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子,皇上大婚,普天同慶,隻要你悉心盡力,王爺會有賞的。”
“下例子不敢祈求什麽賞,隻求我們主子開開心心。”
“你們主子不開心嗎?”
“開心,為什麽不開心。眼見著皇上大婚,主子能不高興嗎?她養育皇上不容易,如今皇上已經長大成人,她比誰都高興。”
恭親王沉思了一會兒,開口道:“是呀,兩宮太後撫養皇上、教導皇上的確不容易,皇上大婚後親政,她們也該享享清福了。”
說到這裏,恭親王恍然大悟,他突然意識到小李子的來意,於是說:“回去告訴你們主子,本王爺明日請奏上一折子,請兩宮太後應允。”
這還用明說嗎?李蓮英喜滋滋地回到了儲秀宮,他真的領了賞——二十兩白花花的銀子。
西太後追問了一句:“老六真的明白你的意思嗎?”
李蓮英拍了拍胸膛,十分有把握地說:“他當然明白!”
第二天,恭親王在大殿之上呈上一份折子:請求皇上為兩宮太後加徽號!
西太後微笑著點點頭,心裏想:“老六,你還算明白人。”
時光荏苒,轉眼間到了同治十一年九月中旬,十七歲的少年天子一天到晚臉上掛著笑容,因為他聽六皇叔奕說未來的皇後阿魯特氏不僅長相俊美,而且她還是個大才女。眼見著就要大婚了,同治皇帝能不高興嗎!
同治皇帝已於半個月為兩宮太後加封了徽號,東太後為慈安端裕康慶皇太後,西太後為端佑康頤皇太後。兩宮太後自然是一番歡喜,兒子就要立皇後了,作為母親,西太後當然是百感交集,雖然阿魯特氏不是她中意的人選,但聽說阿魯特性情溫和、嫻靜敏慧,西太後也有幾分高興。
同治皇帝似乎已等的不耐煩了,他這幾日坐立不安,有事兒、沒事兒總往鍾粹宮及儲秀宮去一下,兩宮太後心裏明白,同治皇帝正焦急的等待著皇後快快進宮。看到兒子這般焦急的模樣,西太後笑著說:“皇上,這種事情都讓你坐立不安,若你一旦親政後,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多著呢?到時,你該如何應付啊!”
同治皇帝被母親說紅了臉,他低頭一個勁兒地搓著手,故意掩飾,說:“兒沒坐立不安呀,隻是總想來看看額娘。”
“想看看額娘,怎麽以前沒這樣,這幾天,你一天幾次來額娘這兒,皇上瞞不過額娘,有什麽花兒,快說吧。”
同治皇帝看見西太後和顏悅色,便大膽的說:“額娘,再過三天皇後就進宮了,一切事務都準備好了嗎?”
西太後點了點頭,說:“額娘早已安排內務府籌備大婚之事宜,他們豈敢怠慢,現在一切準備就緒。”
“謝額娘”
同治皇帝顯得很激動,西太後淡淡地一笑,輕聲說:“母子倆談什麽‘謝’字,不過,皇上心中有感激之情,也算額娘沒白疼你十幾年。唉,這些年來,額娘過的很辛苦,皇上全看在了眼裏,日後皇上親政後,皇上總不會忘記額娘的辛苦吧!”
同治皇帝被母親說的有些感動了,畢竟是母子倆,血肉相連,西太後一番真情表白深深地打動了同治皇帝的心,他動情的說:“額娘,這十幾年的辛勞,兒全看在了眼裏、記在了心裏,兒不會辜負額娘的。”
西太後溫柔地拉著兒子的手,輕聲細語:“這幾天,皇上更應該保重龍體,後天皇後一同進宮,還有很多禮儀要進行,隻恐皇上會很辛苦。”
同治皇帝開心的一笑,剛毅的臉色掠過一絲溫情,很像他的父皇鹹豐皇帝,西太後猛然間一陣酸楚,她的臉上立刻籠罩了一層烏雲,同治皇帝認為自己又惹惱了母親,很有些惶恐,連忙問:“額娘,您怎麽了?”
西太後拍打著兒子的手,低聲道:“沒什麽,額娘隻是想起了你父皇,你就要成婚了,先帝在天之靈一定會很安慰的。”
一提起鹹豐皇帝,同治皇帝也有些難過,在他記憶中,父皇是那樣慈祥和溫和,父皇躺在冷冰冰的墓穴中已十一年。這十一年,兩宮太後不但撫養下一代君王載淳,而且還苦苦的撐著大清的江山,作為同治皇帝,他對兩宮太後是心存感激的。於是,同治皇帝鄭重的說:“額娘,兒子不會讓你失望的,一旦兒子親政後,一定會送給額娘一份厚禮,以盡人子孝心。”
西太後驚奇地問:“皇上準備送什麽厚禮?”
“保密!”
母子倆會心而笑,儲秀宮裏春光融融,母子間的一切誤解在這一瞬間全消失了。西太後心裏暗想:“鈕鈷祿氏呀,你和我爭兒子,爭來爭去,到最後還是沒爭過我那拉氏。兒子是我生的,我們血肉相連,他最終還是我的兒子。”
這一刻,西太後感到十分幸福,幾個月前立後之爭帶來的煩惱,此刻已被母子親情可解,西太後心想:“不管立誰為皇後,一旦進宮後,我都要盡心調教她,使她成為順乎我心的好兒媳。”
同治十一年九月十五日,同治皇帝一大早便催促著太監為其穿戴整齊,他激動地連早膳都沒有用好,匆匆吃了一小塊薩其馬,便推說肚子飽了,老太監張文亮看在眼裏,心中直發笑,暗自道:“皇上,老奴看著您長大的,您肚子又幾條蛔蟲,老奴都知道。您瞞不過我的,今天娶親,您心中高興,臉早膳都不用了。嘿嘿,皇上,您真的長大了,長成一位堂堂的大男人了。”
張文亮真為同治皇帝高興,五十多歲的老太監樂顛顛地望著自己親手抱大的皇上,竟也激動地熱淚盈眶。同治皇帝視張文亮為父兄,他以為張文亮有什麽不開心,連忙問:“張文亮,怎麽了?”
張文亮抹了抹淚水,說:“老奴太高興了。皇上,一年後,老奴還為皇上精心養育小龍子,好嗎?”
同治皇帝羞紅了臉。這時,鍾粹宮的太監來報:“皇上,母後皇太後恭請皇上快入太和殿,皇後一會兒就到了。”
同治皇帝立刻應聲道:“朕這就去太和殿,回去告訴太後,請她放心吧!”
“嗻”
那位太監的語調中都充滿著歡快,同治皇帝忙口諭:“張文亮,快賞他白銀十兩!”
鍾粹宮的太監樂滋滋地領了賞銀,同治皇帝更樂滋滋的去了太和殿。
皇宮裏早已到處張燈結彩,太監、宮女全換上了新裝,宮裏各處幹淨明亮,人人臉上掛著笑容,同治皇帝悄聲對禦前太監說:“瞧,皇後進宮,人人歡喜,朕更高興,這是好兆頭,預示著朕將大展宏圖,預示著大清將一片輝煌。”
禦前太監樂的合不攏嘴,他發現少年天子今日格外的容光煥發,太監由衷地讚頌:“皇上大喜!天相大吉!大清萬幸,萬民之幸!”
同治皇帝笑著說:“賞白銀十兩,你這狗奴才的嘴巴真甜。”
同治皇帝太和殿落座,他哪裏坐得穩,兩眼直往門外望,一心想早一刻見到人們稱頌的阿魯特氏。
崇綺府邸熱鬧非凡,新皇後阿魯特氏已穿戴整齊,霞披鳳冠擁在身,笑容可掬喜在心。她覺得有些飄飄然,幾天前,同治皇帝加恩封父親
崇綺為三等承恩公,封母親瓜爾佳氏為一品夫人。今天,皇上又遣淳親王奕綜為正使、欠勒奕劻為副使,兩人特奉皇後冊寶,冊封阿魯特氏為皇後。
這位十九歲的滿族貴族姑娘,一旦踏進皇宮正門,她便是眾人膜拜的皇後娘娘。她早已聽說同治皇帝性情溫和,隻是有些頑皮,她也早下定決心,以溫柔與賢淑善待比她小兩歲的丈夫,將來皇上親政後,幫助丈夫坐穩江山、奉養兩宮太後,一年後若能為皇上生為小龍子,那則是天隨人願,喜上加喜。
三等承恩公崇綺一臉的笑容,他攜福晉瓜爾佳氏來到女兒的麵前,阿魯特氏剛想口呼父母,崇綺及一品夫人瓜爾佳氏“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崇綺口呼:“皇後娘娘請!”
阿魯特氏覺得好不自在,自己的父母跪在麵前,向她行禮,她心裏湧上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可是,自己的確是尊貴的皇後,她不習慣地說:“免禮!平身!”
“皇後,臣請皇後光拜祖廟,皇後登輿!”
崇綺臉上掛著笑容,阿魯特氏鼻子一酸,輕聲說:“阿媽、額娘,女兒走了。”
一品夫人瓜爾佳氏熱淚縱橫,仆人、丫環們見狀,紛紛退下,屋裏隻剩下崇綺、瓜爾佳氏及他們的女兒。瓜爾佳氏又重複起已叮囑無數變的那句話:“到了宮裏,恪守宮規!奉養太後,自己一切多保重!”
崇綺此刻也婆婆媽媽起來,他再三吩咐女兒:“教你的宮規都記得嗎?一定要尊重兩宮太後,伺候好皇上,一切自己多珍重!”
親人離別,自然是一陣心酸,阿魯特氏不敢落淚,生怕自己哭起來破壞了粉妝,她低聲道:“阿媽、額娘,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