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仇

“拜丘,你喜歡吃魚嗎?”

“拜丘,你覺得這件衣服怎麽樣?”

“拜丘,我覺得你最近胖了一點了。你是不是和我在一起很開心那?”

我被塞利爾圍著,覺得每天都很、很、很充實。他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剛誕生的時候,充滿疑問,又愛憎分明。他喜歡我,所以一看到我就纏著我,一直到我離開為止。渴望我的觸碰,哪怕隻是一點點,也會心滿意足的微笑。

而坐在一旁的巴比勒總是帶著複雜的表情。

他嫉妒我,也羨慕我。塞利爾不肯親近他,可他又急切的希望塞利爾開心。我是唯一能讓塞利爾開心的人。

我拿了一顆葡萄,把皮剝掉,然後送到塞利爾嘴邊。

他一臉幸福的張嘴,甚至用薄薄的唇抿住我的手指。

“好吃嗎?”我笑眯眯的看著他。

“嗯。你要是永遠在我身邊就好了。”他一邊臉頰塞著葡萄,樣子跟小動物一樣可愛。“對了,還有咱們的孩子……也會一起的。”

我不自覺的抖了下嘴唇。他依然期待著自己的孩子。

“塞利爾,咱們不要這個孩子了。好嗎?”我不能直接跟他說孩子早就沒了,於是隻能先勸說他這個。

塞利爾睜大眼睛,說:“為什麽?拜丘不喜歡它?”

我搖頭:“不是。你之前生病很嚴重。我怕孩子不健康。而且,以後我們會再有的。”我說這話時,覺得前所未有的心虛,甚至是恐懼的。

塞利爾沉默不語。我一直耐心的看著他,同樣也被自己的心折磨著。

“你不喜歡他是嗎?”塞利爾輕聲開口:“拜丘不喜歡他。”

我連忙搖頭:“不,怎麽會那?我喜歡他。”

塞利爾撫摸著自己的腹部:“那,我可以留下他吧?是吧?”

我無奈,隻能微笑的點頭。

我不能刺激到他的神經,不然塞利爾又會恢複成一天天唱歌或者大聲喊叫的樣子。我坐在馬車上,學著塞利爾的樣子,用手觸摸自己的腹部……

這裏才是真的有個孩子。我最近越來越能感覺到他的存在。可我還沒有養成懷有他的習慣,所以每一種感受都陌生。他會是什麽樣子的?會不會和雅威很像?也可能完全不一樣。就好像吉蒙裏與阿曼就不那麽相似。他的命運會如何?雅威急切的需要他,是不是因為他會走向一個我完全意想不到的結果?我不敢繼續想下去,隻是試探著,仿佛他就在我手心裏。

薩麥爾最近整天圍著我轉,所以他坐在我對麵一副沮喪的樣子。

“怎麽?能天使很麻煩嗎?”

薩麥爾說:“光耀晨星殿下將您的安全委托給我,我可是憂心忡忡啊……”

我微笑:“我有那麽麻煩嗎?”

薩麥爾說:“那怎麽可能……我隻是覺得責任重大而已。您還是盡量留在水晶天比較好,火星天的氛圍……”

我很明白他的意思。並不是火星天如何,而是路西斐爾不想我和塞利爾接觸。

路西斐爾很奇怪。以前他不想哈瑪流靠近我,現在又不想我靠近塞利爾。是不是在他眼裏,以前的我和現在的塞利爾都是同樣的失敗者那?

我把視線移到窗外,牢獄越來越小,馬車穿過高遠的蒼穹進入木星天。柔和的風吹過,我聞到了不同於火星天的潮濕味道。隻是不再是我熟悉的白色花朵味道,而是木香。這味道和加百列真是相襯,一樣沉穩幽靜。

外麵是智天使的大本營,以前我經常去的地方。或許我目光有繾綣,所以薩麥爾馬上說:“要不要去看看?”

我覺得他更想看加百列。

這個提議的確吸引了我:“我不想見多餘的人。”

“自然遵從您的吩咐。”

薩麥爾躍躍欲試。我和他不同,我想看的是拉貴爾。

雖然我沒有恢複原來的職位,也沒有恢複原本的能力,但我依然是熾天使位階,四聖光杖依然屬於我,其他人拿到它也沒有任何作為,就憑這一點,我還是無人可比的神之左翼。神的榮耀、恩寵,都還在我身上,我不明白雅威的意圖,卻清晰的知道這一點。隻要有這一點,天界就沒人能再動搖我的地位。

加百列似乎去了銀行那邊,所以拉貴爾成了接待使者。

拉貴爾看到我的時候很是緊張,他端著托盤的樣子戰戰兢兢的,仿佛受驚的兔子。

“你的手很抖啊,拉貴爾,是不是很累那?”我依然溫和的“關心”他的身體。“不要太勞累了。你可要保重身體。”

拉貴爾勉強的扯出一個笑容:“謝殿下關心。我很好。”

我端著花草茶抿了一口,優哉悠哉地說:“需不需要我去跟貝利亞說說?讓他不要太過折騰你那?”

拉貴爾臉色更難看了。“殿下這是拿我開心那。我真的沒事。”

薩麥爾說:“你是不是都沒怎麽睡過?最近地獄那邊一直很亂,我都已經好幾天沒睡了,看我這黑眼圈,苦命死了。”

拉貴爾搖頭:“加百列殿下才是辛苦的那個人,我怎麽會。倒是您,也要好好休息。”

我瞥了他一眼,轉過去問薩麥爾:“地獄怎麽樣?很難纏?是誰難纏?”

“雖然換了前鋒,不過攻勢一點都沒遲疑。反而更加猛烈了。”

“前鋒不是阿斯莫德了嗎?”我懷著私心卻並不顯現急切。

“西迪。他之前隻是輔助,現在正式擔任最前鋒。他的惡靈軍團力量有所增長,所以哈斯麥爾一直都在前線抽不開身。”薩麥爾微微一笑:“他不止一次的希望撤下來,可是前線的確離不開人。”

我放下杯子:“他還是小孩子一個。”恐怕又是為了回來看我。

薩麥爾說:“不過成長的很快,不然我也不能安心的坐在這裏。”

在我和薩麥爾說話的時候,拉貴爾已經適時的退出了房間。

“阿斯莫德做什麽去了?怎麽會甘心後撤?”

薩麥爾搖頭:“不知。他一向激進,而且詭計多端。或許他又想到什麽新的計策了。”

我心裏卻十分擔心,因為我很懷疑,阿斯莫德的後撤是為了阿曼。

那時我和他分開是權宜之計,是審時度勢,是無可奈何。我回來許久,一直沒有聽到過關於他的消息。就連薩麥爾都不知道,怕是真的被藏起來了吧?阿斯莫德的舉動,會不會意味著他的傷勢讓阿斯莫德很憂心,所以才會撤下前線?

想到這裏我略微放下心來。

“您對拉貴爾真是嚴苛,我都覺得他有點可憐了那。”薩麥爾眼角閃著光輝。

“會嗎?我不過是好心的關照他一下。”

“您的好心他無福消受了。”

“你很了解他嗎?”我看著薩麥爾,說:“我以為隻有加百列才是你該了解關心的人。”

薩麥爾噤聲。

我勾起嘴角,愉快地說:“我看到拉貴爾的時候,就想著,要不要把我在地獄經曆的一切都在他身上重現一次那?他的膽怯,他的軟弱,他的恐懼都在我眼前,我一想到他瑟瑟發抖的身體就忍不住興奮起來了。”在薩麥爾越來越驚恐的眼神中,我終於笑出聲:“我想我今天會做個好夢。”

上一次見他,我已經有這樣的期待。那時我還覺得是不是我出了什麽問題?是不是我在地獄的經曆讓我變得不正常?可當我再次看到雅威的時候,他說了,這就是本來的拜丘。從一開始,就不是我變成這樣,而是我本來就是這樣。這些有些變態的念頭,竟真的是我的本源。

難怪我會失去羽翼,我本來就不配擁有。

薩麥爾甚至都沒敢繼續問我。我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他的疑問,他想問我是不是真的會這麽做?

會,為什麽不會?我笑彎了眼角,然後又叫拉貴爾。

“陪我去水星天如何?我很久沒去了。”

拉貴爾身體抖動的如風中的樹葉。

他在馬車上的時候,一直竭力遠離我,恨不得幹脆張開翅膀跟著車子飛。我對這個影響很是滿意。就如別西卜說的,回來後的拜丘,能力好像消失了,但卻更顯可怕。

從木星天到水星天是很長的路程,這段時間足以折磨掉拉貴爾的神經。我一直對著他溫柔的笑,盡可能的溫柔,再溫柔,連語氣都好像會滴出水來。他就越顯驚慌,薩麥爾在一旁也不出聲。

就快到水星天時,拉貴爾終於顫抖著說出:“殿下,之前的事是我的錯,請您懲罰我吧,不要再……”

“不要如何?”我笑得自己臉都快僵了,可還是繼續著。“我什麽都沒有做啊,拉貴爾,你對我做的事,我隻是很淺很淺的記在心裏,一點都沒有要報複的意思。”

“您把我送去牢獄吧……隻要您原諒我,怎麽樣都可以。”

我衝他鉤鉤手指,他戰戰兢兢的靠過來。我一手輕柔的摟住他的脖頸,一邊在他耳邊吹氣:“那怎麽可以?懲罰怎麽會是那麽簡單的事那?你不是喜歡貝利亞嗎?喜歡他到了為他背叛我的程度?那就看著吧。看他會得到怎樣的懲罰?你最愛的人就在你麵前被傷害,而你卻無能為力,這感覺一定很美妙……”

拉貴爾睜大了眼,似乎再也發不出聲音。

在他鼻尖留下一吻,我收回虛偽的笑。因為這一次,是真的從心往外的,愉、悅。非常愉悅。

我也奇怪。明明現在的貝利亞想殺我易如反掌,可我還是那麽急切的往他身邊靠去。仿佛不懼火的飛蛾,非要焚燒了自己才善罷甘休似的。

是不是我還記得什麽?知道貝利亞的底線在哪裏?

我比以前還要無所畏懼,連麵容都沒有修飾一下就明晃晃的走進醉生夢死。

這裏的裝飾沒變,氣氛沒變,可酒香卻更濃烈了。

我要了最烈的酒,送上來的卻是龍牙酒。

這酒味道辛辣,簡直如刀刃一般。喝下去時會連舌頭都流血,混合了血腥味道的酒水會散發出一種致命的甜美氣息。愛它的人會嗜它如命,不喜歡的人也就無法體會它的好。

我倒出一小杯送到拉貴爾麵前,又自顧自的和他碰杯:“幹杯,為了愉快的今天。”

拉貴爾看了看薩麥爾。

薩麥爾躲還來不及那,連忙說:“我還是喝別的好了。”

我撇了撇嘴,說:“那換個迷蝶來吧。不過拉貴爾可要陪我喝龍牙。”

迷蝶後勁綿長,但合起來很溫和,與龍牙酒完全不同。

拉貴爾小口抿著,一臉痛苦。

“殿下,您要注意身體。”薩麥爾越顯無奈,隻能勸著我,還要注意言辭。

我搖搖頭:“有陣子我失眠,怎麽都睡不著。於是每天睡前阿曼都會給我倒杯龍牙酒。現在喝慣了,已經不覺得它如何痛苦了。”

喝酒卻不醉,是喝酒最大的悲哀。

醉生夢死,就是希望在喝醉的時候睡去,夢中死去吧?可是喝醉了都不睡,又哪來的快樂。

我喝掉半瓶龍牙後,貝利亞出現了。而拉貴爾已經快不省人事了,薩麥爾也似睡非睡的癱在一旁。

“我沒錢付的話,你會不會把我留下?”我揮手跟貝利亞打招呼。

他看我的表情來探究我到底是醉是醒。可我因為興奮已經連自己都分不清楚到底是什麽狀態了。

他拉起拉貴爾,說:“殿下想要喝酒隻要說一聲,我就會親自送去。您不需要來這裏的。”

我說:“我可是來這裏懷念過去的。自己在水晶天喝酒會有什麽意思嗎?”

貝利亞說:“您身體還沒複原,還是不要喝這個了。”

我說:“托你的福,我已經很習慣了。無論是龍牙,迷蝶,金麗蘭舍,還是梅溪,戈爾,我都不會醉了。”

貝利亞海藍色眼如海麵,在我說完這句話時掀起了波瀾,深沉亦迷醉。“拜丘……”低低歎息的聲音如從身體湧出來的。他抱住我,呼喚我的名字,如同許久許久不見得愛人。

我感到可笑,站直了身體,等待他繼續說話。

“我不覺得你是在懇求我的原諒,貝利亞。”等不到他開口,我隻能掙脫開他的手。貝利亞依然垂著頭。我說:“在因為嫉妒將我丟去地獄之後,應該還有什麽事吧?比如讓我關心的人受傷害,或者幹脆毀掉我?貝利亞,你的手段應該不止如此。”

貝利亞喃喃道:“我以為是這樣的……我真的以為自己做的事是正確的。我不知道為什麽就這樣傷害了你。我對不起你,拜丘。真的,我很想向你道歉,雖然我知道這於事無補。但,原諒我吧。”

我笑了:“怎麽會於事無補?你補償的很好。我接受你的道歉了。”然後在他滿臉驚訝中,收起了笑容:“但是不會原諒你的,貝利亞。除非你殺掉我,不然我的恨意是不會消失的,它們會像天界的光輝一般永存。”

貝利亞的哀傷透過呼吸彌漫開來。

“你為什麽會這麽難過那?貝利亞。被傷害的明明是我,被□□的明明也是我,被朋友背叛的是我,被同伴出賣的也是我。你到底在悲傷什麽?不要用那雙眼看我,天使又不會流淚,所以你和我,我們,根本就不會真正的悲傷。”

貝利亞取出他的劍,一道海藍的光輝閃耀在他掌心。

“拜丘,你殺了我吧。”雙手奉上,如同祭品。

我拿起,將劍鋒指向貝利亞。四周的天使一陣陣的驚呼。貝利亞在他們的詫異中,緩緩跪在我身前。

他仰頭看我,刀刃就在臉龐,表情卻心甘情願。

“隻要你可以忘掉這件事,我願獻上我的生命。”

他竟拉著我的衣擺親吻。

這動作,代表了最高的敬意,隻對神使用。

我沒有靈力,可端著劍的手還是很穩。“告訴我,貝利亞,你後悔了嗎?”

“是的。”他誠懇的說。

“為什麽那?”為什麽,為什麽?我反複的想這個問題想了幾年。我不曾做過,或者說絕對不會故意做出傷害他的事情。就因為他嫉妒我和神的親近嗎?他曾經得到神的親睞,所以在失去後憎恨新的擁有者?他想看最高光輝的天使墮落地獄?還是單純的報複遺棄他的神?為什麽,貝利亞。

貝利亞的頭低下,雪白的脖頸就在眼前。

作者有話要說:夜殘:拜丘,你好像腹黑了。

拜丘:我以前也腹黑。隻是別人不知道而已。

夜殘:不,路西斐爾肯定知道。

拜丘:那是因為他更黑吧?

夜殘:沒錯沒錯,所以你別靠近他。

拜丘:哼哼,然後給你留著?

夜殘:呀,讓你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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