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玉又趕到明善府上,明善乃內務府大臣,而太監歸內務府總管,按禮說明善是小安子的頭頂上司。但專橫跋扈的小安子連王爺都敢踩在腳底下,小小的內務府大臣明善在小安子眼裏更是“小菜一碟”,這使明善心裏也很不高興。

更使明善難以容忍的是狗奴才安德海竟然砸了他的“鐵飯碗”,斷了他的財路。自從平叛了太平軍和撚軍以後,朝廷與洋人又簽訂了幾條條約,政局上相對穩定了一些。於是,內務府著手修繕內功,大清二百多年來,內務府一向是個肥缺,單是修繕一項開支,明善每年就能撈到不少銀子。有時竟然達到五五折,即五成用於工料費,五成落入內務府大臣的腰包。

一向靈通的小安子不可能不知道這裏麵的奧妙,他伸出了一條腿,向明善“敲竹杠”。明善生怕狡猾的小安子在主子西太後麵前告自己一狀,便讓小安子也跟著吃點甜頭。五十兩——一百兩——二百兩——四百兩。小安子的胃口越來越大,以至於到了今天讓明善難以容忍。幹脆,他一個子兒也不給小安子,這下子可是得罪了安德海。小安子派一個心腹太監到了明善的府邸,小太監也挺直爽的,他開口道:“明大人,安公公讓奴才來取銀子。”

明善氣的眼珠子都發紅了,但出於無奈,給了小太監二十兩銀子。小太監一看,傻了,明明剛才安公公吩咐過來取二百兩銀子。

“明大人,您弄錯了吧,應該不是這個數目”

明善已經忍無可忍了,他大吼一聲:“沒弄錯,要就快拿走;不要,多一兩也沒有。”

小太監嚇得一哆嗦,揣了二十兩銀子就走了。小安子一看才這麽一點銀子,還不夠寒磣他的,他不由得怒火中燒:“說,怎麽回事兒?”

小太監把取得銀子的情景一五一十的全說了出來,小安子聽罷,大罵了一聲:“媽的,好你個明善,不識好歹的東西,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天下竟然有這般的巧事兒,小安子敲詐明善未遂的第二天,西太後看了幾份奏折,她越看越生氣,有幾分奏折,事先約好的似的,紛紛寫著“軍國之用甚少”,“宮廷隻用甚多”,“內務府大臣棄王法、毀祖製、盜神器、炸國寶、罔法欺君”等等,這矛頭直指內務府大臣明善。西太後放下手中的折子,隻皺眉頭。

“主子,為何事兒煩惱。”

小安子關切的問,西太後應付了一句:“還不是因人參奏內務府大臣而煩心。”

小安子一聽,心中暗自歡喜:“明善啊,明善,今天安公公要讓你嚐點苦頭。”

“小安子,內務府最近都幹了些神馬,這麽多的人參奏明善。”

小安子一見時機成熟,他便添油加醋的說:“奴才近來也風聞明大人的事兒,人們都在私自議論明大人借修繕之機,肥了自己的腰包,他們傳說明大人有一次私吞白銀五百兩。”

西太後的臉色很難看,她厲聲道:“立刻查辦此事兒,若有枉法行為,以祖製論之。”

小安子高興了,急切的問:“主子,誰來查辦這件事呢?”

西太後沉思了一下,說:“暫且不能驚動他們,你私下去查一查,究竟有多大的問題。”

“嗻”

經過小安子的私訪,又委任醇親王進行核實,結果,沒查出大多大的問題。西太後念在明善以往的功勞上,隻是讓他退了兩千兩藏銀,並革職查辦。

經過此事,明善幾乎嚇破了膽子,他再也不敢貪一兩銀子了,但他知道一定是小安子從中做了溫州做那個,所有,明善也恨小安子。

“明大人吉祥!”

李明玉給明善來個個單腿安,明善認得同治皇帝的心腹太監,他連忙打招呼:“小李子,快請進。”

“明大人快請換上朝服,隨奴才進宮,萬歲爺有急事兒召見大人。”

明善一聽這話,心中有些發怵,他立刻猜想到不是什麽好事兒,或許又有人抓到了他什麽把柄。明善越想越害怕,他試探性的問:“小李子,皇上這麽急切召見我,莫非出了什麽大事?”

李明玉想起了同治皇帝的叮囑,對明善可不同意恭親王。恭親王是皇叔,是自己人,而明善畢竟隻是個普通的大臣,應該把握好這個分寸。所有,李明玉隻好說:“至於什麽事兒,奴才也不清楚。不過,好像與明大人無關。”

明善這才舒了一口氣,跟著小李子匆匆進了宮。卻說恭親王奕換上了朝服,他不敢怠慢,他派一個心腹太監去通知文祥、寶鋆、李鴻藻等人在軍機處等候,自己則到了養心殿。同治皇帝一見六皇叔來了,便急切的問:“六皇叔,該死的小安子這下撞到了咱們的手上了,我非殺了他不可。”

此時,恭親王並不知曉事情的來龍去脈,他便問:“皇上,我還沒用弄清楚是怎麽回事呢?”

同治皇帝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笑著說:“是呀,我太心急了,是這麽回事——”

同治皇帝坐了下來,從頭到尾慢慢敘來:“二十幾天前,明善私下告訴李明玉,說小安子奉了西太後的口諭,準備下江南采辦龍袍。我便讓小李子暗中監視他的行動,果然十九天前,小安子攜帶家眷離京了。”

恭親王插了一句:“私自出京,罪當斬首。”

同治皇帝便點頭邊接著說:“他們剛出京,我便寫了封密詔送給山東巡撫丁寶楨,令他密切監視小安子的行蹤,若發現他有什麽不法的行為,立刻參他一本。十幾天來等啊等我快急出病了。今天上午終於等來了丁寶楨的折子,他參奏了小安子。”

恭親王望著同治皇帝,滿意的點了點頭,說:“皇上雖然年少,但處事果斷、沉著、真乃大清朝之幸也。”

聽到皇叔的稱讚,同治皇帝開心的說:“六皇叔過獎了,侄兒這正犯愁呢,下一步真不知道該怎麽辦?”

叔侄二人正你一言、我一語地講著,隻聽得李明玉報:“明大人到。”

“傳”

“嗻”

“皇上吉祥!王爺吉祥!”

明善低著頭,向皇上、王爺來個個單腿安,小皇上說:“免禮,快起來吧。”

“謝主隆恩!”

同治皇帝示意李明玉給明善端個凳子,讓他坐下好好說話:“明愛卿,朕問你:小安子私自出京,你知道嗎?”

同治皇帝直入正題。一聽這話,明善又高興又為難。高興地是今日之事不是衝著他明善來的,自從前一陣子西太後責令奕環等人查處內務府幾位大臣,明善如驚弓之鳥,生怕哪一天又把他揪出來;為難的是,這個問題並不好回答,說知道呢,為什麽知道此事不及時稟報?說不知道吧,內務府的首席軍機大臣怎麽會不知道!

“這個……”

“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同治皇帝顯然有些不耐煩了。明善吞吞吐吐的說:“臣是聽說過。”

恭親王也沉不住氣了,他厲聲道:“什麽叫‘聽說過’?這話從何講起。”

明善也很懼怕六王爺,雖然平日裏奕被西太後壓著,但他在大臣中的威信很高,就連醇親王奕環、奕綜都都有點兒懼怕他,明善當然不敢得罪他。

“回王爺的話,二十幾天前,小安子告訴我,說他奉了聖母皇太後的諭旨,準備出京南下采辦龍袍,二三個月便回來。”

恭親王陰沉著臉說:“那你怎麽處置這件事呢?你為什麽不上報?”

明善如實回答:“當時我便讓內務府記檔。之所以沒有上報,是因為我覺得一個小小的太監出京並不算什麽大事。”

恭親王豁得一下站了起來,他厲聲道:“混賬東西,太監私自出京,有違祖製,這不叫大事兒,還叫什麽大事兒。難道說隻有你明大人歸天才叫做大事兒嗎!”

嚇得明善渾身直哆嗦,同治皇帝看看六皇叔,又看看明善。剛才奕與明善你一言,我一語,小皇上插不進去話。這會兒,恭親王罵也罵過了,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隻喘粗氣,明善則像幹了什麽虧心事似的,低著頭一言不發。同治皇帝開口了:“小安子分明是假傳懿旨,難道你不長腦子嗎?兩宮太後那麽聖明,事事都依加法處之,哪裏會做出有違祖製的事情來。”

恭親王再次向皇上投來讚賞的目光,他覺得皇上的確長大了,一開口就這麽得體,真有明君之威儀。明善更是暗自佩服著同治皇帝,別看他小小年紀,說起話來,辦起事兒來分量可不輕。隻聽見小皇上繼續說:“我朝二百年來,從未出現過如此狂妄自大的奴才。明大人,依你說,該如何處理小安子呢?”

“怎麽個嚴懲?”

恭親王追問了一句,明善萬般無奈,反問了一句:“王爺,你說呢?依王爺之見,怎麽個嚴懲法兒?”

這句話突如其來,還真將了恭親王一軍。其實,六王爺此時也沒想好該如何處置小安子。他隻好說:“全聽皇上的諭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