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落的選擇是明智且正確的。
留下來看守這些道士,果然從他們口中得知了偵查價值極高的情報。
人類是社會動物,隻要找到某個人的生存群體,他必然會留下痕跡,最終也必然能夠根據這些痕跡,找到這個人。
身為村裏的七哥,這個人不可能是虛構的,也不可能永遠隱藏,而不拋頭露麵,隻要去拉個清單,逐一排查,就能鎖定這個人的真實身份。
這對於許落而言,是極大的振奮。
可就在此時,樓下突然傳來一聲巨響,而後便是車子尖厲的車子防盜警報聲,成片響起。
醫院中的人再度**起來,人人都跑到窗邊去探看。
許落來到走廊盡頭的窗戶,往外一看,整個人都不淡定了。
樓下的一輛車子頂棚凹陷,在車子一閃一閃的燈光映襯之中,一個四仰八叉的人,就這麽躺在凹陷裏。
有人跳樓!
這個節骨眼上,居然有人跳樓,不用多想,許落也知道跳下去的是什麽人了。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要衝下樓去。
但這些道士的口供至關重要,他們都是阿七,如果不留下看守,他們還是有著不小的潛逃可能,許落不能扔下他們不管。
幸虧這個時候,醫院大門外警笛長鳴,警燈閃爍,後援總算是趕到了。
一輛輛警車四處散開,將整個醫院都包圍了起來,一輛警車徑直開了進來,就停在那輛被砸凹的車子不遠處。
許落能看到車子還沒停穩,就有人從警車下來,從身形來看,應該是姚夏。
同事們既然抵達,許落也鬆了一口氣。
“都起來,跟我下樓,你們也看到了,樓下全是警車,整個醫院都被包圍了,我勸你們不要有什麽其他想法。”
這些道士雖然都趴在地上,但耳中聽得真切,許落相信他們也沒這個膽子,但還是事先發出了警告。
他們剛走到三樓的樓梯口,一群同事衝了上來,給這些道士全都約束起來,許落也鬆了一口氣。
“黃哥和看守所的同誌們還在搜查,快去幫他們!”
其實臨出發之前,他們已經得到了任務部署,不過許落還是提醒了一句。
諸多科室和單位的同事們也都紛紛行動起來。
許落站在樓梯口,短暫地尋思了片刻,摁了上頂樓的電梯鍵。
樓下的人已經死了,這已經是定局,再看也無益,但樓上還是充滿變數。
他握了握手裏的甩棍,多少也有些緊張。
因為他的身體還沒恢複到能夠行走自如,若果真遭遇危險,自保能力並不是很足夠。
他也考慮過這個問題,如果自己隻是拖油瓶,隻會給同事們拖後腿,那他還不如躲在病房裏。
但他自問能為同事們提供一些幫助,所以才毅然決然地上樓了。
因為之前發生過蘇赫宣襲擊醫院的事件,醫院方麵也做了大量的安保措施,其中就包括封鎖了登上天台的通道。
然而當許落抵達之時,這道門已經被打開。
早有不少同事先他一步來到了天台,黃克平也在場。
現在還沒來得及拉起警戒線,同事們將蘇赫宣跳樓的附近地帶都保護了起來。
天台的邊牆上,放著一台手機,應該是蘇赫宣留下的,此刻鈴聲大作,來電顯示界麵是“老媽子”三個字,估計是蘇赫宣的母親周美琪的來電。
來電不斷地湧入,仿佛再不接電話,就要把電話打爆一樣。
許落突然意識到,或許蘇赫宣從小到大,都活在這麽個控製欲極強的母親陰影之下。
黃克平找同事要了一個證物袋,將手機裝了進去,而後才接了電話。
他隻是說了兩句話,電話便掛斷了。
“掛了……”黃克平展示了一下手機,朝許落露出苦笑。
現場除了這支手機,就是遺落在邊牆附近的一隻拖鞋,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東西。
許落想了想,給姚夏打了個電話。
“姚隊,看看下麵有沒有一隻拖鞋,我發個照片給你。”
許落將天台上這隻拖鞋,拍了發給姚夏,過了十來分鍾的樣子,姚夏回了電話,並未發現另一隻拖鞋。
掛了電話之後,許落走樓梯,一路找到了三樓來,在六樓的樓梯平台上,找到了那隻拖鞋。
可見蘇赫宣跑上天台的時候,內心滿是倉惶。
蘇赫宣是自殺,還是他殺。
這很關鍵。
如果是自殺,危機便可以排除。
但如果是他殺,說明將他推下樓,或者逼他跳樓的人,還在醫院裏,那麽就仍舊存在危險性。
之所以如此在意這隻拖鞋,是因為這是現場除了手機之外,唯一留下的物證。
那麽就成了判斷死亡性質的唯一依據。
如果他想逃離醫院,應該往一樓走,難道他真的想自殺?
如果是有人推他下樓,那麽手機必然會被凶手帶走。
許落此刻的推論是,有人逼他跳樓,所以把手機留下,是為了偽造成自殺的假象。
技術科的同事們很快就趕到了,一部分在一樓勘查,一部分去蘇赫宣病房搜證,另一部分則來到了天台。
接連出事,醫院方麵也是如臨大敵,為了配合警方的調查,他們讓所有病患盡可能留在病房之中。
得虧是晚上,對住院病人也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和麻煩。
許落下到了一樓來,此時一樓已經封鎖,拉起了警戒線,技術科的同事正在現場取證,相機閃光燈不斷閃爍。
“有什麽發現?”
麵對許落的提問,姚夏也隻是搖搖頭:“再看吧。”
許落遠遠看了一眼,穿著壓力衣的蘇赫宣仍舊躺在車篷上,鮮血凝固在他的指尖上,就像一顆顆血色的琥珀。
“我能走近些看看嗎?”
姚夏看了看許落,問同事要了鞋套頭套和手套,帶著許落走近了警戒圈。
許落繞了一圈,目光最後落在了蘇赫宣的手腕上。
因為被燒傷,蘇赫宣皮損極其嚴重,但他手腕上,留了一圈皮痂,就像籃球運動員戴著的手環一樣。
“哥,手腕上這層皮,是怎麽回事?”
法醫掃了一眼,皺起眉頭,打了手電筒又細看了一番。
“應該是戴了手表手環這一類的東西,當時燒傷的時候,導致受熱和灼燒程度的差異,所以留下了類似環切的皮痂……”
“手表手環?姚隊,能給我看看上一次的物證清單麽?”
姚夏也警覺起來:“你覺得有問題?”
許落麵色凝重,輕輕搖了搖頭:“隻是好奇。”
但他的心裏彌散著一股濃烈的不安。