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章

吸血蘭城堡有著近乎瘋狂的馥鬱味道,隻是靠近就似乎會被遮蓋了全部土地的妖媚蘭花吸取血液。羅騰將身體裹在厚重的黑色長袍中,緩慢的走下石階。那裏是腐爛和潰敗的味道,幾乎令人窒息。靠近以後開始隱約聽到斷斷續續的歌聲,聽不清歌詞,哼哼呀呀的好像玩鬧。

來到門前,已經近乎腐朽的鐵欄後,冰藍色頭發的女子環抱著自己的玩偶,跪坐在地上透過角落的窗口看遠處的教堂。夜色中,那片灰暗中隻能看到星星點點的火光,連繁星都不如。她停止歌聲,卻沒有轉過來:“好像已經好久沒有看到別人了……有多少年了那?五十年?還是一百年?那個教堂每天晚上都有火光,可是卻沒有聲音。我就坐在這裏給他們唱歌,不知道他們能不能聽到。”

羅騰說:“你的力量已經抑止不住了。以法蓮。”

以法蓮撫了撫自己的腹部,說:“我想念維爾裏。他是對我最好的人。”

羅騰說:“你可以把它當作維爾裏的孩子。”

以法蓮轉過頭來,即使過了百年也依然不變的笑容和吸血蘭同樣美麗。她說:“嗯。它是我和維爾裏的孩子,所以……”轉為悲哀的表情,以法蓮的長發遮擋了垂下的臉孔:“我才想和他呆的久一些……再久一些……”

宛若低喃卻揪住了心中最難遺忘的脈動,羅騰的手在披風下捏住心髒位置的皮膚,悲傷太難遏製。永恒。這個詞美麗得讓人為之傾倒。可是就算對永生得種族來說,永恒依然不可奢望。而真正永恒的那人,卻成為最巨大而光輝的罪惡。愛上的人,似乎終將獲得懲罰。以法蓮的每一天,都是用靈力的消耗做代價換回的。稍稍放鬆,她就會灰飛煙滅。羅騰決定等待,規勸對於下定決定的人來說,於事無補。

回到地獄之前,羅騰又見了一次賽瑞卡。那是一種奇怪的關係,就像羅騰還未墮天,他們又回到了剛從學校出來,成為力天使的時候。雷伊不在,隻是因為他被貝利亞叫走了。原本每次見麵都氣氛緊張,卻因為雷伊的靈體再次出現而打破一切。

“聖杯應該還在人界,但卻失去蹤影。我想,應該是有人用魔法遮蓋了它的光輝。”

羅騰說:“雷伊也說是血族。我想,應該從血族入手。”

“那是地獄的事情。”賽瑞卡正了正衣擺,說:“如果我出現在血族麵前,他們馬上就死了。何況神也有旨意,不得幹涉人界發展。”

羅騰說:“但你必須去。”

賽瑞卡歎了口氣:“對。我幾乎忘了,你墮落後已經無法使用光明魔法。聖杯不會對你的力量有所回應。”

羅騰說:“你去人界尋找聖杯,我會協助你。另外,我要找找他的靈體在哪裏。”

賽瑞卡說:“你要是知道,拉結爾之書完全來自神的力量。如果它真的被藏匿起來,就算是我也很有可能一無所獲。羅騰,雖然希望很重要,但你不要太過於執著。”

羅騰說:“這些,不是你該擔心的。”

回到地獄。跟自己離開前沒有區別。沒有天界和地獄的戰亂,平靜得好像讓人遺忘血腥和劍鋒。剛墮天之時,地獄如所有天界書籍記載的那樣,四處荒蕪,到處都蒸騰著熱氣,硫磺和腐臭的味道令人窒息。路西斐爾憑借強大的力量帶領墮天使改變了這裏,雖然還不能和天堂相比,但已經是美了許多。四條主河蜿蜒而過,河道已經幾百年沒有改變。羅騰回到煉獄之門,卻在遺忘河的渡口看到了塞利爾。

他側身站在河岸旁,身旁的曼珠沙華還沒有綻放花朵,隻有鬱鬱蔥蔥的綠葉。米金色的頭發在微風中抖動,聽到羅騰的腳步聲,才扭過頭來。雌雄莫辨的臉有著妖異的美,可是笑容卻和同體妹妹沙逆夜有著明顯的不同。就算到現在,羅騰也不是很明白,在路西斐爾墮天之時,明明應該第一個維護天界的座天使長為什麽加入反叛的行列。隻是路西斐爾從未對他表示懷疑。而塞利爾也表現了足夠的忠誠。

“你這是從人界回來嗎?羅騰?哦,不,現在該叫拉哈伯了。”塞利爾的睫毛都是淡淡的金色,那雙被成為“邪眼”的瞳孔,有令人不寒而栗的威力。“雖然這張臉看起來也不錯,但我更喜歡你原來那一張。比較強悍,更有魅力。”

或許是和賽瑞卡同樣的心思,羅騰也改變了自己的容貌。很徹底,從前的威武和魄力也全部都隱藏起來。羅騰說:“是。”沒有猶豫。如果塞利爾要說什麽,也就隨他去說。

塞利爾說:“作為七君主,你太過隨意的地麵之行可是會造成不可挽救的後果。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

“以什麽立場?”七君主從不互相幹涉。這是墮天之時君王的許諾。

塞利爾說:“沒有立場。隻是,不想做任何努力去改變這個世界。”他的話音有莫明的曖昧,隻是在最後轉頭的時候,好像隻是順帶一樣說:“猊下在找你。”

不想改變世界。

如果這也是那位君主的意思的話……羅騰踏上萬魔殿的黑色石階,隱約飄來的曼珠沙華香氣。明明還沒有到怒放的時候,也隻能理解為君主特別的愛好。

“裏麵的人那?”他從來到地獄起,就帶上了麵具蓋上了披風,幾乎什麽都不會露出來。但因為這樣做的隻有他,所以也更加好認。

羅騰皺了皺眉,說:“快死了。你來接收嗎?”

正打算把沒出去多久的結界球叫回來,多瑪擺了擺手:“到我這裏也就是死的痛快點。”說完就向裏麵走去。多一句話都不肯說。

論治愈魔法,整個地獄除了路西法,沒人比得過貝利亞。羅騰沒費什麽功夫就說動了他,交換條件隻是那個救回來的惡魔歸貝利亞所有。等那人完好的站在羅騰麵前時,羅騰才真正看清他的樣貌。水晶一般的眼眸有被控製的痕跡,卻讓人驚訝。

“很像是嗎?”貝利亞咬著煙杆,眯著眼睛微笑。他拍了拍手,站在兩人麵前的男人抬起頭,然後露出笑容。“如果我的記憶還沒有出錯。”

羅騰低頭想了一會兒,一無所獲,隻得問:“這是怎麽回事?”

貝利亞說:“權天使長大人也太不小心了。居然把自己的身體弄丟了。”

如果在眼前的真的是賽瑞卡的天使之軀,那就說明他已經離開天界並且將自己的靈魂投入人界輪回。想要不違背神的旨意,不用天使的身份靠近人界,這個辦法或許是唯一的。隻是,路西法是從哪裏找到他的?羅騰的腳步還沒有跨到地獄的門檻,那人已經將這具身體拖到床上了嗎?羅騰想起那時的情況,怎麽想也都是多瑪所為。

羅騰說:“他沒有翅膀。是被魔法掩蓋了嗎?”

貝利亞撇了撇嘴,說:“或許是被割去了吧。”

聽也聽得出他的玩笑。如果真的失去翅膀,賽瑞卡的身體馬上就會腐壞。隻是路西法的意思,究竟是警告,還是玩笑?

就算把這具身體留在自己身邊,也沒有任何用處。賽瑞卡既然投入輪回,就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倒不如就送給貝利亞,等他厭煩了再說。

羅騰不再魯莽的離開地獄,而選擇等待。第一個改變,就是以法蓮孩子的誕生。擁有雷伊靈力中最純粹的黑暗力量,幾乎是黑暗精靈的水平,這個孩子將以法蓮逼到死路。直到臨死,她還等待維爾裏的歸來。越來越瘋狂的思緒讓她歇斯底裏,最終死在火焰裏。原本還有一點希望,比如找到雷伊的靈體,借由這個孩子的身體複活。但時間已經不允許。正如雷伊消失前所說,他這一次離開,就會真正遺忘。靈魂會掉進人類的輪回,雖然保留著原本的魂,但卻如白紙一般。一點痕跡都沒有,他就這樣消失了。羅騰將那個孩子放在血族的地界,他身旁,是以法蓮的玩偶,上麵還有用炭灰寫的維爾裏的名字。

羅騰再回地獄時,卻發現貝利亞身邊的寵物又有更換,“賽瑞卡”的身體不知所蹤。剛從床上起來的男人,不耐煩的說:“留著他的身體對我有好處嗎?”說完回到床上繼續和寵物纏綿。天界的曆史是個忌諱。貝利亞似乎決心徹底拋棄那個身份,所以連翅膀都不再展開。如果有誰懷念天界的美好,或者在他麵前提起從前,下場都會有些可憐。可是羅騰知道,最放不開的還是貝利亞。不然守誓河畔,不會日以繼夜的盛開妖嬈的蒼蘭玫瑰。羅騰會想盡辦法去挽回,但貝利亞卻被如沼澤一般的過去徹底困住。他走不出來,一步都不行。

又過了不久,從人界傳來消息,血族的族長再次更換。距離上次,不足兩百年。送孩子去血族時,羅騰特意找到雷伊說過的男人。第一眼時,隻覺得他的確和麥塔特隆有著同樣的容貌。似乎還是族長的養子,一舉一動都被人注目著。領口的口子係得仔細,渾身散發著幾乎禁欲的味道。作為雷伊的愛人,這個樣子倒是有點出乎意料。可是當他被遠離別人的視線,品嚐□□滋味時,眼角的笑意才淡淡浮現。蠱惑不足以形容他的表情,輕佻也隻是被他捏碎的讚美。雖然隱去身形,但那雙冰一樣的眸子似乎還是找到了窺視的視線。狂妄的笑聲卻讓人沉醉,世界都臣服在他腳下,頂禮膜拜。

這樣的男人不會等很久,他很快就會站在血族的頂峰。羅騰離開時曾這麽想。事實也正是如此。如果非要在十字軍東征和血族之間找到一個聯係,那就是這個叫殤的男人,向自己的養父請求一件禮物。而作為目標的示巴女王的項鏈,也在她愛人所羅門的神殿中。十字軍從耶路撒冷帶回了那套美麗的祖母綠寶石項鏈。死了幾萬人的戰爭,殤隻是聞了聞上麵淡淡的血腥鐵鏽的味道,就把它丟進地下室,就再也不管。而聖杯,也應該在同時安穩的握在了德庫拉的手中。

血族最瘋狂的肅清似乎從這一刻開始。作為血族,就算死去也不會有靈魂湧入地獄。所以這件事並沒有引起其他七君主和七門魔神的關注。數不盡的低等血族在一夜之間消失,而一些古老的家族,因為不滿新族長的行為,發動叛亂。因為擔心,羅騰去人界看這次交鋒。力量懸殊,幾乎頃刻就結束了。

殤站在月華之下,手中的長劍滴落的鮮紅和地麵綻放的如紅蓮一樣的血泊連成一片。他撫著自己的額頭,讓羅騰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毫無疑問,那嘴角是笑的,露出閃著寒光的犬齒。

有人從後麵匆匆奔來,來到他跟前跪下:“殿下,丹達裏昂已經擊斃。不過兩個孩子被他送走,不知去向。看來早有準備。”

“……沒關係。反正他們是真正的血族,而且,遲早會回到我身邊的。”

“請下令繼續追殺。如果讓他們長大,恐怕……”

“報複嗎?那也要看他們有沒有那個能力。風夜城這次做的很好,你可以退下了。”

叛亂的結果,主謀連灰塵都沒有剩下。而血族最繁盛的三大家族,也元氣大傷。

羅騰在一個和以法蓮有著相似臉孔,卻隻是小女孩樣子的血族身旁,看到了以法蓮的孩子。雖然來曆很特別,不過血族的靈力都是傳承的,所以沒人懷疑他的身份。紫黑色的頭發有著黑暗精靈的氣息,隻是笑時的兩隻犬齒能看到血族的痕跡。旁邊的小女孩叫他“非?維爾裏”。

作者有話要說:

隔著重重紫黑色的紗幕,裏麵的身影依然朦朧可見。短促的呻//吟和吱吱作響的床榻上演最情//色的劇目。羅騰好像已經習慣了這些,隻是坐在外麵的椅子上,等響動結束。太熟悉的情況,路西斐爾,如今已經改稱路西法的君王,從光耀的位置一落而下,從而化作一切罪惡的代表。他的情//欲似乎泛濫成災,卻從不更多留戀。羅騰覺得,他是有些改變,但又沒有發現。當路西法踏上王座的一刻,他就成為高高在上的統治者。和神唯一的區別,就是依然可以見到,甚至見到**。

當黑發從垂下的視線前飄過,羅騰才注意到君主已經站在眼前。瞳孔如沉靜的深潭,吸盡光華萬籟俱寂。他絕美的臉依然比任何人都耀眼。占盡寵愛的天使,縱使墮落,也完美無缺。

“等了很久嗎?”隻是隨意的披了一件紫黑色的睡袍,長發幾乎傾瀉到底。擋不住的皮膚潔白得好像天鵝的絨毛。可是一點情//事過後的痕跡都沒有。

和從前的不同,就在這裏。如果裏麵的是雷伊,他的身上絕對不會什麽痕跡都不留下。而那時的路西斐爾,把類似獨占的證明炫耀一般的帶在身上。笑意,也絕對不會如麵具一樣,生硬的戴在臉上。“我剛剛回來,猊下有什麽事嗎?”

“或者我該問你,去人界有什麽事嗎?”路西法走到床榻旁邊的酒櫃,倒了紫色的**出來,然後端著高腳酒杯回到座位上。

羅騰說:“想看看血族的情況。”這個答案隻是一部分,需要試探路西法的石子。

路西法晃了晃酒水,盯著上麵淡淡的亮光說:“明明我們應該是最親近的,不是嗎?拉哈伯,很多時候,你的沉默讓我有些惱火。”

“從誕生開始,我一直都這樣。”

“沒錯。但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我都有理由和能力殺了你。你知道我沒有這麽做的理由。”路西法合上眼睛,將酒水一飲而盡。眼皮合起的弧度,比淚痕更優美。“如果需要新的情人,不管是誰我都可以賜給你。”

“不勞猊下費心。我更喜歡研究魔法。”羅騰站起身,酒杯在自己麵前破碎成花瓣。

路西法也站了起來,走向床榻後麵的浴室。走到一半,轉過來說:“看看床上的人死了沒有。還活著就送你當寵物。”

等他真正消失,羅騰才拉開紗幕走到床邊。趴在床上的好像是個人類,除了有棕色的頭發和潔白的皮膚外,如果不是沒有翅膀,說他是墮天使也沒有關係。隻蓋了床單的一角,露在外麵的皮膚到處泛著近乎青紫色的血痕,好像中毒一樣的痕跡。手指蜷縮著放在唇邊咬著。即使隻看半邊臉孔,也能發現他是個同樣可以算是美麗。可惜氣息似乎已經微弱,如果再多留一會,估計他沒有機會再當寵物了。羅騰丟出一個黑色結界球,裹住他赤//裸的身體先送回自己的住處。

出門時卻看到多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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