘找不到大黑貓,她一定會興師問罪的。

張大娘可不是個善人,一旦證實大黑貓死在葉赫那拉家,肯定會鬧得不可開交。年紀小小的蘭兒明白這一點。她跑到屋外,母親默默地坐著飯,母女倆心裏都有些忐忑不安。這一天下午平安無事。

到了晚上,惠征夫人還不見自己家的小花貓來吃飯,還認為它中午偷吃魚兒撐著了。蘭兒端著碗,好像咽不下飯,母親覺得女兒怪怪的。可是,繁重的家務已使她累得喘不過氣來,她哪兒還有功夫去問蘭兒呢?

"嘭、嘭、嘭...."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是隔壁的張大娘來了.她的臉色陰沉沉地。自知理虧的惠征夫人連忙放下碗筷來招呼客人。張大娘四處環繞了一下,說:“我家的那隻大黑貓一定又跑到你這裏淘氣了。”

惠征夫人一言不發,蘭兒連忙說:“張奶奶,我們沒見大黑貓。”油燈下,母親看不清女兒的臉是否臉紅。

張大娘直接了當的說:“明明中午陳二妹看見他家的貓與我們的大黑貓一塊兒跑進你們的院子,後來,她的貓回來了,我們的呢?”

蘭兒嘴一撅,生氣似的說:“張奶奶,你沒讓蘭兒看住大黑貓吧。”

一聽這話有刺,張大娘便說:“話是這麽說,可是一牆之隔,中午我聽得清楚,有些貓的慘叫聲,還有你母女的說話聲。”

蘭兒腳一跺,說:“不錯,我是打饞貓了,不過打死的不是你家的大黑貓,而是我的小花貓。”

“哼”,張大娘冷冷地哼了一聲,蘭兒轉身出屋,回來時,她手裏拎著一隻死貓。

是蘭兒最心愛的小花貓。

張大娘無話可說,搭訕著:“我再去找找,不打擾了,你們吃飯吧。”張大娘努力地苦笑了一下,惠征夫人震驚了:“蘭兒,怎麽這麽有心計。”

鄰居走後,蘭兒把死貓一扔就哭,坐在小板凳上哭得好傷心。中午,她左思右想,預料到一牆之隔的張大娘能聽到這邊的動靜,該如何了結此事呢?隻有這麽樣了!她把心愛的小花貓抱在懷裏,為它梳理毛發,當小花貓安心的躺在她懷裏熟睡的時候,蘭兒心一橫,掐死了它。小花貓竟連一聲慘叫也沒有,它為了小主人蘭兒“捐軀”了。

惠征夫人撫摸著女兒的黑發,難過地說:“蘭兒,你是個姑娘家,心不該這樣狠。”蘭兒解釋道:“額娘,我不這麽做,張奶奶能罷休嗎?”惠征夫人輕輕歎了口氣,接著說:“蘭兒,你都八九歲了,不能一天到晚像個男孩子,你應該改改自己的脾氣,收收心,學做一個文雅的姑娘。”

蘭兒何嚐不想做個好姑娘。她畢竟是女孩子,看到鄰居大娘、大嬸、大姐都有一手好針線活,她也曾經動過心,想學一點。隻是母親認為蘭兒還是個孩子,沒有教女兒。今天發生的事情,很讓我傷心,咱們的女兒有些心狠,不像你,也不像我。這樣下去,真令人擔憂。

惠征已聽說了白天發生的事情,他也感慨道:“當初,給她起"蘭兒"這個名字的時候,是因為希望女兒有蘭花一樣的品質,蕙質蘭心、花氣襲人。”

惠征夫人歎了口氣,低聲說:“這是上天的安排吧,老天爺不讓咱們有個文雅的好姑娘,這隻有認命了。"

惠征沉思了一會兒,像是對妻子說,也像自言自語。

“對,蘭兒都八九歲了,還沒受過教育,這是我的過錯。不受教育是不行的。”

他的妻子似有所領悟,點頭讚同他的話。惠征拔亮了油燈,做了起來,聲音比剛才大多了,他說:“從明天起,讓蘭兒上學去。”

“女孩子讀什麽書,咱們家眼見又要添張嘴。”惠征夫人瞅著自己那隆起的腹部,一臉的愁雲。惠征被妻子一提,到來了精神。雖然他隻是做個小官,但是養活一家人是沒有問題的。自從兩個女兒出世後,連做夢他都想生個兒子,兩個月後,他的兒子照樣圓了他的盼子夢。

惠征反駁道:“女孩子也要讀書,前些年,我曾教蘭兒識了自己字,她很聰明,一定能讀好書的。”

丈夫這一提,惠征夫人想起了四年前的一件事:那日,也是皓月當空的夜晚,春夜的風是柔和的,撩撥人的心。惠征夫婦在油燈下,一個讀書,一個做針線活兒。小蘭兒躺在母親的身邊怎麽也睡不著,母親輕聲的說:“蘭兒,快睡吧。你看,月宮裏的嫦娥在看著你呢,你不睡覺,她要生氣了。”

“額娘,月亮姥姥怎麽有時亮,有時暗?”

本來惠征夫人是想哄女兒快快入睡,誰知她這一提,蘭兒更沒有睡意了。她幹脆坐了起來,打開了“話匣子”。

“額娘,嫦娥抱得小兔和咱們家的小白兔一樣嗎?”

母親笑了笑,她笑女兒的天真,又不好回答女兒,便說:“問你阿媽吧,他懂得比我多。”

惠征放下書來,撫摸著女兒的頭,說:“人家都這麽說,月宮裏有什麽,我也不知道,至於有明有暗,那是因為有初一,還有十五。”

其實,惠征也解釋不通月有時陰晴圓缺的道理,他生怕女兒再問下去,連忙岔開話題,說:“蘭兒,今晚的月光特別美,你看那一輪明月掛在天空,這叫皓月當空。古代有位大詩人叫李白,他寫過一首詩《靜夜思》,阿媽教你背誦它,好嗎?”

“李白?詩?背誦?阿媽,我聽不懂。”

小蘭兒真的聽不懂這些詞兒,父親耐心的說:“別著急嘛,我教你幾遍就會了。"

惠征清了清嗓子,抑揚頓挫地背誦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蘭兒認真地聽著,她那美麗的眸子放射出異彩來。父親又背誦了兩遍,蘭兒輕輕地跟著讀。讀著讀著,她合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蘭兒一下子爬了起來,她揉揉眼皮,推醒阿媽。

“阿媽,我想了《靜夜思》,我背給你聽。”

蘭兒一字不差地背誦著這首小詩,做父母的高興極了,一個勁兒的誇女兒聰明。小蘭兒也很有些沾沾自喜。

惠征夫人回憶著這件往事,她讚同丈夫的觀點,蘭兒很聰明,隻是所受的學堂教育太少,顯得不夠文雅。

其實,蘭兒比起其他女孩來,致命弱點不是不夠文雅,她的身上是具有女孩子特有的文靜的。隻不過,她心底的深處有些凶殘的東西。這一點,在她成年,特別是進宮後表現得尤為突出。

惠征夫婦商量了一陣子,決定讓女兒進私塾讀書。就這樣,葉赫那拉•蘭兒,受過三四年的私塾教育。在道光年間,她算女子之中的“秀才”了。直到父親調到安徽任職,她才輟學。

蘭兒讀書很用功,她不但學會了《三字經》、《詩經》,還學過《論語》、《左傳》、《孔雀東南風》、《木蘭詩》等篇。並且,在父親惠征的嚴格要求下,還練得一手好字。尤其是她的小楷寫的特別漂亮,深得父親的偏愛。她的妹妹蓉兒,大弟照祥,二弟桂祥,都覺得父親很偏心,好像特別疼愛大姐,而他們幾個全被冷落到了一邊,做母親的是一視同仁。

在惠征夫人看來,大女兒蘭兒聰明過人,機靈果斷,但有些缺乏女孩子的溫柔;二女兒蓉兒往往比不上姐姐的智力,但小小年紀的她心底善良、善解人意,又和藹可親;大兒子照祥老實憨厚,甚至顯得有些木訥;小兒子尚幼,還在吃奶,但從他那靈動的神情來看,倒有些向她的大姐蘭兒,也許將來他會有些出息。

鑒於此,惠征夫人對四個兒女進行有重點的引導,尤其對蘭兒,她費得心血更多。每個孩子在母親的眼裏都是可愛的,蘭兒當然也不例外。惠征夫人堅信,隻要自己不懈地耐心引導蘭兒,她將來一定會成為一個理想中的女孩子,既聰明伶俐,又溫柔善良,以後嫁個好丈夫。(敬請期待第二回合,少女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