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誤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過得很平淡。天界應該沒人知道我一直住在淨火天，隻除了路西斐爾。而在這裏的日日夜夜都不會有誰來打擾，或者來的都被驅趕了出去吧？
我經常隻是在淨火河邊坐著，一坐就是一整天。想著，想著，想著之前經曆過的事，將所有自己認識的，關心的，甚至是有關的人都想了一遍。有許多事，當年是完全不明白的，有許多感情，當年也是什麽都看不透的，如今仔細的想了，也就都連貫起來了。甚至連同我丟失的記憶，也在淨火河邊重新找回。
雅威是陪伴我的，當然有天使長會議或者路西斐爾來覲見時，他也要出去一下。但更多時候，他隻是靜靜的，看著我微笑。我開始能察覺到他的不同。就如同路西斐爾說得，是有兩個不同性格的雅威。一個謙和有禮，另一個卻極盡霸道；一個如真正的神一樣，另一個則代表了更多的私欲。這兩個雅威對我的態度有時候趨近一致，有時候又十分不同。我覺得，執意讓我留在淨火天的是霸道的“雅威”，而在地獄給我修建宮殿的，卻是謙和的雅威。
“你剛剛誕生的時候，也是現在這個樣子。就坐在我身旁愣愣的看我。”雅威說：“那時候我就想，這孩子真是傻呆呆的，或許不知道哪天就會被人騙走。”
我一愣，馬上笑開了。我好像真的記得他說的那段時光。初代天使剛剛誕生不久，每個都是少年模樣。我們終日圍繞著神，在他身邊遊戲，歡笑，比試武藝或者學習魔法，那是段極快樂的時光。
“現在那？我還是這麽傻呆呆的吧？不過也沒誰來騙我了。”我說。
雅威說：“不。我覺得自己看錯了。後來這小孩成了天使中最精明的，再也沒法被誰欺騙了。不過反倒是開始欺騙別人了。很不乖。”
我眨了眨眼，這是他的看法？
雅威說：“所以為了不讓更多的人受害，我決定親自將壞孩子綁在身邊。”
我苦笑了，還真是被他綁住了那。
雅威又說：“可是，連我都被這孩子吸引了。如果天律中真有一條十惡不赦的大罪，大概就會降臨在你身上。因為你勾引了神。”
他貼向我，將我擁在懷中親吻，十足誘惑。雅威有很久都沒有招其他人來淨火天了，無論是加百列還是其他天使，所以他似乎總是有點欲求不滿的狀態。偏偏我卻沒有。他興起時，會讓我幫他做，無論是用手還是用嘴，我都願滿足他。因為就算我沒有欲/望，我心裏也是同樣的滿足。
雅威微微撫弄著我的頭發。我專心致誌，所以不去看他的表情，隻是用舌頭描繪形狀。從他輕鬆的聲音中，我能聽出他是滿意的。隻是堅持的時間太長，我總是中途換成手。
他也會在這時湊過來親我，然後帶著一點點無奈說：“真想和你做，讓你一次次的纏著我。讓這眼迷蒙如夜幕，讓這唇隻懂得喚我的名字，讓這手離不開我的身體。”
我喜歡他這樣說話，哪怕在說話的同時，能察覺他眼底的紅熱。我卻因為這蛻變而更加欣喜。雅威那神一般的姿態會因為我而瞬間剝落，天地間還有比這更讓人興奮的事情了嗎？
加快手指的動作，雅威的手一直撫摸著我的後背。一開始我還會有些僵硬，但現在已經不痛不癢。以前他曾經很喜歡我的羽翼，總是在我的肩胛骨上劃圈，讓翅膀撲騰撲騰的冒出來。可現在，那裏隻有凸凹不平的皮膚了。但雅威卻更加喜歡摩挲了。
雅威眼底的紅光卻越來越明顯了。我笑著伸出舌尖，在自己手指上舔了一下。雅威立刻勾起唇角，說：“拜丘不要勾引我，你現在承受我可是自討苦吃。”
我說：“我隻是擔心你沒有滿足而已。”
雅威說：“和你在一起，我永不會滿足。”
我沉默了一會，說：“不然找加百列來，如何？”
雅威收起笑意：“沒有誰可以和你相提並論，你是不是依然不懂，或者不肯相信？”
我說：“不，我相信。”
雅威說：“那就永不提這事。”
我垂下眼，把手送進淨火河中，說：“你不該生氣，我對這事依然掛懷，不過是因為我太在意你了。”
雅威從我身後抱住我：“那時我不願讓你想起以前的事，所以一直在壓抑對你的欲/望，所以才找其他天使來。現在你就在我身邊，他們都沒有存在的必要。如果你不想再回憶起之前的事，除掉加百列，你覺得如何？”
我一驚，猛地回頭。雅威的眼竟已經完全是赤紅的了，而他的發梢也隱隱有了紅光。我見他的表情就知他並不是在玩笑，但那絕不是我的願望。
連忙搖頭，我說：“我沒有這個意思。何況現在和你在一起，我已經很開心了。”
雅威將我的手從流火中拉出，然後吻了我的手心：“真的不用？”
我又搖頭。
他長出了一口氣：“所以說，你就是個小騙子，連我的感情都要欺騙。害我白白擔心了。”
我不禁笑了。
“我還有多久才會生下神子那？”雖然我的肚子也沒那麽影響行走，但我還是無法見別人，因為這隆起還是很顯眼的。我的身上並不臃腫，隻有這裏突起。
雅威說：“應該還有一百二十年左右。”
一百二十年……好吧，跟我們的壽命比，也不算很長了。
我說：“這一百二十年我不用一直留在這裏吧？”
雅威有些嚴謹，說：“你想去哪裏？”
我聽出他不希望我離開，但我依然說：“比如水晶天，或者伊甸園……你放心，我不會去更遠的地方了，也不會離開天界。”
雅威看了我一會，說：“你想知道誰的消息，盡可以來問我。”
我沉默不語。
雅威說：“阿斯莫德還關在水星天，梅裏美和貝利亞都在養傷中，沒有痊愈。路西斐爾在全麵負責天界的事，包括重建耶路撒冷和重組天使軍團。除此之外，你還想知道什麽？”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確定我下麵要說的名字會不會惹他生氣。“塞利爾。”
雅威托起我的臉，說：“他被判處消失之刑。你已經不記得了嗎？”
我被迫看著雅威，卻有些慌亂。
雅威說：“和之前一樣，你又要為他求情了。”
我說：“他已經經曆了這麽多，我隻是無法安心。”
雅威說：“我真不該取走你的能力和記憶，讓你喜歡他。如果是之前的你，絕對不會對他有這麽深的感情。看來就算恢複了一切，依然沒法改變他在你心中的位置。”
我說：“可之前我的確做得過分，不該擾亂天界，也不該致使許多天使墮天。這是我的罪，你隻是給了我這麽一點小小的懲罰，已經是你的恩寵了。”
雅威站起身，向著河邊走了兩步，又轉過身來，說：“沒錯。以你的罪我可以輕易的判你極刑，或者直接將你打下天界……可是拜丘，當時我就已經舍不得。所以想著，或許這樣做，我可以多留你一段時間……你不用離開我。我做了一件錯誤的事。你不是問過我，是不是也犯過錯嗎？”
我記起來了，在伊甸園剛認識少年似的雅威時，我因為塞利爾的事沮喪不已，曾經問過他這個愚蠢的問題。
雅威望向遠處，似乎在回憶：“將你留在天界是不智的，這是我的第一個錯。可我還是這麽做了。想讓你在遠處，不靠近，也不是那麽遠，以為這樣我就會滿足。這是我犯得第二個錯誤。因為不忍心你難過，原諒了塞利爾，又讓你恢複身份，所以我犯了第三個錯誤。接下來，為了難耐的欲/望占有了你，讓你恢複記憶，是第四個錯誤。可仔細想想，這所有的錯誤都是源於你。拜丘，我從一開始就錯了，不該愛上你，超越這世間一切。你從誕生，就是我最大的缺憾。”
應該隻愛世界，博愛平等的神，卻有了超越其他的愛，這的確是最可怕的事。他所有的錯，都是因為對我的不舍和寵愛，所以我才是那個最該消失的人吧。
我說：“那為什麽還要讓我誕生那？你應該明白，我一定會成就這樣的未來。”
雅威說：“我知道未來，卻不肯相信。我認為這未來不過是掌握在我手裏，隻要我改變了，結局就會不同。”他說到這裏，重新看我，目光深沉，一直望到我心底。
我突如其來的難過，而且渾身無力。曼陀羅華也沒法撫平這種傷痛，我想縮成一團，卻沒法動彈。仿佛心裏有無數的蟲子在撕咬，喉嚨酸苦，眼睛熾熱，嘴唇不住的顫抖。
雅威說：“感受到了嗎？我將我的感受傳遞給你，讓你也明白……有些結局早已注定。它如果走向另一個方向，然後回到同一個終點。”
我說：“在事情走下去之前，你就該殺了我吧。”
雅威說：“不，怎麽會讓你死。你誕生了，就無法逆轉。”
從一開始就確定了結局，路西斐爾代表著天界，而拜丘代表了天界的投影，也就是地獄。路西斐爾可以窺視他人甚至自身的至善，能夠看到全部的優點，並將其轉化成自己的善，所以他正直，高貴，不偏不倚，成為全天界光輝的典範；而拜丘可以窺視的是他人甚至自身的極惡，所以他善於捕捉人心，善於利用別人的軟弱，他可以看到別人的弱點，不假思索的加以利用，讓所有被他捕獲的人愛上他。天界是用道德管轄的，感情並不是必須，而地獄是用欲/望統領的，不需要理由。代表了道德的路西斐爾和代表了欲/望的拜丘，從誕生之日就已經確定了身份，也鋪好了以後的道路。
隻是，在初代天使墮天的時候，原本應該一同墮天的拜丘，卻無法墮天。
我聽到這裏，開始好奇墮天的真相。
以前貝利亞曾說，想要的求不得，擁有的舍不得，所以才會不滿，所以才會墮天。又或者，曾經有天使傳說，沾染的不道德越多，羽翼就會越黑，到最後承受不了天界的光輝，所以不得不墮天。
如果按照我之前的作為，怕是全天界都不會有誰的羽翼比我更漆黑如墨了，而且我在地獄中曾遭受的一切，也足夠肮髒，何況我本來就是該去地獄的天使，又為什麽無法墮天那？
雅威說：“墮天的根本，在於是否有一種事物超越了神在其心中的存在，是不是會為了其他而放棄神。那時候的拜丘，雖然沾染罪惡的一切，卻始終將我擺在第一，甚至為了我放棄所有。這樣的天使，無論做了什麽都是無法墮天的。所以，拜丘，你都不肯放棄，我又怎麽會願意放棄你？”
我抱住他。原來從那麽久之前，我們就互相愛著。甚至超越了他給我頂下的命運。我一直將神視為生命中的第一，無論發生什麽都不曾舍棄這個信念，所以才能一直在他身邊。可未來竟是早已確定，我慢慢能體會他的矛盾，也開始明白為什麽他會出現兩種性格。這兩種性格，一個是神，而另一個才是雅威。
我說：“就算你取走了曾經給予我的一切，就算傷害了我身邊所有我在意的人，就算我身染塵埃肮髒不堪，就算我身心都是邪惡的，我也不會怨恨你或者放棄對你的愛。這千年間，你應該早已明白了。”
雅威說：“是你一直不明白。”
他給予我的，無論是快樂的，還是痛苦的，都可以稱為是一種試探。作為神的他想按照規定的命運進行，而作為雅威的他，卻始終要把我留在天界。我之前的困惑也終於揭開謎底，這結果也著實讓我欣喜。我的任性隻是源於對他反反複複態度改變的不確定。其實我從沒真的要讓淨火天改種蒼藍玫瑰，隻是想證明在他心裏我究竟有多重要罷了。
我開始安穩的留在淨火天，這一次是真的什麽都不想了。
至於塞利爾，雅威則因為我的順從而心情很好地答應我，會給他一個未來。原本會連靈魂都消失的塞利爾，或許在很久之後，我還有見他的機會。
又過了八十年，輪到路西斐爾的千年慶生典。這是天界難得的盛世，僅次於□□日的慶祝了。
雅威知道我有點無聊，所以特意要我也去參加。我看著自己快成西瓜的肚子，有些鬱卒。
雅威給我圍著披風，說：“沒人敢多看你一眼。”
他的言語就跟天律一樣，很有保證，所以我安心的跟在他身後。
耶路撒冷隻是重建，所以比一開始快了很多，而恒星天的熾天使營地也初見規模，所以這一次的慶典就在新落成的撒拉弗廣場中進行。
神到來的消息宛若洪水一般瞬間蔓延，很快，路西斐爾就來迎接。他一身金色長袍，簡直讓人不敢直視。
“您的到來賜予我榮耀。”
雅威說：“不必多禮。”
他拉著我往前走去，兩側跪拜的天使都被神純淨聖潔的光輝吸引，目不轉睛。
我側過臉，對路西斐爾說：“好久不見。”
他一開始做出一副根本沒看到我的樣子，這時看著我，過了幾秒才說：“好久不見。”
我沒法繼續和他閑聊，因為雅威依然拉著我。直到我們來到廣場的主位，他站在最高的地方。雅威不會隨意對普通天使開口，於是路西斐爾說：“你們隨意。”廣場才重新活絡起來。
我看著兩側的天使長，不禁感慨，本來已經要補全的天使長和副官，一場大戰就少了許多。聽說貝利亞還沒法來，梅裏美依然昏迷，更顯得人少得可憐。
坐在我身側，正是代理智天使長職務的加百列。
他毫不驚訝我的到來，依然笑意盈盈：“殿下安然無恙，我由衷的高興。”
我曾想，為什麽我之前會一直不喜歡加百列那？難道隻因為他和雅威做了當時我沒做的事嗎？後來我明白，我在意的大概隻是他比我更了解雅威的態度。那是我無法不嫉恨的。
作者有話要說：拜丘：以後孩子叫什麽名字？
雅威：彌賽亞。
拜丘：( ⊙ o ⊙ )救世主？這名字也太怪了吧。
雅威：你想讓他叫什麽？
拜丘：~\(≧▽≦)/~聽說要起小名才好養。
雅威：好養？那你說叫什麽？
拜丘：(*^__^*) 比如什麽肉團子，菜包子什麽的……
雅威：(╯‵□′)╯︵┻━┻這什麽名字？再說神子會不好養嗎？誰跟你說的？
拜丘：= =夜殘。
雅威：你好好活著，讓他在後麵等著吧。
夜殘：……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