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滅
縱使如此，我依然不自覺的去追隨加百列的身影，看著他轉身時有些曖昧的笑容，看著他離開淨火天的大門，看著……直到雅威伸出手指，捏著我的下巴，逼迫我正視他。
“拜丘，你看上了加百列嗎？”他雖然是笑著的，可是眼神卻顯得銳利冰冷。
我有些驚訝，卻還是搖了搖頭。“不，你怎麽會這麽想？”
雅威說：“你一向隻和初代天使交好，對其他人都是一樣。隻有加百列……你對他是不同的。”停了片刻，他又說：“起碼你心裏，對他是不同的。”
就算我對他另眼看待，也不過是因為你對他不同吧？我不知該怎麽回答，所以一時無法開口。視線也垂了下去，看著四周的曼陀羅華，這些花朵，永遠都純淨到不忍去看它的地步。
雅威手指用力，再次強迫我直視他的眼眸。冷若寒冰，燦若星辰，神的視線也和這些花朵一樣，被盯住時總是忐忑不安。“我在問你，拜丘。你喜歡加百列嗎？”
我愣愣的看著他，心想喜歡又如何，不喜歡又如何？雅威真的會在意這種事嗎？然後說：“你不明白我的心思？”
雅威笑了起來：“你是說用靈力探查你的心？”
我點頭：“那不是很容易。”
雅威收起笑容：“你覺得，在對你的時候，我用過這個方法嗎？”
我想了想，然後搖頭：“我對加百列不同，不過是因為你對他不同而已。”
雅威鬆開鉗製，反而摸上我的臉，說：“為什麽會這麽想那？除了你之外，其他天使對我來說沒有區別。”
我有些驚訝，說：“可你在做的時候會選擇他，不是嗎？”
雅威說：“你現在的身體不適合做這個，會很疼。至於其他天使，選擇誰真的沒有區別，都隻是你以外的天使。”
我情不自禁的微笑：“可能是因為我隻見過他和你做這個。”
雅威拉起我的手，說：“對我說謊可不是個好習慣。”
我同樣嚴肅了起來，說：“不。隻是因為這樣。”
雅威眼角挑了起來，看起來有些戲謔：“隻是這樣？那為何拜丘會在意這個那？不相信我說的話？不相信我隻愛你一個？你明明知道，不單是他，路西斐爾，貝利亞都曾和我做過，為什麽你不去擔心別人那？”
“我……”就算雅威不用任何靈力探測，他依然是超越我太多的神，我的細微變化根本逃不出他的眼。“因為我知道，路西斐爾和貝利亞都愛著我。可加百列並沒有，所以我才擔心。”
雅威終於重新露出笑容，然後在我頸側留下一個吻。“雖然嫉妒心和獨占欲都這麽深，可這樣的拜丘才是最誘人的。”
我躺在他身側，雅威半靠在樹邊攬著我，偶爾牽起我的指尖啄一下，露出溫暖的笑容。我沉浸在四周的馥鬱香氣中，被淨火河的光輝耀花了眼，總是看一會四周就轉頭去看雅威。
雅威。雅威。雅威。
我有多久沒有看到他了？多久沒有被他觸摸？多久沒有被他抱在懷裏？時間好像停滯了，不會流動，又好像一眼幾萬年，飛速流逝。我貪戀這裏的一切，甚至幾次想闔眼，幹脆溺死在這裏。
可這應該是虛幻的，就如同我之前看到的哈瑪流，塞利爾和阿曼一樣，都是假的。
幻城尋找到我內心的虛弱和怯懦，還有不為人知的禁忌和秘密，讓人無法擺脫，就好像剛才我所見。我最深的忌諱，就是雅威和加百列的關係。
創造出這個魔法陣的路西斐爾，真是可怕。
或許是我一直胡思亂想，所以眼睛也在亂轉。雅威輕輕的吻上眼瞼，然後說：“又想亂跑？你為什麽就不肯安靜的留在我身邊那？”
我支起身體，說：“我還有很多事要做啊。隻留在這裏，會錯過很多機會。”
雅威說：“那你去地獄又是為了什麽？”
我很想隨便說個理由，可是又不想再說謊言，所以索性默不作聲。
雅威用指腹勾畫著我的眼角，說：“讓我猜猜。是要為哈瑪流報仇？要去救亞納爾？想知道塞利爾為什麽來這裏？或許想殺掉阿斯莫德……順便，讓貝利亞和別西卜受些懲罰。”
就知道，什麽事都不會瞞過他……
我站起身，為難的笑了起來：“明知道我要殺你，還對我這麽溫柔做什麽？”
“雅威”笑了，說：“因為我對你的夢境太有興趣了。你那麽深情和溫順，幾乎讓我忘記了自己也是在演戲那。”
我的笑容很酸，酸的維持不下去了。“哦？那你得到了什麽？就算看到我的反應，又有什麽用處那？”
他說：“以前我一直在想，阿曼究竟喜歡你什麽？到處留情，很多時候都是驕傲任性，又把人耍的團團轉，再後來就怯懦無能，可總是不自量力的做些蠢事，說到底還是任性的。偏又那麽多人圍著你。阿曼也是其中之一。他舍棄天使的名字，卻依然愛著你。剛才我好像明白了……將那麽任性傲慢的人壓在身下，看你露出順從的表情，就好像能輕易掌控你的生死，的確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看我不自覺的挑眉，他繼續說道：“當然，如果我能知道誰是雅威……這出戲會更好。”
雅威是誰？雅威就是高高在上的神，虛幻飄渺，卻無所不在。雅威是神的真名，就連路西斐爾和貝利亞都不知道的名字。阿斯莫德更是不可能知道。我其實並沒有喚出聲，可是在嘴角的輕動，已經讓他知道了這個名字。
隻屬於我和雅威之間的名字。
我笑著看“雅威”的影子從阿斯莫德身上剝落，四周的潔白花朵不斷地消散，仿佛結界的崩潰一般一點點展露黑暗，汙穢的味道慢慢肆虐開來，讓我腹部有些不適。在這種時候，我的孩子居然給我搗亂？我伸手觸摸自己的肚子，試圖讓他安靜下來。
阿斯莫德看我的動作，眼裏閃過一絲惡意，說：“塞利爾來地獄，就是因為他也懷了孩子。可天界並沒有誰可以教他怎麽處理，所以他才來這裏看看，女惡魔是如何生育的。可惜，他沒在地獄堅持多久就昏死。我可是很善良的將他還給天界了。”
我聽了他的話，卻依然無動於衷，反倒阿斯莫德有點詫異似的看著我：“你不在意？你不是很想知道嗎？”
我說：“他已經瘋了，罪魁禍首就是我。之前他做了什麽，打算什麽，如今知道又能如何？不過你對他做的事……雖然不說，但我也能知道。我來地獄，就是向你複仇。多一條罪過還是少一條，並不能改變這個結局。”
阿斯莫德說：“你的羽翼依然失去，現在又有孩子拖累著，這樣的你，怎麽來殺了我那？”他緩步走過來，依然如剛才所做的那樣，用手指描繪我的眼瞼，說：“我不是說了，你是最應該留在地獄的。現在，你願意考慮我的意見嗎？留在這裏。沒有羽翼的天使，和我們這些墮天使又有什麽區別？隻要你願意學習暗係魔法，你會獲得比曾經更強大的力量，那才是你的本源力量。如果是你，或許會成為地獄之主。”
他的話就像情人間的密語，輕柔蠱惑。
我又一次退開，躲開他的觸摸，說：“我的羽翼是你斬去，我是你的情敵，你對我說這些，難道自己都不覺得惡心嗎？”
阿斯莫德說：“阿曼已經死了。”
我又一次聽到這個消息，心還是不可控製的一顫。的確，阿曼已經死了。“是，我的罪孽又深了一重。”
阿斯莫德說：“本來我是嫉恨你的，不過剛才之後，我好像也沒那麽恨你了。”
“為什麽？”
“因為……你根本就不愛他。”阿斯莫德一臉溫和的笑意，可那笑容卻仿佛一條蛇爬上我的皮膚似的，冰涼滑膩。他說：“你愛的是另一個人，而阿曼……他一直在躲開我，躲了那麽多年，寧可和女惡魔生了孩子也不肯接受我。可最後，他還是不得已死在我懷裏了……這不是最美妙的事情嗎？”
隱隱的雀躍，我聽到他語氣中不可遏止的興奮，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
果然，阿斯莫德繼續說：“為了擁有能和你抗衡的力量，我可是毫不浪費的……將阿曼吃了下去那。他的身體，他的力量都和我融合成一體，從此，他再也逃不了了。想到這裏，我就不恨你了，拜丘。多虧了你。”他用舌尖舔了舔嘴角，仿佛回憶美味。
我手裏握著四聖光杖，指甲卻還是陷入了皮肉。
“哎呀，你流血了。”阿斯莫德看著我的手，我的血帶著一點點光暈，滴落在地上，融入泥土，消失不見。
然後，腳步聲從身後響起。
阿斯莫德收起了剛才的笑容，看著我的身後。“不愧是智天使長，即使沒有靈力，依然有辦法。”
身後趕來的是落落和梅裏美。
我執意將落落帶入幻城，就是因為它對我的血液氣息十分敏感，在這個地方，方向感和視覺都會欺騙，但氣息和味道卻很難。隻要落落聞到了味道，就會跟隨我到來，所以我將落落交給了梅裏美。
梅裏美作為初代天使之一，自然也和貝利亞都明白幻城的力量。貝利亞太依賴感情，所以怕是要在這裏吃點苦頭，但梅裏美卻不會。他一向理智，雖然我不知道他會在這座幻城裏看到什麽，但那些不會困住他，他的心會一如既往的堅定不移，不妥協，不屈服，所以他會最短時間內趕來。
趕來和他的敵人一決生死。
不是普通的敵人，是會至死方休的死敵。
落落安靜的跑到我身邊蜷縮身體。地獄的味道顯然給了它很大的壓力。我安撫著它，覺得自己好像提前在感知身體的這個生命。如果他出生之後能入落落一樣乖巧……那或許也不錯。
梅裏美站在阿斯莫德對麵，臉上滿是躍躍欲試的興奮神色。可是我卻有些擔心。已經吸收了阿曼全部能力的阿斯莫德，剛才在前兩層魔法陣中也吸收了其他天使的力量，現在的他和梅裏美究竟誰更強一些？我沒法比較。如果我還有靈力，或許還能有個模糊的認知，現在卻隻能等待貝利亞的到來。
“不錯的魔法城……”梅裏美開口先給了個稱讚：“不過也隻是這種程度。”
阿斯莫德哈哈笑了起來，說：“我有自信不比當年路西斐爾的差。”
梅裏美眯起眼，眼底銳利的精光幾乎燃起熊熊火焰，他抽出佩劍，紅色的劍鋒仿佛燒紅了似的，照的四周明亮起來。阿斯莫德也拔出了他的劍，青灰色，圍繞的是一團死氣。他吸收了太多死亡的氣息，如今更像個惡魔。
沒墮天之時，阿斯莫德並不擅長魔法陣，他能做出像模像樣的暗帝不死華城，應該是阿曼的功勞。我帶著落落又後退一些，然後說：“去找貝利亞。”
落落蹭了蹭，才不得已的離開了。
還沒有感到他的存在，或許他真的被困在幻城的虛渺之中了。我在考慮這些的時候，梅裏美和阿斯莫德已經動手，兩人在空中不斷地交鋒，反複變換著魔法和位置，四處都是濺落的火焰和靈力。
這是一場我和阿斯莫德挑起的戰爭，究竟是誰的錯，我怎麽也不明白。但這是我們的願望，應有此一戰。隻是我本來對他的目的毫不懷疑，卻在剛才被他說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話後，有了點遲疑。
我就是屬於這裏的？就算我失去羽翼，也能修習暗係魔法？這一連串的奇思妙想讓我沒法全神貫注的看著上麵的打鬥，反而心不在焉。
不一會，梅裏美已經呈現敗勢，落落遲遲未歸，別西卜也沒有任何動靜，我的心也越來越煩躁。仿佛察覺到我心裏的動搖，四周的黑暗慢慢的侵襲，化作有型的實體纏繞我的腳踝。之後，順著小腿來到膝蓋，等我察覺到的時候，已經繞上我的手臂。
可惡。
我握緊四聖光杖，閉上眼睛，感受權杖中的力量，平靜心情，借此驅趕黑暗。
“拜丘！”終於，有助手到了。
落落帶著貝利亞趕來，他一個光球逼近，就讓我身上的黑色無影無蹤。
“你沒事吧？”他焦急的打量著我，可蒼白的臉比我還嚇人，幾乎讓我以為他剛才也經曆了惡仗。
“你才是沒事吧？”我拉住他的手臂，說：“看你的臉，比我還憔悴。”
貝利亞沒有回答我，反而注意到我手上的傷口：“阿斯莫德做的？”
我攤開手心，上麵四個指甲的痕跡。“算是吧，誰讓他那麽可惡。”
“我去幫梅裏美。”他也拿出佩劍，銀光閃閃的，如他自己那麽閃亮。
我又一次拉住他：“你現在上去梅裏美肯定會生氣。”那是他的敵人，除非萬不得已，否則不可以給他援助。我太明白梅裏美了。
貝利亞確認了我的確沒有大礙，於是才深深的呼了一口氣。
“看你的樣子，剛才的幻境肯定很難熬吧。”我想到自己經曆的，然後看著他問道。
貝利亞看我一眼，又馬上收回了目光。“隻是……和你有關的事。你應該能猜到。”
和我有關？那就是我在地獄經曆的那些，又在他眼前重演了吧？讓他看到，因為他的背叛我得到了什麽，經曆了什麽，遭遇了什麽，這才是對他來說最大的痛苦。又或者，看著我在別人懷裏之類的……總歸是這些。
“沒有溫柔的事嗎？”我笑著問他。
貝利亞臉色緩和了一些，說：“有。太美好，所以我才耽擱了好一會。”
他果然也看到了美好的期待。對付貝利亞，恐懼反而不足以致命，隻有最深刻的期待，才讓他無法自拔。我看著梅裏美，他眼底的血紅慢慢上湧，整個人如燃燒的箭，毫不猶豫的去和阿斯莫德相撞，哪怕玉石俱焚。
這樣的梅裏美，又會看到什麽幻象那？
作者有話要說：拜丘：落落，你看到什麽了那？
落落：啥米？？？
拜丘：你什麽都沒看到？
落落：嗯嗯。
拜丘：居然沒有美好的期待和最恐懼的東西？
落落：美好的東西就是吃的啊，恐懼的東西就是沒吃的啊……
拜丘：= =這算是兩邊抵消了嗎？吃的和沒吃的不能同時出現。
落落抱住腦袋：搞不懂……
拜丘：我回去會讓路西斐爾改進這個不成熟的魔法城的。順便嘲笑他一下……
落落委屈：表說是因為偶呀……我不想看到另一個恐懼的東西。
拜丘：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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