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章
嬡姒沒說,可我知道我又一次昏睡了很久。久到殤不得不暫時離開我,去見那位“尊貴的客人”。
最近沒見到我這位原本有一點點血緣關係的表妹,所以在我穿衣期間她一直在和我聊天。基於以往我在長老會議出現時的樣子,任何一個熟悉的血族都已經不會對我的身體產生過多的看法。
我從沒關注過嬡姒的感情,也並不了解她喜歡誰,或者說,連她喜歡的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但這並不妨礙她打趣我的感情生活。
前提是,那叫做感情生活。
“聽說是因為一個人類?叫……叫?”她猶豫了半天都沒想起來。
“路易迪爾。”
“對,就是他。”嬡姒喝著吸血蘭,快樂的眨了眨眼,然後說:“我聽說他和菊的關係很不錯?現在又攀上了你?真不簡單。”
“作為一個人類,和兩個血族扯上關係,已經不單單是不簡單了。”根本就是找死。我心裏想,嘴上卻說:“連你都知道,那麽整個血族應該都已經知道了吧?”
嬡姒哼了一下,說:“菊為了他,跟利德百年不遇的大吵一架哦!哥你又因為他被族長殿下懲罰,就算我再不關心,也不會一點不知。何況之前就一直傳說,那個路易迪爾身上有不同的力量。”
“不同的力量?”我穿好襯衫,轉頭看她。
嬡姒點頭,說:“聽說菊隻能和他精神戀愛。你明白的,那個菊。”
菊和對感情認真的利德不同,他才是真正的血族,床伴大概能從巴黎排到布魯塞爾。我才不會相信他會因為路易迪爾年歲過小而不下手,何況路易迪爾看起來早已動心。那麽習慣的就是路易迪爾的身體情況了?
我忽然聯想起自己的身體狀況。難道也和他有關係?
不,不對。我在沒遇到他之前就已經有些怪異了。隻能說和他一起後,沉睡的情況有所嚴重,但根源並不是他。
但這種事情,殤會沒有察覺麽?
他對這事的阻止並沒有和以往有不同……不對,有不同。他沒有殺掉路易迪爾!不然嬡姒現在提起他不會是這個語氣。
究竟是為什麽?
我修飾一新後,跟嬡姒出了房間。
管家馬上遞來血液。我在沉睡中消耗過多,如今饑渴難耐。
“我要去哪裏?”我喝完後,覺得仍不盡興,將被子給管家後示意他再一杯。
嬡姒說:“族長殿下已經前往佛羅倫薩。”
“這時候去?”德庫拉外麵是一片潔白的荒涼,毫無生機。每年的這個時候我和殤都會窩在布蘭城堡,哪裏都不去的。
嬡姒說:“貴客執意要在那裏。”
“很遠啊……”我感歎道:“不過你不遺餘力的來完成職責,不會是白做事的吧?”
嬡姒說:“怎麽會,這是我的職責。”
你的職責不是給族裏攢下更多的錢麽?財政大臣。我瞥了她一眼,繼續喝著新端來的血液,沒出聲。
嬡姒用手指戳了戳我:“哥~”
語氣特別溫柔,我挑挑眉:“說。”
嬡姒一笑,說:“我是看中你一樣東西而已,怕你不割愛。”
我要是能歎氣肯定吹她一臉。放下杯子,說:“你看上什麽了?”
嬡姒撇嘴,眼睛卻盯著剛離開的房門:“希望之鑽。”
這下連管家都抬頭了。
我真是佩服這個表妹,一開口就是大東西。
“希望之鑽”是我200歲生日的禮物。殤將它丟給我,隻是很隨意的說“你的禮物”就甩手走人了。這大概是歐洲最大的鑽石了。可是誰都不敢輕易擁有它。這顆閃耀著水蘭色光芒的稀有藍鑽,從它被發掘之日起就吸引了無數人類的眼球,可是曆史上擁有它的人都死於非命,甚至禍連親屬,它也就帶上了神秘的色彩,什麽惡魔的詛咒之類。我剛收到這件珍寶,還興致勃勃的用力量探測了半天,可很久都沒有發覺什麽特別的黑暗力量。或許美麗的東西總是蠱惑著人類的犯罪,這種罪惡深藏人心,不用惡魔的誘惑已經足夠讓人心起貪欲。殤不用怎麽費力就買到了它,上一個擁有者家破人亡,隻能用它抵債。但沒人願意接手。
所以這件珍寶就成了我床頭的擺設。甚至我隨身攜帶,因為它的冰冷氣息很像殤。我或許已經將它當做慰藉。
嬡姒開口便是索要,我也有些為難。
財富並不是重要的,再給她多一倍的金錢也沒有任何猶豫。
我遲疑的是,“希望之鑽”是殤給我的禮物。在那麽特別的日子。
殤曾送我很多禮物,德庫拉的姓氏,左手上依舊帶著的黑曜石戒指,還有整個酒窖裏的紅酒,漂亮的魔駒,以及眾多美味的孩子。我知道他所擁有的,都會分享給我。我是他的孩子,唯一的繼承人,德庫拉的血統。
除去手上的戒指,恐怕就是這顆鑽石最有分量。所以我猶豫了起來。
嬡姒也知道我的顧慮,說:“不然哥你想要什麽?我會努力做到的。當做交換如何?”
我搖搖頭:“真不知道需要你做什麽。”
嬡姒說:“如果我用一個消息交換呢?應該是你還不知道的事哦?!”
她狡黠的微笑,衝我眨了眨眼。我把杯子遞給管家,讓他下去。然後才重新正視嬡姒,說:“你不會背著殤做什麽事吧?”
嬡姒說:“怎麽會。是他背著你做了事。當然,族裏現在隻有愛苻裏知道,我也是偶然聽說的。”
我轉了轉手上的戒指,垂下眼,覺得心裏有十足的不快。
恐怕是因為愛苻裏知道而我不知道這件事,讓我心生怒氣。
嬡姒說:“我若告訴你,能不能換那顆寶石?”
我抬眼:“你為何執著於它?”
嬡姒沒想到我忽然問出這個問題,半晌不出聲,然後才說:“它之前的一個主人是我舊識。”
“送你是不能了。但可以借你一段時間。”我對那個秘密更有期待,何況借給嬡姒時間不定,殤若追問,也不會太過苛責。
嬡姒想了想,說:“成交。”她湊到我耳邊,對我說了幾句話,足夠讓我臉色變了又變。
“他如今也在那裏?”
嬡姒的臉色也是一變:“應該是去佛羅倫薩之前順道……”
我點頭,打斷了她繼續下去的話:“你去取吧,不是盯了很久麽?”
嬡姒歡快的在我臉頰上留下一吻,然後衝去房間。不一會就興衝衝的帶著稀世珍寶離開了。我看她歡樂的樣子,心中的複雜情緒也慢慢有了緩和。
反正隻是禮物。
殤給我準備的……比這個更好……
我心中感慨太多,情緒太亂,但細細分辨卻沒有一種是喜悅的。
稍加整理,我和嬡姒就登上馬車。當然,還有一直在等待我的貓妖楓落。
嬡姒愉快的哼著歌,與她相比,我的情緒簡直差到極點。楓落乖巧的窩在我懷裏,生怕我一個不留神會揪下它的毛來。
嬡姒看了我一眼,說:“其實我真的不覺得你需要護衛。當然,族長殿下的命令讓我拿到寶石,我也是很滿意的。”
我說:“你才應該收好它,要知道,擁有過它的人沒有一個有好下場。”
嬡姒笑了,說:“可你這不是還好好的麽?我想對血族是無效的吧?”
我說:“可能我的下場,還不如那些人類呢。”
嬡姒被我突如其來的一句弄得摸不清頭腦,索性不再接話,也不再哼那些詭異的歌,隻是默默的看著窗外。
夜色中馬車疾馳,八匹魔駒馴養多年,速度更不是尋常動物可比。但這樣的夜絕不會平靜,我感到空氣中飄來的血腥氣息,還有開始追逐馬車的低等血族。
我踢了踢對麵的椅子,說:“該你表現了?我的表妹。”
嬡姒放下手中的蕾絲扇子,然後緩慢地脫去手套,說:“哥,全依仗我可不是好習慣。這種時候應該兄妹齊心。”
我說:“收了我的鑽石,不應該付點租金麽?”
嬡姒大歎:“哎呀,我都用消息交換了。你還真是不肯吃虧啊。”
雖然是這樣說,但身形已經躍出馬車,在車頂和第一個刺客交手。我閉眼依然能感覺到有靈力在碰撞,嬡姒凜冽而利落的動作,迅速的攻擊和完美的水係魔法,如同親眼所見一樣被我感知,她周圍迷蒙的血霧有淡淡的彼岸花氣息。曼珠沙華,花開葉死。
上麵呼嘯而過的風讓我想起第一次和殤外出的時候,也是如此,遇到刺客,被隨後跟來的風夜城抹殺,然後繼續前行。那時我對他一無所知,對這個血緣一無所知。我卻那麽堅定地跟隨他,走他走過的路。
如今我了解了一切,卻總覺得和他漸行漸遠。
這不是我的錯覺,而是事實。
我摸著楓落柔軟的皮毛,心卻越加堅硬。
其實我早該脫離殤的懷抱,我在其中沉溺太久,已經忘記了自己應有的身份。這或許是一個提醒?我該感謝嬡姒,隻是一顆鑽石就換得我的蘇醒,她真是功不可沒。
隻是這些事根本不可能逃過殤的眼睛。
也就是說,殤已經期待我獨立的那一天。他放任嬡姒知道這個消息,又特意讓她陪伴我身旁。他明知道嬡姒是我曾經的表妹,對我更為親近。這都是他預料之中。恐怕我的變化也會在他意料之中。
有什麽是他會感到意外的呢?
我就算想破了腦袋,大概也是想不出的。
他的無所不能在我心中盤踞已久,我在愛他之前就已知恐懼他,尊敬他。這超越了愛或者感情。
如今也成了我的枷鎖。
感到有人湊近,我才抬眼。嬡姒不滿意的說:“若是敵人,你現在已經完蛋了。”
我抽回思緒,說:“我相信你的能力。怎麽可能放過一個敵人?”
嬡姒卻皺起眉頭:“哥,你不對勁。就算在想事情,你也不可能讓我那麽容易靠近。你怎麽了?”
我說:“我最近的力量在漸漸消失。”
嬡姒說:“難怪族長殿下讓我來接你。這真是麻煩的工作。要是讓那些叛徒知道你現在的情況,怕是更如聞到香氣的蝴蝶一樣,揮都揮不走了。”她比喻的倒是美。嬡姒甩了甩手,活動剛剛撕裂了其他血族的手指。不難看出那是多麽殘酷的殺戮,她身上有濃烈的曼珠沙華味道。我覺得她自己也是這樣,當那指刀如花朵綻放時,所有敵人也必如葉子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嗯。看來形勢的確不樂觀,都讓你來了。不過它們隻是浪費時間的垃圾。”我不以為意。但如果這樣的工作讓我做一路,我估計我肯定馬上去滅掉他們,不管那是誰。
嬡姒嘟著嘴,說:“雖然我比不上公主,不過也沒有你說的那麽差吧。”
我笑了,說:“真是經不起逗的小姑娘。”摸了摸她的頭發,依然柔軟。
嬡姒臉色僵硬了一下,說:“哥,你還真把我當小女孩啊?我沒比你小太多。”
我說:“你越強調你不是,證明我說的沒錯。”
嬡姒賭氣不理我,撐著一隻手閉目養神。楓落卻伸出舌頭舔了舔我的手心。
“幹脆做我的寵物如何?”我捏了捏楓落的爪子,問它。
它沒有出聲,隻是又一次舔了舔我的手心。
我笑道:“那就算你答應了?”
嬡姒受不了,接話說:“哥,你居然無聊到和它說話?”
我說:“小女孩不和我說,我隻能退而求其次。”
嬡姒又一次被我氣到。
車廂中恢複了寂靜。
之後的幾天,陸陸續續有更多的刺客來到,一路上根本毫無安寧。有時候嬡姒應接不暇,我也會出手。其實就算我力量剩下不到五成,要對付這些低級血族依然綽綽有餘。但我不知道貿然使用力量會如何,所以不輕易出手。眼下卻是不得已了。
我手指聚集力量,刹那就將指甲變得如利刃般。一個低等血族攻過來,劍還沒有揮到我跟前,我的指甲已經刺穿他的心髒,在指尖燃起火焰,瞬間他就被烈火焚燒的痛苦包圍。
“垃圾……”我低聲說了一句,用左手的利刃撕裂另外兩個血族的身體。他們縱使有恢複能力也無法及時修補被撕裂成幾塊的身體。用火係魔法對付他們實在太浪費體力,這種垃圾支配磨我的指甲。
血族是不能殺害同族的,隻有族長血統和族長的命令可以對抗這種天性。如果未得到命令的血族殺害了同族,即使是長老也要被所有同族追殺至死。而眼前這些,顯然幾乎瘋狂。
我站在馬車的頂部,急速的行駛讓強大的衝力襲擊身體。已經隻剩下兩三個的血族,他們依舊沒有露出怯懦。我的眼睛已經泛紅,他們屍體散發的血腥氣息讓我嗜血的本能被激醒。又一個血族衝上來。我指尖刺穿他的心髒後,帶回了一點點血液。我抿在舌尖,隨後就吐了出來。那種味道,還不如幹吃吸血蘭。
一種被黑暗魔法注入而改變的血液成分,有類似蛇毒液的氣味。我氣悶得用靈力焚燒他的身體,將他丟下馬車。不好喝。我覺得我的頭上要起青筋了……
“你們兩個,還要上來嗎?”我眯著眼睛看著他們,眼睛完全變成緋紅,嘴角的犬齒留下的血液一定讓我看起來很恐怖。吃到髒東西的感覺真糟,我心裏煩躁的感覺吞噬了玩鬧的心,無法壓抑的殺戮欲望不斷翻滾。
那殘存的兩個血族終於發現了自己心中的恐懼一樣,飛快的逃向密林深處。我伸出兩隻手指,燃起火焰,投向那邊。
沒有聲音。他們就這樣變成了灰燼。
“塵歸塵,土歸土。”不知道我以後會不會也這樣消失?我自嘲的笑,不管嬡姒那邊的情況,徑直跳回車裏。
殤為我準備的東西,讓我開始懷疑自己的結局。哪怕我擁有最好的血統。
嬡姒說,他在準備一座城堡,叫做伯娜黛特。
布魯塞爾的城郊。美麗的綠色田野中,一棟宛若黑色玉石做成的城堡。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以為很快見貝利亞呢。被拖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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